第45章 鏡花水月
第45章 鏡花水月
一路上,章羽凝都保持高度戒備和懷疑,池念要假裝兩人第一次相見,假裝不慎發生的關系,假裝相互不熟悉。哪怕這個套路很熟悉,哪怕是在重複兩人的開端,對她來說也很難,做到這樣也很難。
思念和感情要克制,行為語言要控制,眼神和情緒要收斂,一切都要謹慎萬分。
只有不貪戀章羽凝的溫柔,不留戀已發生的那些故事,池念才能心無旁骛地去完成這件事。
兩人開始于海天灣別墅,章羽凝一如既往地體貼心軟,會在自己腳疼時抱起她,會順從地“聽命行事。”
坐上章羽凝的摩托車後,池念緊緊抱着她的腰,從海天公園到迪安公寓,哪怕這短暫的一程路,都足以讓她沉浸其中。
淩晨的風,伴着絲絲涼意,從耳畔兇猛地刮過,池念貼靠着章羽凝後背,驀然想起曾經相守的時光。
章羽凝不喜歡開車出門,如果趕時間就騎摩托,如果不着急就騎自行車,她的後排永遠為池念留着,春天去踏青,夏日去沙灘,秋季一起騎行,冬來就踏雪,所有開心的時光,都抵不過現實一擊。
過往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痛苦。她在一次次得到和失去中反複,心早已碎成了渣渣。
從沒想過會失敗三次,也沒想過會對身體造成這麽大損傷,池念不知道接下來還會出現什麽狀況,只覺得自己很容易疲倦,很容易瞌睡。
用了一個月準備時間,希望一切順利。
八音路的迪安公寓四通八達,市中心的資源在旁,近靠池家蕭氏大樓,辦事方便。頂層的改造用了半個月,如今已經可以入住。
章羽凝小心翼翼的性格沒有變過,無論去哪裏她都會左顧右盼,習慣性地檢查監控,就算兩人在一起後也這樣。她會害怕所有的意外,也會擔心所有的突發情況,對池念不利。
她每一次小心翼翼地呵護,都是現在戳傷池念的利器。
如今只是因為名義上保镖而已,池念自己也要放平心态,該保持的距離要有,該有的姿态也應該放出來。
“我去睡會,7點做好早飯叫我。”池念感到體力不支,就算什麽都不做都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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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又怎麽會不累,光獨自活着,就用盡了力氣。
即便回到了有章羽凝的世界,也必須回到原始位置。所愛在眼前,卻不能相擁,很痛。
“我是保镖,不是保......”
池念聽見章羽凝帶着抱怨的嘀咕,低眉笑了笑,關上了房門。她一定覺得自己像個保姆,當保镖還得做飯。
誰叫她做飯好吃。
章羽凝重口好辣,卻為了池念學習各種菜系,現在這個時空的她,做輕餐點心烹饪自然沒問題。
池念躺在床上,揉了揉泛酸的雙眼,打開平板裏的郵箱,發現裏面有一封郵件。看來暗網的黑客們已經有所收獲了,這麽快就掌握了池上集團科研團隊核心人物的黑料,這些東西就像武器,怎麽用,很重要。
她上下滑動浏覽了一會,在黑色記事簿上記錄了時間,安排接下來的行程,并且發了加密郵件聯系了主要人。科研團隊必須早些成立,課題研究還是要繼續,不能改變本來就該發展的事情,甚至可以加速。
為了章羽凝也好,為了自己也罷,該做的事情一件不落。池念只能盡力少改變這個時空的事,她深知蝴蝶效應的影響,在這裏改變一點點,未來都會翻天覆地,每個人的命運都可能改變。
只要章羽凝不死,她會無視那些本就該發生的悲劇。
池念困頓不已,将東西收好,按着手拎包昏昏沉沉地睡去。她總會做夢,會夢見第一次穿越的失敗,那時候時間數據出現了混亂,藥瓶也丢了,慌亂之際只好以身犯險,回到未來世界,重新研究。
都說時間不可逆,即便勉強改變命運,身體也承受不了,可那又怎樣,即便億萬分之一的希望,池念也要拼盡全力一試。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恍惚間又回到了兩人相遇的起點,可幸福還沒開始,畫面就蹦到了章羽凝第一次發病。
她時而淺眠,時而陷入夢魇,這次回來只有一個念頭,救人保藥。丢藥這種事,絕對不能再發生了,未來世界的藥物劑量也不足了。
所以随手帶的包對她來說重如生命,只是恍恍惚惚似乎有人在試圖搶奪這個東西。
池念用意念強行把自己從夢裏拖拽出來,睜眼發現章羽凝在床邊,正試圖偷包。
“你幹什麽?”她能感覺到自己語氣的冰冷,也看到了章羽凝被逮住的窘迫,但她依然從容地解釋說來叫自己吃早飯。
章羽凝似乎不想多做解釋,準備轉身出門,池念怕她不吸取教訓,叫住了她:“站住。”
她停下了腳步,沒有轉身。
“你還沒回答剛剛想做什麽?”
章羽凝傲氣地轉頭,臉色陰沉,帶着明顯的不快反問:“我做什麽?偷你那值錢的包,還是觊觎你的美貌?”
她果然會因為這樣的事生氣,阿凝可從來不會對自己發脾氣呢?雖然知道眼前這個人還不喜歡自己,可被深愛自己寵溺自己的人惡劣地态度對待,心裏很難不波動。
可現在也只能如此而已,池念蹦住所有的情緒,悠悠地坐了起來,哪怕被子滑落,露出身體也毫不在意,她們之間本就沒有任何距離,她的身體是章羽凝的,她的一切都是她的。
她玩味地笑了笑:“後者可以,前者不行。”這話帶幾分撩意,這個世界的阿凝會怎麽接呢,池念很好奇。
以前兩人的相處過程,沒有現在這麽多心眼,也沒什麽算計,單純地保護關系,簽訂雇傭協議,然後付款。在她們原本的故事裏,池念對章羽凝一擲千金,但章羽凝從來不捧着她這個大小姐,兩人日常鬥嘴,相互報複,很純粹,也很快樂。
但這次的開端卻是個局,池念不是26歲那個池念,章羽凝也用了其他方式對她。鮮豬副
“不稀罕。”她似乎很想避開這個局面
“你昨晚可不是這樣的。”
“藥物驅使的一時上頭,池小姐難道當真了嗎?”
順着章羽凝的話,池念有些上頭了,昨晚的親熱是真,就算意外的肢體接觸,她也不在意嗎?
池念問:“你可以當無事發生?”
“我可以,你行嗎?”
她漠然得很,原來阿凝冷漠起來是這樣的。帶着主觀情感真的無法做到淡定從容呢,在這個世界,她們的愛只剩下池念的一廂情願,她應該把愛變得無痕無聲無跡。
章羽凝做到不在意,自己就算做不到也得做到,她沉默片刻,強迫自己微笑回答:“不行。”她怎麽能做到無事發生,她那麽想她,想到可以不計後果,片刻的溫存可能是她在這個世界撐下去的唯一動力。
“當三個月保镖,我答應的不會食言,你放心好了。”
池念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知道章羽凝言出必行,但也知道這個人一身反骨,惹毛她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來。最要戒備的就是這個傻子,她哪裏會知道這個包裏的東西關乎生命。
池念不能任由她胡鬧,破壞計劃,就算冷漠決絕一點也好,她要時刻提醒自己,回到這裏是來救章羽凝的,而不是重溫熱戀期。
其實自己還有什麽好貪心的呢?雖然重複開始了好幾次,可每一次感受都不同,章羽凝還是那個章羽凝,自己卻不是當初的心态了。
就讓這份愛變成沉重的暗戀吧,池念必須用恰到好處的方式對待章羽凝,才能保持進退從容,不入局才能成就好局。
心事重重地睡過去,池念又早早醒了,這種疲憊睡不着的狀态已經持續好多年了,有時候整個人都很混沌,想離開這個世界,卻不想放棄一丁點的希望。
第二天兩人像無事發生,章羽凝默默做了早飯,池念進了辦公間準備開始新一輪的布置。很多事情不便出面,萬不得已池念也不想出門,對當下的她來說,每一次應酬都是在耗損生命力,時間要用在刀刃上,在日子來臨之前,其他的事必須高效推進。
池念通過線上郵件、視頻會議,電話等方式跟各個渠道人周旋,把能用的資金全部花在關鍵地方。可即便忙得團團轉,她也依然會牽挂章羽凝,所以她會故意點咖啡,要吃的,去支配章羽凝做着各種各樣看起來不重要的事情。
醫療團隊,科研團隊,這兩件事的重要性僅次于給章羽凝打針,池念望着手中那個嬰兒的照片,心痛難當。如果她早點發現章羽凝的身世,如果能早點防患于未然,如果能在發病前就及時治療,也不會到最後藥物趕不上病情,變得束手無策。
池念自責了很多年,她懊惱也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望着不遠處的夕陽,黃昏是白晝最後的倔強,本該柔和而美麗,可黑夜總會拼命拉扯它最後吞噬它。
自從自己的天塌方後,池念看什麽都一片陰霾,她失去了欣賞美的雙眼,也失去了看夕陽落日的心情,她的心被一直被殘忍蹂躏着,深陷還痛苦的深淵,無法自拔。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池念想章羽凝了,忍不住命令她去做飯。
“沒見過保镖還負責做飯的。”章羽凝持續表達着不滿,池念依然會忍不住地撩她:“你可以不用把自己只當保镖。”
“那還能當什麽?”
“可以是同居......”池念故意言語輕佻,希望這樣的自己不會讓章羽凝喜歡上,甚至愛上。
如果她們再次相愛,她會不知道怎麽辦?她怕自己不能夠理智清醒地去處理事情。
章羽凝果然面露驚訝,池念怕撩過火,适得其反,補充說道:“室友,随便你怎麽看,不用太刻意。”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漫不經心,讓這些話張口就來,顯得整個人都很輕佻。兩人要朝夕相處,說點什麽總比沉默着好,她會忍不住想和章羽凝多說話,多互動,只有說話時可以多看看她。
可現階段的相處又要十分注意分寸,池念只好選擇用這種對話方式。
說完這些,她怕自己會期待章羽凝的反應,便轉過身舉手準備伸個懶腰。可章羽凝卻忽然沖到落地玻璃邊,把窗簾重重一拉擋住外邊,池念見她這個動作有點搞笑又很突然。
“你做什麽小章?”
“對面都能看見。”她斜着身體,雙手極力的撐大窗簾,卻只能遮住一個小角落。
再看對面,人來人往的寫字樓,無人向這裏看來,即便真的視線投注過來,這也是防窺視玻璃,內看外清晰,外探內只有反光。
她在怕自己走光嗎?怎麽會這麽可愛,可這就是她的阿凝不是嗎?池念覺得好笑又心酸,即便穿越回來了,她最開始愛的那個人,依然是自己愛的樣子。
可這樣的時刻,又怎麽容許她傷感。
池念掩嘴笑出了聲,章羽凝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很怪異,反應過來,立馬恢複原樣。
“沒事了。”她面露尴尬,別別扭扭地逃走:“我去準備晚飯吧。”
“外圍加了防窺透明層,不用擔心別人會看見裏面。”池念解釋完,章羽凝也沒回頭,她的笑意逐漸消失,剎那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仿佛她們還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們還如同以前那樣時刻相守,無論在一起多久,都處在熱戀的狀态。她永遠熱衷于和章羽凝打情罵俏,永遠喜歡跟章羽凝進行各種肢體和語言互動。
可惜,這場鏡花水月的假象,只是臨時的,是上天恩賜的,是生命彌留之際最後的溫柔。
但,她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