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傾瀉而下的陽光打在女人白皙的面龐上,長而翹的睫毛被染上一層淺薄的金邊。

慕予希指甲嵌入掌心,留下四個深淺不一的月牙形。然而,手掌的疼痛遠不如心痛來得劇烈。

她半仰起頭,将淚水倒逼回眼眶,眼尾的一點紅,将此刻的悲感襯托。

慕予希手腕擦過眼角,瑩白的肌膚上留下一串透明的水漬。

“予希……”風寧舔了下幹涸的唇瓣,辯無可辯,“我不知道……對不起。”

“不用了。”心中的怨氣發洩出來,慕予希心情好了些,她別過視線,聲音中含着細微的哽咽,“真覺得對不起的話,以後,別故意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現在,不想見到你。”慕予希低聲道。

風寧因這句話心悸了下,清冷絕塵的面上出現點點破碎的跡象,她腳步虛浮着往前走了兩步。

淺色的衣擺在半空中劃過,留下同樣淺淡的虛影。

“予希,本尊只想盡全力彌補當年的事。”風寧修長的身形立于慕予希身後,泛白的指尖輕顫,“本尊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取得你的諒解。”

“沒人告訴過我該怎麽做。”風寧低沉的聲音流轉在耳畔。

慕予希鼻息間可以清晰的嗅見身後女人身上的冷香,如影随形,一點點地滲進肌膚,與血液融為一體。

這是她曾經最喜歡的味道,是會讓她怦然心動的氣息。

慕予希背着光,微垂着頭,半邊臉頰隐匿在陰影中:“有人告訴我嗎?”

風寧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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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予希閉了閉眼:“我還有事,就不陪尊上閑談了。”

說罷,她擡步離去。

風寧僵滞在原地,茫然地望向逐漸遠去的背影。

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女人挺直的脊背松垮下去,拖着疲乏的腳步,回到自己的那間房,合上房門,後背抵靠在門板上,長發掩蓋面容。

走了長長一段距離,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依舊沒有散去,慕予希痛恨自己在女人面前無法保持清醒的冷漠,還是會因為女人幾句服軟的話,而止不住的難受,落淚。

分明不是她的錯,分明都過去了五年,還是無法放下,每次提起,還是會觸及到那根脆弱的,不堪一擊的神經。

可是憑什麽,自己憑什麽要承受這些,矛盾感拉扯着她。

養育之恩,教導之恩,懵懂的愛戀,哪裏比得上得知真相那刻,天崩地裂的深刻。

因風寧而存在的信仰,喜悅,都像是個笑話般。

慕予希重重咬了下舌尖,血腥氣頃刻間蔓延,咽下血水,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手掌撐着身側的建築,将紊亂的思緒一一調整。

整整一炷香,慕予希才緩和了那股氣。

雙手齊平放置于胸前,上下幾次,吐納呼吸,調整心緒。

“慕予希?”尋物處門口,越凝站在最上方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着出現的人,“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明日再來幫忙也不遲。”

越凝以為慕予希是因為加入自由貿易點,所以過來提前适應一下的。

“不是。”慕予希搖頭,“我過來有別的事。”

這裏人多眼雜,不好直說。

“嗯?”越凝“哦”了聲,轉身往裏走,“跟我來。”

慕予希依言跟上越凝的步子。

不多時,兩人再一次回到之前兌換靈石的那間房屋。

裏面,金色面具人端坐于長桌之後,見是越凝後,金色面具人主動起身,從後面隐匿的門退至另一間房。

“什麽事?”越凝問。

“兌換靈石。”慕予希直接道。

越凝眉梢動了動:“七級符紙?”

“嗯。”慕予希,“四十張。”

“這麽多?”越凝咂舌,她上下打量慕予希,“你要這麽多靈石做什麽?”

“續靈草。”慕予希沒有隐瞞。

等會還需要面具人幫忙尋找續靈草,隐瞞也沒有必要。

越凝了然地點頭,她調皮地眨了下眼睛:“需要多少,我這裏有幾株,直接給你換好了,省得還要拿靈石。”

“不過,我能問一個比較冒昧的問題嗎?”越凝遲疑道。

“什麽?”慕予希隐約猜到一些。

“你和尊上只是師徒關系嗎?”越凝好奇。

以她對獻祭陣法的了解,一旦陣法啓動,裏面的人不可能活着出來。但慕予希現在卻還能和她對話,再加上風寧目前身體的虧空,不難猜出中途風寧做了什麽。

只是……面前這人,為何能讓風寧甘願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慕予希沉默幾秒,“是。”

見狀,越凝不再詢問,而是從煉化的空間內取出五株續靈草放置于桌面上,然後推到慕予希的面前:“就當做是見面禮了,不收費。”

慕予希扯了扯唇角,還是将那四十張符紙拿出,同樣的推到越凝面前:“見面禮。”

見這人半點不願受恩情的模樣,越凝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無奈地拿過符紙,甩了兩下:“其實我想的是,讓你教我繪制陣法。”

“我對那個挺感興趣的,但你也知道。”越凝無奈地攤開手,“上界最好的陣法師都在越神宗,剩下的,要麽等級不高,教不出什麽東西,要麽自傲,不願教。”

“這五株續靈草,既是見面禮,也是拜師禮。”越凝緩緩補充了最後一句,然後從中一疊符紙中抽出兩張,剩下的推了回去,“意思一下就好。”

慕予希雙臂搭在桌面上:“我不确定能教你什麽。”

“那也比外面這些半吊子好。”越凝笑道。

“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試試。”慕予希猶豫了下道。

“自是不嫌棄。”越凝笑得肆意,她憑空取出一根長約半米,打磨光滑的木棍放于桌面上,“那就麻煩啦。”

看着這熟悉又陌生的東西,慕予希一陣失神,這種專門用來繪制陣法的木棍,已經十幾年沒曾用過了。

第一次拿着這根木棍時的場景歷歷在目。

在越神宗陣法間,初學陣法的她,在懵懵懂懂間,捏着這根木棍,在洛兮的示範下,描繪一根根靈線。

洛兮,師姐……

也不知這五年她們過得好不好,自己當初詐死,想來,師姐們一定很傷心……

“怎麽了嗎?”越凝察覺到面前人流露出的哀傷,不确定地看向桌面上的那根木棍,“是這東西有什麽問題嗎?”

慕予希緩而慢地搖搖頭,纖細手指拿起那根木棍,夾在兩指之間,木棍內,有微弱的靈力游走。

還是那種感覺。

“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慕予希問。

今日剛吸收了一株續靈草的藥效,不宜再次使用。

“都可以,我這段時間很閑。”越凝道。

尋物處後院內,守在四周的面具人皆被撤去。

慕予希單手拿着繪制陣法的木棍,另一只手指着越凝手中的書籍,緩慢滑過:“陣法講究的是位置的正确和靈力的轉換。繪制出的每一根靈線都是由你本身的靈力決定的。”

“你看這裏。”木棍下移到下方的一張黑白畫幅上,“最低等級的陣法,也就是一級陣法,所需要繪制的靈線并不多。”

說罷,木棍從書籍上移開,慕予希調動靈海內的部分靈力,彙集到手腕處,以此為連接,傳遞到木棍上。

木棍頂端的靈光閃爍,在揮舞中,一根根靈線浮現在半空中,平直的線規整地交織在一起。

越凝目不轉睛地看着,驚呼神奇的同時,手指小幅度地跟随慕予希的步驟。

陣法的基礎模型逐漸出現,越凝停下了跟随的動作,不知從哪一步開始,她已經跟不上了。

數分鐘後,慕予希停下了繪制的步驟,将完全的陣法接納在掌心托舉。

她轉過身:“就便是一級陣法。”

越凝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陣法的邊緣感知內裏運轉的靈力。

“看樣子有點難。”越凝笑道,“怪不得陣法師這麽少。”

慕予希好笑:“慢慢來,不算難。”

手掌合攏,陣法在掌心崩塌碎裂,化為星星點點,飄散。

慕予希将專門的木棍遞還給越凝:“試試。”

越凝接過,她學着慕予希的模樣,将靈力聚集到木棍上,然後小心翼翼地繪制出第一根靈線後,偏頭看一眼身邊看着的人。

“穩一點,不要抖。”慕予希适時開口。

越凝點點頭,接下來畫了第二條靈線,第三條……

每畫完一根靈線,她都會看眼慕予希,無聲的詢問有沒有問題。

幾次過後,慕予希上前半步:“就這樣,靈力不要斷。”

越凝“嗯”了聲,繼續開始繪制。

在繪制到一半的時候,越凝停住了,手指無措地敲擊木棍的尾端,眉心不自覺蹙起。

“怎麽了?”慕予希問。

“我忘了接下來的步驟。”越凝有些不好意思。

慕予希頓了頓,看着半成品的陣法,擡手,和越凝的手隔着一厘米的縫隙,捏住木棍的尾端:“這樣。”

“靈力不要放。”慕予希邊說邊放慢了繪制的速度,方便越凝能看得清楚,“陣法要整體繪制,不要只顧着局部……”

一句一頓,每個字清晰的落入越凝耳中。

“這裏也是嗎?”越凝。

“嗯。”慕予希。

後院大門處,一道翩然獨立的身影不知何時站立在那,注視着幾乎貼在一起的人。

風寧本是要找越凝,告知自己将要離開,親自過來,是想要請求她在此地多多照顧慕予希。

卻不想,一路過來,看見的是這幅場景。

慕予希側面柔和,耐心地指點身前的越凝,兩人同握一根繪制棍,步伐和手勢幾乎同步。

每一根靈線的繪制,慕予希都會溫聲講解,然後再繪制下一根……

陣法構建完成。

“完成了。”慕予希松手,後退。

“還是很難。”越凝。

“慢慢來,一定可以學會。”慕予希安慰。

風寧藏在袖子裏的手緊握成拳,淺色的瞳孔震動,視線在慕予希和越凝身上來回轉動。

離開的念頭在聽見慕予希溫和話語時,消逝一空,她攜帶滿身寒意,步履沉穩地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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