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從清月小築出來以後,徐畏萊并沒有立刻離開。
朦胧的月色讓房子後方這塊地看起來并沒有那麽黑。
一直守在車子旁的翟飛見徐畏萊出來,立即打開後座車門迎他進去,見徐畏萊冷着一張臉,翟飛大概猜得到兩人之間發生了不愉快的事。
“小少爺?”翟飛站在車窗外,試探性地問了句。
“什麽事?”心不在焉的徐畏萊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是想問你,現在我們要出發嗎?剛才管家打電話來,說老爺子想見一見你。”
一聽到老爺子三個字,徐畏萊眼底的厭惡情不自禁湧上來,他淡淡道了聲:“知道了,先等會,你上車吧。”
“是。”
片刻後,四周再度恢複寂寥,清月小築是徐畏萊特地為魏清妤選的一處地方,這裏的人并不多,倒符合了她喜歡清淨的性子。
漸漸從方才的氣憤中抽離出來,徐畏萊心有餘悸地微微擡頭,仰望二樓朝南那扇還亮着的窗戶。
那是魏清妤住的房間。
也是他們方才發生争執的地方。
他就這麽一直盯着,心中萬千種情緒交錯雜糅,總之不是滋味。
的确,魏清妤提起林遲這件事一直是徐畏萊的禁忌,他讨厭魏清妤心裏想的、嘴上說的都是那個人。
可是,他也感到一陣無休止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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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是不是又兇了她?
明明自己單獨許諾過一定要珍惜每個月的機會好好和她多待一會兒,可是……
徐畏萊懊惱又愧疚地扭回頭,直視着黑漆漆的前車窗。
他既氣憤又後悔,想不明白為什麽每次在魏清妤這裏都能找到和那個人有關的點點滴滴,想不明白每一次都能引得他的情緒如此波動。
最後望了一眼二樓亮着的暖色燈光,徐畏萊收回目光:“開車吧。”
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的翟飛連忙回應:“明白。”
……
魏清妤的哭泣聲漸漸變得微弱,她悲傷而痛苦的情緒經過眼淚的沖刷,漸漸不再那麽強烈。
有那麽一剎那,她很後悔當初答應了徐畏萊的交易,做他的情.人。
這兩年來,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她心裏想着的、念着的,全是林遲,可是不得不面對的卻是她打心眼裏厭惡的徐畏萊,那個從來都不會付諸真情、三心二意的花花公子徐畏萊。
命運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捉弄人。
有時候,魏清妤覺得自己挺可笑的,小時候遭遇不幸,本以為度過那段黯淡的日子,從此就能開啓一段新的人生,可是并沒有,命運在給她開更大的玩笑。
燈光迷離,即便是暖黃色的燈光也不能慰藉她的這顆破碎的心,她的臉早已因淚痕而變花。
魏清妤支撐着床沿起身,緩緩走到衣櫃邊,她就像哭得沒了力氣似兒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會跌倒。
她擦幹眼角的淚,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哭,她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再堅持堅持,再等一等,一定會從黑暗裏走出來。
衣櫃裏的音樂盒子被她拿出來。
魏清妤再次背靠衣櫃坐在地上,她怔怔地望着兩手心中的音樂盒,舒緩的樂聲漸漸響起。
支撐魏清妤振作起來的,不是這陣樂聲,而是樂聲背後的故事。
……
這是一間依舊昏暗的密室,坐落于徐家老宅的地下室。
由黑檀實木制作而成的寬大桌子被擺放在小門對面的這堵牆附近,椅子上坐着一個身着藍灰色布衣的男人。
門被打開。
徐畏萊只身一人進來,吊兒郎當,滿不在乎。
他沖對面背對着自己而坐的男人開口:“喂,我來了,什麽事把我叫到這來?神神秘秘。”
話音一落,旋轉椅上的男人緩緩轉身。
男人精明的雙眼徑直盯着徐畏萊,這一雙眼睛就像看過世間不少陰暗歹毒的一面一般,慈中帶刀,伏久必誅。
而男人高挺的鼻梁倒是和徐畏萊有幾分相似。
他的五官生得極為俊朗,即使如今年華易逝,不再年少,但透過他的面容和五官,依舊能夠看出他年輕時是個英俊潇灑、堅毅果斷的男人。
男人盯着徐畏萊,不茍言笑,雖一眼不眨,目光聚集,但卻在暗中仔細打量。“沒什麽事,就是有些東西,想提醒提醒你。”
“提醒我?”
徐畏萊随意地就着男人的黑色檀木桌而坐,看起來纨绔不正經。
“想提醒我什麽事情讓都崇蔔都管家轉達一聲不就好了嗎?何必把我叫到這來,繞這麽多彎子。”
一邊說,徐畏萊一邊無所事事地擡眸示意這間昏暗的屋子。
忽然,男人緩緩露出一抹笑,但這抹笑,可并不是看起來那麽友善。
“徐畏萊,在我面前,你不必繼續僞裝,露出你真實的樣子就行。”
心不在焉打量四周的徐畏萊随即頓住。
他一笑,下一刻,随即将頭轉向男人,散漫的笑容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鮮為人知的冷冽:“徐正廷,我勸你最好不要打魏清妤的主意。”
這一刻,徐畏萊身上的不正經和浪蕩全都散去,眼裏充斥的只有一種氣場:心狠手辣。
男人并不在意徐畏萊所說的這個人,反倒是往後一躺,靠在椅背上。
“畏萊,這可不是你應該和自己父親說話的态度。”
“父親?”徐畏萊冷笑一聲,不再看對面的男人:“是不是父親,你比誰都更清楚。”
對面的男人沉默片刻,随後,他擡起頭,與徐畏萊目光相撞:“既然如此,那你就應該知道,不該于你管的事情,永遠都別來插手,尤其是餘美浣!否則,你保不了那女人。”
“呵。”
徐畏萊看向角落裏那盞很微弱的小燈,“徐正廷,你還是想清楚再來提醒我吧,就你那點破事,我不稀罕。”
“你!”徐正廷拍桌,差點兒就要起身。
徐畏萊更不想和他廢話,轉身就走。
走在門口處,徐畏萊忽地停下,微微回頭,暗淡的燈光襯得他的五官輪廓格外好看。
“徐正廷,既然你想提醒我,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魏清妤三餐裏混入的避孕藥,如果我再發現,大不了咱們撕破臉皮鬥到底。”
說完,他摔門離去。
燭光搖曳,徐正廷緩緩起身,盯着徐畏萊離開的這道門看了許久,他的神情漸漸變得複雜,就像一個裝了無數心事的老者。
他長嘆一口氣,仿佛在祈求些什麽。
……
徐畏萊回到車上,翟飛迫不及待地詢問:“小少爺,家主都跟你說什麽了?大半夜的還叫你去?”
“不該你管的別管。”
徐畏萊悶聲坐在後座,心裏亂糟糟的,但想的更多的,還是那個被遺棄在房間裏的魏清妤。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淩晨,現在回去想必會打擾到她,猶豫片刻,他對着駕駛座的翟飛說道:“回公司。”
翟飛愣了愣,通過車內的後視鏡觀察徐畏萊的表情:“小少爺,這麽晚了,還去公司?”
“我說去就去。”
“行。”翟飛立即啓動車子,疑惑之餘,他還是開口說話。
“小少爺,都說偷偷學習的學生是卷王,依我看啊,像你這種表面三心二意不正經的花花公子,背地裏深夜還去公司忙業務,你得是卷王中的卷王吧?”
原本就心情不悅的徐畏萊悶悶不樂說:“再多說一個字,扣你三個月工資。”
“三……三個月!”
翟飛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他還等着拿下個月的工資去買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游戲裝備呢!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嗯?”徐畏萊不确信地等待他下一步反應。
識趣的翟飛連忙緊緊閉上嘴巴,別說一個字了,就連深呼氣他現在都沒膽量。
翟飛想,遇上徐畏萊這種老板,算他倒黴。
可誰讓他和徐畏萊是相識了那麽多年的老朋友。
來到公司以後,徐畏萊二話不說就開始忙起手頭上的事情。
他并不是喜歡在深夜工作,只是喜歡以這種方式麻痹自己,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暫時控制自己不去想與魏清妤有關的那些煩心事。
時鐘滴滴噠噠轉了一圈又一圈,在沙發上等着的翟飛已經進入甜甜的夢鄉,他翻了一個身,繼續甜滋滋地睡下去。
而總算處理好工作上的事情的徐畏萊将文件放到一邊,獨自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
他望着深夜裏為數不多的點點燈光,想象着房間裏獨自傷心的魏清妤,心緒不知不覺飄到了很多年以前。
……
棠湖公園于2003年被列入市區整改項目,裏面的游樂場被廢棄,幾乎沒有人來到這裏。
三月的迎春花已開,鵝黃色的一片從牆上垂下來,宛若一片燦爛的花海瀑布。
小男孩帶着小女孩躲過公園門口的保安,小心翼翼地溜了進來。
兩只小手都很稚嫩,但牽着彼此,很緊很緊,沒有一個人想要放開。
“哥哥,我們要去哪裏呀?”
小女孩的雙眸燦若星辰,懵懂中帶着一點呆萌。
“噓——”
小男孩沖她比了一個小聲一點的手勢,随後,他沖女孩揚起一道“相信我”的微笑來鼓勵她,下一刻,他勇敢地牽着小女孩繼續往前走。
兩人穿過彎彎折折的小巷子,最後終于進入一片寬敞的地。
“看到了嗎?”小男孩高傲地開口。
伴随着小女孩“哇”的一聲,她激動不已地欣賞着四周的景色。
這裏被迎春花包圍,四周有些游樂設施,雖然看起來荒廢了許久,但小女孩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一大片盛放的迎春花花圃地,無比開心激動,仿佛心底的歡喜被填埋,而所有的烏雲都被驅散開。
“大哥哥,這裏好漂亮!”
“那當然了。”小男孩見她笑得這麽開心便很是滿意,帶着她一起坐在一處臺階上,他指着那些燦爛的迎春花。“魚兒妹妹,你看見了嗎?每到三月,這些花兒就會鼓足氣勢重新綻放,它們要把生命綻放得最絢爛、最耀眼,即使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枯萎,但它們依然竭盡全力展現最精彩的一瞬間。”
“你呢,就像這些花兒,雖然有時會面臨生活的枯萎,但是魚兒妹妹只要不放棄不服輸,依然會迎來重新綻放的那一天。”
“嗯,無名哥哥!我記住了!”
“我們拉鈎,你以後要開心點,好不好?”小男孩非常耐心地望着她,眼神真摯且誠懇。
“好呀,無名哥哥,我答應你,我們拉鈎,魚兒妹妹一定會做到的!”
小女孩很開心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