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趁着大課間跑操結束的空隙，魏清妤在人群中中尋找林遲的身影。
随後，她小跑到林遲旁邊，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昨天晚上謝謝你啊。”
“謝我什麽？”一頭霧水的林遲放滿了腳步。
“當然是謝你找人送我回家。”魏清妤突然害羞起來，她将手裏的小風扇塞到林遲手裏，立刻撒腿就跑。
林遲不明所以地望着跑走的魏清妤，無論怎麽思索，都不太明白魏清妤在說什麽。
……
高二那年開學，魏清妤開始進入人生最黑暗的時刻。
不知是誰在魏清妤的抽屜裏翻出了情書，還當着全班人的面大聲念出：
如果我是冬夜裏迷路的螢火蟲，那麽我想，你一定是山下為我提燈引路的良人。
如果我被漫天的飄雪掩蓋，化作僵硬的雪人，那麽我想，你一定是我不懼融化也要拼命去見的暖陽。
林深不見鹿，但願見你。
遲到好多年，祈願有你。
——致林遲。
在衆人起哄的聲音中結束宣讀，拿着從魏清妤抽屜裏翻出的這張卡片，女生坐在魏清妤的課桌上，笑得格外張狂。
“魏清妤，原來你喜歡咱們學校的學霸林遲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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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笑，引得圍觀的人跟着笑起來。“喜歡林遲我們理解，畢竟人家可是大學霸，但是魏清妤同學，也不是我們笑你，你和他之間隔着好多好多座大山呢！”
坐在魏清妤課桌上的女生再次恣意開口，舉手投足之間，全是不屑。
“魏同學，你說——要是我把這張卡片拿給林遲看，你說他會怎麽想你？是會答應你呢？還是警告你不要再對他癡心妄想了啊哈哈哈。”
魏清妤的手一直将裙角拽得很緊很緊，原本低下頭的她從女生手裏奪過這張卡片，“夠了！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說完，她就拿着卡片跑出教室，誰也不知道她躲到了哪裏。
那天以後，魏清妤喜歡林遲這件事開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傳論這件事。
魏清妤是誰——有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林遲這個年年登頂成績紅榜的人，榆華中學無人不知。
因為無論走到哪處，魏清妤總能聽到周圍的人在背後悄悄議論自己，什麽癡心妄想，什麽插入別人感情……魏清妤漸漸不喜歡走出教室，也漸漸開始封閉起自己的內心。
她害怕別人的議論紛紛，她承認自己本就是個膽小又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葉翩翩特別心疼魏清妤，每當有人在背後嚼舌根時，葉翩翩總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去反駁那些無稽之談的人。
她恨不得給那些說壞話的人幾耳光，但是每次都被魏清妤攔下，她會搖搖頭勸葉翩翩，“算了。”
因為魏清妤不想給葉翩翩招惹麻煩，如果葉翩翩真的動了手，那她怎麽也脫不了幹系。
那一段時間，魏清妤都過得很痛苦很難受，也許一天下來，她總共說的話不會超過十句。
池瑩和左宗瀚從她小時候記事的時候起，就在外面奔波忙碌做生意。他們對魏清妤其實很好，也經常關心她，但是無論是電閃雷鳴的黑夜，還是被人欺負的糟糕日子，魏清妤始終是一個人。
她的不安全感、她的敏感和害怕，從來不是空穴來風。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魏清妤喜歡林遲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的三天之後，整個學校裏再也聽不到一點兒消息。
就好像……所有談論過這件事的人都被警告過似的？
周一上學的早晨，翻出魏清妤卡片的幾個女生進入教室時還帶了口罩。
旁人不知怎麽回事，好奇詢問，“你們感冒了？”
兩個女生不敢回答，又氣又無可奈何。
直到上課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時，女生才不得已摘下口罩，她也不敢忤逆老師提出的要求，因為老師批評她“沒生病還戴口罩就是不尊敬師長。”
等到女生将口罩哆哆嗦嗦地摘下來，整個教室頓時哄堂大笑。
有些笑點低的人甚至笑得合不攏嘴。
因為這兩個女生的嘴全腫了！就跟香腸一樣。
有個人捂着肚子笑着補充，“不，比我外婆做的香腸還腫還紅！”
這些日子一直低着頭的魏清妤開始緩緩地擡起腦袋，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之前捉弄自己的兩個女生。
心中雖然算不上得意，但是順暢還是有的。
她想，原來老天爺也會看到一切，會幫她懲治惡人的。
可是這世上哪會真的有老天爺幫忙呢。
魏清妤以為那件事過後，自己的生活又會重新燃起光亮。
可是并沒有。
高二這一年，恰逢學校召開秋季運動會，比賽參與名單上，只有八百米那一欄是空白的，比一切都幹淨。
實在找不到人的體委将人選放在了魏清妤身上。
他覺得魏清妤不善拒絕，好說歹說，換着法子征求她的同意。
葉翩翩找魏清妤時，果斷地幫魏清妤拒絕，“想都別想，沒門！要真有你說的那麽好，你自己怎麽不去！”
體委一臉無奈：“我就是想去也去不成啊，這可是女子八百米。”
魏清妤知道體委的确很為難，平靜開口：“我同意了，你把報名表給我吧，我填。”
聽到這話，葉翩翩立刻不淡定了，“為什麽啊清妤，這八百米又累又苦，你不該去。”
“沒事的。”魏清妤拉着葉翩翩，在她耳邊小聲嘀咕，“如果我拿了第一，說不定林遲會對我刮目相看呢。”
“清妤，你怎麽還在想着那個林遲啊？”葉翩翩替她感到不值。
“翩翩，你不懂，小時候他救過我的命，他很勇敢，像我這種膽小又渴望安全的人，自然而然會很喜歡他。”
“就那麽喜歡？”
“嗯！”
舉行運動會的那幾天，太陽熱情地光顧整個棠湖區。
輪到女子八百米決賽時，葉翩翩在賽道外給魏清妤瘋狂地加油打氣。“清妤！加油！你最棒！加油！”
她給葉翩翩回了一個肯定的眼神，随後走到賽道的起點處就位。
跑了一圈下來，魏清妤還處于中上游的位置，前期她一直在保存體力，到了最後一圈，她要開始慢慢沖刺。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在沖刺，就連之前被她甩在後面的人，也陸陸續續地跑到她前面。
魏清妤不服氣，使勁渾身解數，努力地邁開腿朝前跑。
可是沒跑多遠，她的力氣已經開始漸漸透支，速度一點點地降了下來。
魏清妤心裏有苦怎麽說不出，怎麽這些人說加速就加速，一點喘氣兒的機會也不給。
葉翩翩在場外看着，開始替她着急，“壞了壞了，清妤不會是身體不舒服了吧。”
跳遠處的棚子下，吹響口哨的教練将桌子上的成績登記表拿起來，招手示意不遠處騎着單車的男生，“同學，麻煩把這個送到主席臺那邊。”
男生的視線從八百米賽道上收回，調換方向，朝這邊騎過來。
賽道上，已經陸陸續續有人抵達終點，但是魏清妤還被甩在後面的位置，與前面的隊伍差了一大截。
葉翩翩跑到魏清妤能聽得清的地方，“清妤，你要是跑不動了直接放棄吧，沒關系的。”
“不，有關系。”魏清妤鼓足幹勁，再次奮力地朝前跑。
她不能放棄。
她不會放棄的。
就算是輸，她也不會中途退出，她一定要跑到底。
坐在臺階上觀看比賽的人忽然發出聲音：“快看！有人在陪她跑！”
只見騎着單車，身穿志願服的高挑男生騎着單車，繞着賽道，放緩速度，陪着魏清妤，一點一點地朝終點駛去。
魏清妤累得踹不過氣，壓根沒工夫去看身旁的人長什麽樣，只是隐隐約約看到身旁有一個身影，一直在跟随自己。
通往終點的路也許很擁擠。
但若你沒有放棄，他願意陪你一起。
葉翩翩也開始大聲助威：“清妤，你最棒了！”由于距離有些遠，她也看不清男生長什麽樣，只是感覺很帥。
事後，魏清妤試着去尋找陪自己跑完的那位男生，但是問了很多人，全都說不認識。
她只好作罷，漸漸地，她也忘了這件事，若果沒有人主動提起，她便不會想起還有這件事。
是啊，騎着單車的男生……魏清妤只要看他一眼，她就會發現，她從來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那天，葉翩翩故意逗她，“哎喲，清妤，這也太暖心了吧，我也想有個這麽暖的男孩子陪我跑完八百米。”
……
魏清妤養父養母的生意在一點點沒落，因父母有打過交道，知曉此事的幾個女生開始找魏清妤的麻煩。
她們是魏清妤同校的人，但并不是同班的。
一天，魏清妤被這幾個人堵在巷子口裏，她們将魏清妤的書包一把搶過來，随意撿起路邊的一根棍子指向她。
“都怪你，小賤人，要不是你的父母沒眼力勁兒，帶着我們爸媽亂投資，我們家至于虧得這麽慘嗎！”
“就是，都怪你！原本我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現在我爸媽什麽都不願意給我買了！”
她不屈地瞪着這幾個人，“那是你們家自己的原因，跟我家有什麽關系。”
“你還不想承認是吧？”女生将魏清妤的書包丢在地上，非常張狂地用腳狠狠地踩，她粉白色的書包被印上好幾個痕跡明顯的腳印。
“我們今天就要你賠禮道歉，不僅如此，我們還要你的爸媽領着你上門道歉！”她拽起魏清妤的衣領，“我問你，你後悔不？知錯不？”
魏清妤依舊瞪着這幾個女生，她讨厭眼前的所有人，“我憑什麽要後悔，我們家沒有錯！”
“你個小賤人！”為首的女生大聲呵斥回去，“我們今天就給你點顏色瞧瞧！”
說完，她對一起來的幾個女生使了使眼色，心領意會的幾個人立即将魏清妤的手拽住，控制她的反抗。
“你們想做什麽？”魏清妤瞪着這些人，眼裏沒有絲毫服軟的意向。
“把她的衣服撕開。”
這名女生露出惡劣的笑，“聽說你當時因為不小心磕到了臉，才沒成為榆華中學的校花，雖然你現在的臉已經痊愈，幹淨無暇，但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們曾差點公認的校花，私底下有多浪。”
魏清妤用盡全力掙脫反抗，她擡起腳去提面前這個壞得不行的女人，雖然踢到了她，但也将她激怒。
“放開我！”她的發絲因汗水而粘在臉頰，手臂上已經顯現出被抓出的紅痕，但她還在反抗，她讨厭這些肆意妄為就欺負別人的女生，她不願淪為她們的萬物。
“別廢話。”為首的女生看向還沒得手的兩個女生，“你們動作快點兒。”
說完，女生從包裏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錄像模式，魏清妤凄楚抗拒的模樣就出現在屏幕上。
很久以後，魏清妤回憶起這一天的遭遇，只覺得恨透了那幾個女生。
她已經快要記不清楚當時的具體經過。
只是覺得自己運氣好。
恰好有幾個賣完菜的阿姨經過這裏，才将她從幾個女生手中救出來。
那幾個女生因為害怕而跑得很快，賣菜的阿姨将她們恐吓走，卻沒想過她們之後還會再找魏清妤的麻煩。
魏清妤開始害怕放學。
因為無論她怎麽躲、怎麽使小聰明，她總是會被那幾個女生圍堵，然後被她們強行帶到沒有人的地方。
魏清妤只記得她自己很幸運，每一次都在危急關頭幸運逃脫，劫後餘生。
直到有一次，那幾個女生就要得手，魏清妤怎麽也等來逃走的機會時，幾個女生不知怎麽，接到一個電話後，就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魏清妤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只知道，等她走出去時，幾個警察正在找她們。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壞人來打擾魏清妤。
魏清妤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安寧。
其實，一直以來，魏清妤喜歡的只是林遲身上帶着的那一份幹淨且純澈的光而已，她害怕黑夜，害怕漆黑，她渴望安全的地帶，渴望無恙的守護。
她誤以為只要喜歡林遲，就可以成為那道光中的一部分，誤以為只要喜歡林遲，自己就可以從那片黑夜裏逃出來。
她誤以為林遲就是黑夜之後的黎明。
高三那年的除夕夜，魏清妤站在屋裏看外面的煙花。
葉翩翩給她來了短信：“聽說了嗎，我們學校有個人打架，被開除了，好像最後還轉了學。”
魏清妤按動按鍵，回了消息：“你又整天打聽這些沒用的。”
葉翩翩想了想，回複她：“你怎麽就知道這是沒用的呢？說不定以後你還感謝我這些小道消息呢！”
魏清妤淡然一笑，沒理會她，繼續擡頭，仰望那片星空。
看着滿天的煙火，她想，這世上一定有一個人，比煙火還璀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