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Chapter 03漫漫長夏
月假結束。
早晨書漫依舊來的很早。教室已經來不少人，從後門進教室，書漫第一眼還是看向祁路的座位，競賽昨天就結束了，他今天應該會來。
直到下午祁路的座位還是空着的，書漫心裏莫名不安，時不時想轉頭看看。
一整天祁路都沒來，回到家書漫就拿起手機給他發消息。
兩人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上周，她和他說比賽加油。
man［你回來了嗎？］
寫完一套試卷祁路還沒回，書漫敲敲打打又發了一條，心裏的不安感更重了。
man［我有道題不會。］
睡前書漫反複刷新聊天頁面，他的頭像還是暗暗的躺在那裏。
第二天祁路依舊沒來，競賽名次出來了，班主任明顯不高興，一整天都給他們好臉色。
書漫有些累趴在桌子上，看着祁路的座位。
“祁路的保送名額取消了。”劉意意偷偷翻着手機，“而且還被處分了。”
“怎麽了。”原本趴着的書漫立馬擡起來。
劉意意把手機遞她，“好像是打架，校園群裏都在說。”
書漫接過，校園群裏聊的火熱，
［祁路保送名額沒了］
［祁路和外校打架，鬧到局子去了］
［他先動的手，還受傷了］
［傷的不輕，留了好多血］
書漫盯着那幾個字久久不能回神，傷的不輕，留了很多血。
顫抖着手往上翻，一張照片發了出來，書漫愣住了，心像是被打了一拳，疼痛的難以呼吸。
照片是她回家必經的巷子口，祁路被擡上擔架，白色衣服被血染紅了一大片。旁邊被警察按着的那個黃毛，她永遠都忘不掉。
周圍的聲音逐漸模糊，耳中響起陣陣耳鳴，伴随着劇烈的頭疼，書漫腦子混亂。
很快這個消息就在學校裏傳開，大家都在為祁路憤憤不平。
“肯定是王航那個鬼蛋的錯，祁哥怎麽可能和他動手”
“還好祁哥沒啥事，一個保送名額而已。”
……
晚自習書漫收到了周嘉進的紙條。
——抱歉，我不小心把上次那件事告訴祁路了。
——他太沖動了，我沒拉住他。
耳膜陣疼越來強烈，書漫一頭埋進臂彎，肩膀微微顫抖。
周末放學班級組織去醫院看望祁路，書漫也跟着去了，一路上內心都很忐忑。
到病房祁路在睡覺，大家都只看了一眼就走，等大家都走了，書漫又折返回來，站在病房門口，悄悄的看着他。
他臉也有烏青，額頭上很大一塊，還有些劃傷，露出來的手綁着繃帶，好像瘦了好多。
眼淚沒忍住落下，書漫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出聲，埋着頭肩膀一顫一顫。
突然後背被輕輕拍了拍，“小同學。”
書漫胡亂的把眼淚往衣袖上蹭，轉過身看了眼就立馬低下頭，“阿姨，對不起”
祁母笑的溫和，“小同學，不是你的錯，但是阿姨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阿姨你說”，書漫擡起頭，注視着她。
醫院的走廊很安靜，陽光從窗戶折射進來，一柱柱光暈無限延長，直至她腳邊，書漫拽住衣角，努力讓自己別低下頭。
祁母笑容不變，“離祁路遠點，這也同時在保護你，祁路這孩子不懂事做些不好的事，也惹了些不端正的人，給你造成了一些麻煩……”
“這也快要高考了，關鍵時期你也不想被外界幹擾……”
“阿姨也知道你們關系好，祁路想和你留在國內，但依照他現在的成績來說，他更适合出國留學，作為朋友你也希望他越過越好，不是嗎？希望你也幫阿姨勸勸……”
回去的路上，書漫腦海裏一直想着祁母的話。走錯了方向，走上了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公路。
走着走着書漫就哭了，前面的路好長好長，怎麽走也到不了頭，又好短，不等她眼淚流幹就到頭了。
夜色很黑，月光被遮擋。書漫坐在床上，剛剛她收到了祁路消息。
Q［題目會了嗎？不會跟你講。］
Q［我沒什麽事，過幾天就能回學校。］
Q［筆記學完了嗎？］
Q［你睡了嗎？］
過了一會，手機又彈出一條祁路的消息。
Q［我不想出國了，我們一起考華大吧。］
書漫盯着消息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伸手摸到脖子上的項鏈，按下卡扣取了下來。
銀色的項鏈躺在手心上還留着餘溫，脖子好像習慣了項鏈的存在，摘下後那一塊冷飕飕的。
書漫握緊手心，抱着膝蓋頭埋在臂彎。
怎麽辦她也習慣了，祁路的存在。
可是她會拉下他，要是沒有她，祁路不會受傷，他會拿到保送名額，去一直想去的學校。下課可以去打籃球，而不是坐在教室，給她寫筆記……
她不但沒回報，還把他弄的傷痕累累。
周一，書漫找老師換了座位，以近視的名義換到了第一排，講臺下面。
這天晚自習祁路回學校了，班上的同學在他座位前圍成一團，詢問他身體狀況。課間時不時會有女生探頭來看祁路。
書漫很平靜的坐在位置上寫試卷，後面的一切好似都與她無關。
一直到放學書漫都沒離開過位置，書桌上的英語試卷改了又改，還是沒能做完。
回家的路上書漫腳步很快，盡管她在快後面的人還是超過了她。
“書漫漫，你怎麽回事換座位了都不說。”祁路很自然的走在她旁邊吐槽，“還有我回學校這麽久，你一句話都不和我說。”
書漫低着頭沒說話，加快腳步往前走。
“唉，怎麽回事。”祁路跟上，扯住她手臂，蹙眉問，“沒惹你吧？”
書漫扯回手臂，神色淡漠的說，“沒，我先走了。”說完就轉身往前走。
祁路愣在原地，反應過來立馬追了上去，“書漫，你怎麽了。”
書漫停下腳步，縮在袖子裏的手指用力掐着掌心，好讓自己平靜下來。看着祁路的眼睛，語氣帶着懇求，“祁路，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祁路神情一下子僵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半晌才開口，“書漫，你讨厭我嗎？”
突然天空下起毛毛細雨，兩人面對面站着。
書漫擡頭望着他，語氣堅定的說，“對，我讨厭你，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也不要來煩我。”
祁路勾着唇諷刺的笑笑，“好啊。”
書漫一秒也待不下去，祁路現在的模樣真自己怕下一秒就心軟，轉過身快步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書漫從包裏抽出傘，怎麽撐也撐不開。她忘了傘早就壞了。
書漫用力抹去臉上的水漬，怎麽抹也抹不幹淨，低着頭呢喃，“你怎麽這麽愛哭，沒用的愛哭鬼。”
五月初，青雲的夏天正式來臨，才初夏溫度就滾燙，風扇呼呼轉個不停，還是難解熱意。
書漫從外面打了水回教室，眼神還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個位置。
從那次以後祁路就沒來過學校，大家都說他拿到了國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提前去國外了。
書漫站原地站了會，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往座位走。
她的生活還是和從前一樣，聽課寫試卷，改錯題記錯題，就這麽枯燥乏味的過着。
閑下來的時候偶爾會獨自站在走廊上，盯着他的座位發呆。睡不着時依舊會翻着他的空間，一條一條看，只不過他最近沒再發。
高考倒計時越來越近，不知道是考前緊張導致的還是什麽。書漫最近成績下降的厲害，數學尤為不穩定，甚至很多次周測都不及格。
她找不到原因，反複的複習和做錯題還是沒用，成績就是提不上來，緊跟着其他科目也不穩定。
成績大幅度的下降導致，書漫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半夜坐在桌前看着寫不出答案的試卷，拼命的捶着腦袋。
中午吃完飯回到教室，桌子上多了本筆記本，書漫一下愣住了，翻開本子淩亂的字體，寫着簡單具體的公式內容。
不像他，又無比像他。
筆記很厚，文字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答了她這幾天的困擾。
這本筆記像是帶着某種魔力，她的成績大幅度上升，又平穩的保持下去。
日子過的越來越快，高考倒計時也進入了最後階段，大家來的越來越早，走的越來越晚。
考前最後一天，大家流着淚告別人每位任課老師。
最後一節晚自習下課廣播站突然放了周傑倫的《晴天》
原本大家都在教室收拾東西，一聽到前奏都跑到走廊上去。
高一高二站在教學樓下，站成一排一排手裏舉着熒光棒，對着樓上的他們大聲唱着。
書漫站在人群中也倍受感染，揮着手跟着人群唱着。
刮風這天我試過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
等到放晴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
“祝學長學姐高考順利，金榜題名。”
“祝學長學姐高考順利，旗開得勝。”
……
在一聲聲祝福中，有人抱着一團哭泣，有人放聲大喊……
書漫和劉意意相互擁抱，兩人都哭了。
“高考加油。”
“高考加油。”
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書漫坐了最後一班9路公交。
車廂裏全是同校學生，書漫看着車窗玻璃，前排還是上次那兩個女生。
其中一個女生靠在另一個肩膀上，“高中就要結束了，以後再也見不到祁路了。我本來今天打算給他送告白信的，可是他沒來。”
那個女生從包裏拿出一個粉色信，小心翼翼的摸着，“好可惜我修修改改這麽多年，還是沒送出去，唉，暗戀真讓人難過。”
……
到站了書漫下車，突然心口悶悶的。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送出那份改了又改的告白信。
暗戀本就是一場孤獨的旅行，沒有目的地，充滿未知的恐懼和磨難，可就算道路在崎岖坎坷，還是會有人奮不顧身一直走下去。
夏天的風徐徐吹來，書漫低着頭往前走，快到樓下時，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怔在原地好一會，才走向他。
祁路站在路燈下，像是等了很久。看着她好半晌，笑着開口，“高考加油。”
少年的聲音依舊清爽幹淨，眉眼間有藏不住的笑意。
書漫看愣了神，反應過來立馬收回視線，點點頭，“謝謝。”
說完就立馬往樓道走，她真怕下一秒她又控制不住，讓前面建立好的的一切都崩塌。
回到房間書漫趴在窗臺往樓下看，祁路還沒走，靠着路燈柱子，手指夾着根沒點燃得煙，路燈光暈打在他頭上，忽然他擡起頭往上看。
書漫迅速蹲下，抱着膝蓋靠在牆角，下巴撐在手臂上。
祁路，你要過的好，一直好下去。
高考書漫發揮得很穩定，題目也不算太難，出考場時陽光很刺眼，書漫在本校考的，沒着急走在學校轉了一圈。
二樓走廊書漫停下了腳步，擡頭看向走廊盡頭。陽光曬下來，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午後，少年追着球走過了，站在那比午後陽光還要耀眼。
忽然想起她當時在日記本上寫下的一句話。
在這漫長炎熱的夏季，我遇見了一個比午後陽光還要耀眼的人，僅僅一眼就讓我無限沉淪。
暑假書漫給自己找了份兼職，當家教一天上六節課，空閑時間還做一些手工活。
她得給自己攢點錢，她的成績不錯足夠上重本。
成績出來後，她沒問家人意見報了北方的一所重本。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一天父母都沉默着。
書俊坐在沙發上抽煙，臉上滿是憂愁，完全沒因女兒考上好大學而喜悅。
唐豔也坐着一句話也不說。
僵持了許久書俊開口了，“漫漫，爸爸能力有限，這個大學……
“我必須讀。”書漫堅定的打斷他，“爸這個大學我必須讀。”
“嘿，你這死丫頭脾氣還挺大，說了不讓你了讀嗎。”唐豔指着她，“養你這破玩意竟費錢。”
書俊拉了拉唐豔，“學費我們出，生活費你自己想辦法。”
書漫拿起桌上的錄取通知書，點頭，“好。”
已經足夠了，她不能強求他們太多，上了大學後她可以打工，努力點拿獎學金。
大學生活比想象的順利，書漫遇到了個好室友，譚青一個留着短發酷酷的女生。
兩人一拍即合，譚青是做模特的，見到書漫第一眼就想拉着她跟自己一起幹。
書漫當時還以為她是個托，拒絕了，之後饒不過她三番五次的邀請，決定試試。
第一次拍攝時，書漫還有些局促，在鏡頭面前明顯的不自在，還好順利拍完，拿到薪酬的時候書漫震驚了，“這麽多嗎？”
譚青笑着拍拍她背，“當然，你這種長相很出片，以後有的掙。”
書漫滿眼冒星星，數着手上的紙幣，一共五張，兩個小時五百塊，暑假她兼職兩天才四百。
之後書漫在譚青的帶領下，嘗試很多新奇的東西。
在妝容和服裝的加持下，她變得自信起來。
高中時的她肯定想象不到。
現在的她會是那個，燙着波浪卷染着流行發色，穿着短裙在酒吧從夜晚嗨到天亮，第二天又繼續上課。
身邊也出現了源源不斷的追求者，書漫都一一拒絕。有的執着的，最後也處成了朋友。
就連劉意意見到她都驚呼她變了好多好多，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自己偶爾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都會愣住，感慨自己的變化。
可能，這麽多年，唯一不變的就是那份喜歡，埋藏在心底深處，像感冒一樣，時不時發作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