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看着胡言大受打擊的模樣，顏回壞心地決定再給他加上最後一根稻草。

“知道紅原茶坊那兩人是來幹嘛的麽？”

胡言呆呆看着她，尚還不及回神，憑着本能搖了搖頭。

顏回勾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一字一頓道：“他們可不是來送茶的，送的是這個。”

手掌在他眼前攤開，胡言怔怔盯着她手心那枚金幣，徹底失去了語言。

胡言不知道這晚他到底是怎麽回去的，夜半三更他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心間的涼意久久不散，硬是驅散了睡意。

有些人，僅僅是一句話，就能改變他內心構建的世界，舊的世界分崩離析，新的世界卻又在瓦礫中破土重生。

大概真的是被打擊狠了，胡言好幾日都沒有再出現，這幾日顏回卻是從市井知道了令全城轟動的大消息。

自江道平辦完壽宴，據說他邀請的三區當家沒來，一區百家盟部長卻是親自出席了的。三區沒人來也不算意外，畢竟那區都是怪人，向來與其他區不對付。當晚的宴會沒人知道是怎麽個情況，總之過了那晚後兄弟會與百家盟同時公布了重大消息，那就是将開放區禁。

開放區禁這在梁城無疑是天大的消息，這意味着自從梁城被劃為流放之城三區成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城裏人們已經形成固化的區域界限就此被打破，不談三區的，僅是一二兩區的區禁打開就足以讓兩區居民熱血沸騰了。

區域才開始劃分時很多人因為想法不同而選擇了不同陣營，導致親人，朋友分離，自此這些分離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兩地，随時探訪親友，不論哪方面來看，兩區居民都是贊成此舉為多的，剩下少數舊有保守派即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接受事實。兩區邊界設置的守衛都撤掉了，為圖新鮮很多人已經踏入以前不敢踏足的領地。

顏回走在街上看到很多興奮亂轉的人，有人還沖她打了個招呼，熱情介紹自己是以前一區的，顏回微微一笑，與那人擦身而過。

過去的瞬間顏回臉上的表情消失了，看着前面不遠兩隊不同服飾的守衛在巡邏，唇角勾起個嘲諷的弧度。

這些人現在早被驚喜沖昏了頭腦，還有幾人記得那幾個越區陷害他人的人還沒處理，等他們想起來區域已經開放，舊事都不必再提，呵……江道平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兩區開放區禁這件事背後到底還安了什麽別的心思，也就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清楚了。

雪洛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不同的是他一點也不在意，這幾天他總是這樣，什麽都不上心似的，顏回清楚他心裏有事，只等他開口說出來。

當晚，雪洛讓她去叫佟娘過來，顏回頓時明白他這些天是在想什麽了。

佟娘人忙向來難尋，恰好今兒是她在賬房核對的日子，顏回直奔管事房，果然在那裏找到了她。

一同在的還有胡言，乍一看到顏回他先是一愣，随即臉色複雜地低下了頭不去看她。

顏回瞟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佟娘問明她的來意将手中的賬冊一擱便随之去往落雪院。

書房裏僅雪洛與佟娘兩人，佟娘看着雪洛，道：“叫我來什麽事？”

雪洛頓了許久，終于開口道：“佟姐，我要贖身。”

佟娘聽罷一怔，看他一臉堅定，嘆了口氣道：“雪洛啊，不是佟姐故意不放你，這外面可不比在閣裏，到時候無人護你萬一出了事可怎麽辦？這些你可都想清楚了？”

看雪洛的态度沒有松動，她又道：“我知你是想躲着那陳館主，在閣裏是躲不開他，可是在外面又真的能躲開麽？以前可能還有點用，可是現在區禁沒了，他找上你是遲早的事，以他那勢在必得的樣子你哪裏躲得過去？”

雪洛的臉白了白，但也沒有因此改變主意，他依舊堅定地道：“我意已決，佟姐你就放我走吧。”

話已至此佟娘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搖着頭倍感惋惜，“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強留你了，但你最好還是聽我一言。我算是給你一個最後選擇，你可以離開歡顏閣，但你的錢都留在這裏我替你保管，你淨身出去，若你能撐過三月我就把錢都給你，以後你想怎樣我都不管，可若是撐不過，就回來吧。”

佟娘的好意雪洛怎能不明白，他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我就知道，佟姐對我最好了。”

佟娘拍了拍他的手，無奈地笑了，看着雪洛眼前突然浮現出初見他時的場景，那樣一個風骨天成的少年，任是誰都無法對其狠心的吧？更何況她不過是大他十歲，當時剛剛接手歡顏閣的她對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弟弟感情自然是與他人不同的。

這邊事情已經處理完，佟娘坐了一小會兒便要回去，站起身，她憐愛地看着他道：“在外面當心着點，有任何問題都趕緊回來，落雪院會一直給你留着。”

雪洛低着腦袋點點頭，聲音微啞地道：“珍重。”

佟娘出來時再次嘆了口氣恰好讓守在門口的顏回看到了，她沒有說什麽，只是吩咐她道：“照顧好他。”

顏回應了，她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裏面說的，看這樣的架勢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有些驚訝，佟娘竟然會這麽幹脆就放走了雪洛。而且雪洛打定主意要出去重新生活這件事本身就讓她十分吃驚。

确定下來後雪洛就顯得十分開心，他還不等顏回動手，自己就收拾起了東西，倒是顏回自己在一旁沒事人似的，實際上她自己也确實沒什麽東西。

雪洛當晚就把東西整理完了，他原本想第二天就走，可惜第二天突然下起了暴雨，讓他不得不推遲了計劃。

這場暴雨下得又快又急，天地由雨幕連成一線，不多時地上就積了一大灘水，很多地方都漏了水。

梁城這地位于沙漠中間，本身氣候就比較幹燥，顏回來到這裏一年多也沒見下過雨，這一次下得雖然突然，本身卻也解了絲暑氣，難得有了些爽意。

暴雨下了一天未停，顏回不得不斷了去顧家練武，好在最近她正在練點穴，認穴這種事情在家裏自己做也可以，倒是阿城那邊她去了一趟。雖然斷定他們最後還會回到這裏，但這段時間她卻不能再每天回來陪他待一會兒了，她需要事先告訴阿城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雨水如柱，砸在屋瓦上異常響亮，再加上時不時的電閃雷鳴，滿耳喧嚣，遮蔽了其他一切聲音。

這日他們早早就上床睡了，以至于不知道後半夜城內一處突然起了參天大火，橘紅火舌在雨幕中也炙熱狂舞，直直燒到後半夜雨聲停歇才完。

一夜無夢，顏回早起一看外面已經放晴，院子裏面在昨夜暴雨的沖刷下一片狼藉，中央那口井的水也滿出來了。

收拾好院子雪洛也已經醒來，兩人用過早餐顏回便提出去登記一下以後的住處，讓雪洛先在家等着。

梁城這地空房子雖多，卻也不是誰都能去住的，且只要是沒挂人的空房一律不許人住，挂了人名內部真實住了幾人倒是沒人管的。進來梁城時一般人除了孩子都會登記在冊，入府造牒，後期可憑名牒去城主主簿那裏挂名空房。

顏回自己自然是沒有名牒的，拿着雪洛的剛準備出門，就被院外的胡言吓了一跳。

他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看到顏回出來立刻就湊了上來。

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顏回還沒開口就聽他道：“我來是有大消息要告訴你！”

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顏回道：“如果是區禁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胡言微愣，看她要走立刻又道：“當然不是這個，還有別的！你知道麽，昨晚東邊起火了！”

“起火？”顏回先是一愣，想到昨夜應該還在下大雨怎麽會起火，轉念一想，她停下了腳步。

“怎麽回事？”

胡言驚訝于她的反應之快，微頓一下道：“你還記得先前兄弟會有人牽着細犬四處尋東西麽？據說有人在那邊一口枯井裏搜到了衣物，起火的地方就是那口井附近！”

說着，他突然湊近了顏回耳畔同她耳語，“據可靠消息講，百家盟副部長的侄女失蹤了，找到的那些衣物就是她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愣是沒找到屍體，而且我聽說副部長震怒，昨夜裏屠了那邊一條街全部澆了火油燃了，過後還令人掘地，足足挖了十尺，那邊現在已經是一片廢墟了！”

胡言自己說完還一陣冷顫，他聽說時十分震驚特地一大早跑去看了情況，他親眼看到的只能用人間地獄來形容，原本好好的房子都變成黑灰坍塌，更別提那條街之前都是住了人的……

他看了眼顏回，即使這麽駭人聽聞的事情在她耳中也像芝麻綠豆大小的事般砸不出一絲波瀾，她的臉上淡淡的，沒有任何正常人聽完後該有的反應，她這樣子只讓人覺得淡然，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想到這裏，他記起之前也曾見過她這樣的表情，那時她淡淡地告訴自己她要殺了宇文崎，而現在，不知為何，腦中閃過的一個瘋狂念頭讓他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