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葉時在冬天來臨之前走了。

阿生把所有的醫生和病人都趕出去，像只絕望的野獸，在病房裏不停地踱步，把手邊能接觸到的東西全砸了，卻始終不敢去看床上那具屍體。

是的，屍體，他愛的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

沒多久，外面的醫生和護士就砸了門進來，控制住了阿生。

那天之後的事情，阿生記不清了。他與世界之間像是隔了層無形的膜，将一切都阻隔在外，他的感官變得異常遲鈍，連記憶也開始錯亂，總以為一睜眼就能看見葉時趴在他胸口沖他笑，“阿生，你閉着眼的樣子也好英俊。”

沒有葬禮，阿生獨自安葬了她。

回醫院收拾東西時，在第二層的櫃子裏發現了葉時的糖果匣子。

裏面是一封信，也不知她是什麽時候偷着寫的。

親愛的阿生

展信佳。見字如面。

心裏有千言萬語想對你說，提起筆又不知從何說起。阿生，對不起，我整日害得你傷心。我知道你是個很厲害的人，沒有我，你也能好好照顧自己，我該放心。

阿生，我總誇你英俊，我心裏也确實是這樣覺得的。你現在是個帥小夥，過幾年，是個帥氣的男人，再過幾十年，就是帥氣的叔叔，可惜我都見不到了。阿生，怎麽辦呢？憑什麽我們就是不能白頭偕老呢？

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甜蜜又這樣痛苦，我也是，你也是。我知道你在衛生間偷偷抹眼淚，你不知道我也在外面抹眼淚。

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自己要死了，還拉一個人來為我傷心。

別傷心了，阿生，忘了我吧。

前幾天你帶我出去玩，我想了組數字，托一位小姐幫我買了彩票。我運氣不好時常愛去買彩票，總覺得壞運氣也轉移到那張不中獎的彩票上去了。這次卻中獎了，我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阿生，我知道你不缺錢，但這錢你收着吧。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還有我的房子，一并給你。

阿生，沒法再繼續愛你了，我很抱歉。以後你要好好愛自己，連帶着我的那一份。

葉時

20XX年秋

阿生看見盒子裏有張彩票，上面貼了張便簽，龍飛鳳舞的字，顯得得意洋洋，“稅後四百多萬哦。”

阿生沉默着将信和彩票收起來，一貫挺直的背彎下來，他周身覆着的膜忽然碎了。

一周後，阿生又去了白金會所，他早辭了工作，這次去是和曲經理道別。曲經理算是他在白金會所裏唯一的朋友。

“準備留在晉城？”

“她在那兒。”

曲經理沉默了一會兒，倒了杯酒遞給阿生，“你該向前看。”

“在我規劃的未來裏處處都有她的影子。”

曲經理不知該說什麽了，早知如此，他當初不會向葉時推薦阿生。他第一次在會所見到葉時，便知道她是最省心的那一類客人，出于私心，他把低谷期的阿生介紹給了她。

卻不想，她一點也不省心。

阿生的整顆心都被她擄去了。

“我走了。”阿生說。

他在葉時的墓園旁邊開了家花店，每日的第一束花都會送到葉時的墓前，日日換着花樣。

他的嬌花死于冬季來臨之前，他要用一整個春天來祭奠她。

如此，日子也沒有那般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