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經過一上午的相處,寧睿對自家相公有了新的認識,他覺得奶奶被人騙了,相公才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呢。

對了,相公不讓自己這麽叫他,但有什麽關系,自己在心裏偷偷叫,反正他又不知道。

他抿嘴,偷摸笑了起來。

家裏只有一間茅草屋,沒有專門的廚房,寧睿只好用石頭在門口簡單搭了個竈臺,随後又從角落裏翻出一個缺了一角的陶罐出來。

将陶罐洗幹淨,在裏邊放了一把粗米,扔進去兩個雞蛋,用小火慢慢熬上,又去屋裏給柳錦昱倒了碗水,這才出門去請趙大夫。

一天沒吃東西,柳錦昱的肚子已經唱了一上午空城計,他撐着身子喝光碗裏的水,躺回床板上繼續思考人生。

天氣一天天變冷,眼看就要進入秋收,要命的是入秋便會下雨,這小破房子,裏邊除了一張破床板,連床像樣的被子都沒有,萬一半夜下起雨就麻煩了。

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柳錦昱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等了會兒,不見寧睿回來,他有些擔心,撐着身子坐起來,目光頻頻朝門口的方向眺望,大概過了一刻鐘,終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趙大夫,麻煩您快點,我柳大哥病的很嚴重!”屋外傳來寧睿急切地催促聲。

“急什麽,禍害遺千年,那小子不會有事的。”

得,又是一個不待見原身的。

柳錦昱笑容有些無奈,待看到趙大夫後,發現這人跟村裏人有些不一樣,一言一行倒像是讀過書的。

只不過,對他依舊沒什麽好臉色。這都拜原身所賜,搞得村裏人上到老頭老太太,下到剛學會走路的孩童,只要聽到他名字不是罵就是怕。

“喲,還挺精神。”趙大夫一進門,先是捋着胡子瞥了他一眼。

趙大夫年近六十,是個身子骨十分硬朗的小老頭,因為家住村東頭,平時不怎麽跟村裏人交流,對柳錦昱的認知,還是從幾個經常去他那拿藥的老太太那聽來的。

不是說柳家四小子生性軟弱,連正眼瞧人都不敢麽?他瞧着怎麽不像那麽回事,眼神如此精明,哪有半分軟弱可期的樣子?

“趙大夫,您快給我柳大哥瞧瞧吧,都咳一早上了。”寧睿着急道。

柳錦昱心中一動,他一直當小孩兒怕自己,沒想到竟在偷偷擔心自己。

就算是一個陌生人,都有恻隐之心,反觀原身的娘親,兒子病成這樣,大夫都舍不得請。

原身怕不是撿來的吧?

柳錦昱收回思緒,對上趙大夫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回望過去。

“不好意思了趙大夫,家裏什麽都沒有,有些招待不周了咳咳……”

“無妨。”趙老頭伸手給他診了下脈,随後道,“衣服脫了,我看看傷勢如何。”

柳錦昱下意識看了眼寧睿,小孩兒臉頰紅彤彤,丢下句“我出去看看粥熬得怎麽樣了”,轉身連忙跑了出去。

就算寧睿不出去,他也是打算把小孩兒支開的,他身上的傷太嚴重,吓着人就不好了。

忍着疼痛将跟皮肉黏在一起的衣衫脫下來,柳錦昱出了一腦門的汗。

趙老頭在一旁瞧着,見他眉頭都沒皺幾下,心裏開始琢磨起傳言的真實性。

“你小子,傷的這麽重能活到今天真是個奇跡!”

處理完柳錦昱的傷,趙老頭啧啧兩聲,“這要放其他人身上,早就活不成了。”

柳錦昱點頭。

可不是,原身已經死了,我是個冒牌貨。

“趙大夫,我這裏只有十文錢,藥錢的話,您說個數,過幾天我一定親自給您送過去。”他穿上衣服,說。

趙老頭看了眼他手裏十個銅板,沒接。

“打發要飯的呢,這些錢連一副藥錢都不夠,要想活命,你至少得連喝半個月湯藥。”

“趙大夫,我這裏還有一些,不夠的話,我明天可以上山挖野菜,去縣裏賣錢還您!”寧睿從屋外跑進來,手裏捏着幾個擦得發亮的銅板。

看的出來,小家夥為了攢下這幾個錢,花了不少心思。

趙老頭:“小子,能娶到睿哥兒做夫郎是你的福氣,以後要是讓我發現你對他不好,當心我趙老頭把你腿打折!”

“睿哥兒是我夫郎,我自然會對他好。”柳錦昱說。

“最好是這樣。藥錢的事不用急,睿哥兒在家好好照顧你相公,只要身體好了啥都好說。”趙老頭撚着胡子說。

寧睿重重點頭:“嗯,我會的!”

送走趙大夫,寧睿剛進屋就見他家相公一直盯着自己瞧。

“相……柳大哥,怎麽了?”

“睿哥兒,你放心,柳大哥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嗯,我相信柳大哥!”

少年眼睛亮如繁星,巴掌臉上寫滿了信賴,這讓柳錦昱一顆飄忽不定的心,忽然踏實下來。

午飯沒得吃,晚飯是寧睿下午熬得粗米粥,裏邊還飄着幾片菜葉子。

家裏沒有野菜,這顯然是趙大夫給他看病時,小孩兒抽空去後山挖的。

“柳大哥,我煮了兩個雞蛋,你先吃一個,剩下一個晚上餓了再吃。”寧睿捧着兩顆雞蛋,全部放到他手裏。

柳錦昱握着雞蛋,偏頭看捧着樹葉喝粥的少年,眼睛有些酸澀。

“一人一個。”他說。

“柳大哥,我、我不用,雞蛋這麽珍貴的東西,我怎麽能吃呢。”寧睿連忙擺手,緊張地小臉都白了。

“對柳大哥來說,你才是最珍貴的。”柳錦昱把雞蛋塞進少年手裏,迎着少年濕潤的目光,認真承諾到,“睿哥兒,以後家裏有一口肉,就一定是你的,柳大哥一定會把你當成親弟弟來疼。”

寧睿愣愣看着他,樹葉一丢,扭頭撲進他懷裏又哭了起來:“柳、柳大哥嗚嗚嗚……”

“好了不哭了,相信柳大哥,要不了多久,柳大哥就能讓你吃雞蛋吃到吐。”柳錦昱摸着少年幹枯的發梢,笑着說。

“才不會呢,雞蛋這麽好吃,傻子才會吐呢。”

結果剛說完沒多久,他家腸胃還有些弱的柳大哥,轉眼就把剛吃進去的雞蛋,吐了個幹淨。

寧睿攥着沒吃完的半個雞蛋,傻眼了。

柳錦昱:“……”

這破身子,未免也太不争氣了些!

于是寧睿紅着眼睛又出去煮了一個,這回他蒸了一個容易消化的雞蛋羹,放在瓦罐裏悶着,這樣等再拿出來,還是溫的。

***

夜幕降臨,沒什麽娛樂設施的古代人,已經早早躺在床上準備歇息了。

而柳錦昱這邊,卻出了些狀況。

家裏只有一張破床板,一個人躺都費勁,更別說兩個。

寧睿提出打地鋪,柳錦昱說什麽也不同意,雖說天氣還不太冷,但小孩兒身子骨那麽弱,又是個哥兒,萬一生病留下病根兒怎麽辦?

寧睿都快急哭了,他剛才只不過說了句,自己要去打地鋪,他家相公就生氣地說,要跟他一起睡地上,把他困意都吓沒了。

“這樣吧,睿哥兒你去外邊抱些茅草進來。”

“好。”

寧睿乖乖把茅草抱進來,等柳錦昱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又率先躺了上去才搞明白,他家相公這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睡地上了。

“柳大哥你……”

“睡床板還不如睡茅草舒服呢,不信你來試試。”柳錦昱說。

小孩兒抱着遲疑的态度在床板跟茅草上試了下,發現他家相公說的沒錯,果然還是茅草更舒服些,于是也不糾結了,僵着四肢跟他家相公躺在了一處。

柳錦昱:“冷不冷?靠過來些。”

寧睿:“不、不冷。”

柳錦昱沒說話,擡手在小孩兒胳膊上摸了把,發現一片涼意,于是長臂一伸,将小孩兒撈進懷裏抱住了。

“我冷,這樣抱着好多了。”

後者臉紅的冒煙:“柳、柳大哥暖和就行。”

“傻小子。”柳錦昱輕笑一聲。

“我不是小子,是哥兒……”

“我家睿哥兒可不傻,還知道還嘴呢。”

“……”

發現自家相公在故意逗自己,寧睿抿着嘴巴不吭聲了。

他昨晚就沒睡好,偷聽到奶奶跟媒婆的對話後,擔心了一晚上自己會不會被休掉,這會兒放下心了,整個人困的不行,不一會兒就靠着自家相公的肩膀,沉沉睡了過去。

柳錦昱斷斷續續睡了小半天,現下看着露天的房頂,跟身旁閉眼酣睡的少年,睡意全無。

想他堂堂一個大總裁,現在竟然落到了一個連正經睡覺地方都沒有的地步,這要放在上輩子,有人敢這麽跟他說,他怕是會笑死。

然而事實擺在面前,如今的他不僅家徒四壁,還有個未成年的瘦弱夫郎要養,當務之急就是趕緊賺錢,擺脫現狀!

不過賺錢之前,首先要分家斷親,他可不想再跟原身一家有什麽牽扯。

生育之恩,原身已經以死報答過了,我柳錦昱的便宜,柳家休想占一分。

臂彎處傳來少年溫熱的體溫,柳錦昱收緊手臂,下巴抵着少年細碎的短發,也陷入了睡眠。

***

“懶貨,這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你爹娘就是這麽教你的?剛進門就這麽懶,以後肯定不是個好的!”

第二日,天剛亮,柳老太太就跑來敲門了。

“砰!砰!砰!”

兩扇本就不慎牢固的門板,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掉下來了。

“柳老太太你這是幹啥,人家小兩口剛成親,多親熱親熱還不行了。”

有嘴碎的婦人開起黃腔,幾個起的早下地幹活的漢子,也跟着嘿嘿笑。

柳老太太自覺被落了面子,叉着腰罵了回去。

“我呸!好你個不守婦道的王寡婦,當別人都跟你一樣不守婦道呢!天還沒黑就跟男人搞在一處,忒不要臉!”

“柳老太太,你再敢造謠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王寡婦也不是好惹的,撸起袖子就要沖上來。

“是不是造謠,你自個兒心裏清楚!”柳老太太懶得搭理她,想到小兒子平日裏的叮囑,讓她少跟村裏人起沖突,便又将怒火集中到柳錦昱夫夫身上來。

“兩個小王八蛋,反了天了!你爹娘還沒死呢,睡到現在,地裏的活計是要留給我們兩個老的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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