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來人,給我狠狠地打!”

趙林松一擡手,身後四五個壯漢沖上來,舉着棍子就要往柳錦昱身上招呼。

片刻後,沒聽到熟悉的慘叫聲,趙林松皺眉道:“磨磨蹭蹭的,怎麽還不動手?!”

“趙管事,這有個小哥兒擋住了。”

幾個大漢四散開,他們雖然是賭坊雇的打手,但也是有原則的,毆打女人跟小哥兒的事兒他們不幹。

寧睿攔在自家相公身前,盡管害怕,但依舊把背挺得筆直。

“你們不能打我相公!我們是來談生意的!”

“呵,姓柳的,你可真有種,竟然拿一個哥兒當擋箭牌!”一想到這王八蛋跟那賤女人合夥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事,他拿刀砍人的心都有,“我說過,以後再讓我見到不會放過你,今天是你自己找上門的,到下頭見了閻王爺可別告我狀!”

趙林松人長得高大魁梧,右邊眉骨處還橫着一道三公分左右的疤,本來就長得一副兇狠像,此時黑着臉瞪人,看上去更吓人了。

柳錦昱握住少年發抖的拳頭,将人拉到身後,随後走上前說明來意。

“我沒聽錯吧,你說你是來借錢的?還要借三十兩?”趙林松抱着胳膊冷哼,“就你這窮酸樣,十兩銀子的欠款都還不上,還敢借三十兩?”

“更何況你我可是仇人,我現在沒打死你是你趙爺心善,還想借錢,門都沒有!”他咬牙切齒道。

“趙管事,我只問一句,那天您是否親眼所見,是我從趙家娘子房內出來的?”柳錦昱看着他,提醒道,“您是明白人,別被借刀殺人了,還不自知。”

趙林松神色一頓。

他的确沒有親眼看到,那天他只看到一個背影,剩下的都是從柳家人嘴裏聽來的。當時他被怒氣沖昏了頭,柳家人又合夥把面前這小子推了出來,現在仔細一想,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難道果真另有隐情?

他盯着二人,用眼神詢問。

柳錦昱瞥了眼跟前的幾個大漢:“在這說?”

趙林松揮退幾人,領二人去了樓上包廂。

“我給你半刻鐘,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趙林松說。

“趙管事,您被柳家人騙了。跟您有仇的不是我,而是柳家老大柳錦繁。他如今在縣裏學堂念書,您可以派人跟着,說不定會有所發現。”柳錦昱道。

“你意思是說那兩賤人還有聯系?”趙林松眼睛一瞪,手裏茶盞險些捏碎。

“十有八九。”柳錦昱道。

若說之前,他可能還不敢這麽肯定,但現在他敢确定,柳錦繁跟那女人沒有徹底斷絕關系,因為早上來的時候,他看到柳錦繁鬼鬼祟祟鑽進一條巷子裏,而趙管事家就住在那。

原身之前來縣裏做過工,柳錦繁之所以敢把鍋扣給原身,一是因為原身來過縣裏,二是因為被原身不小心抓過奸。

只是他沒想到柳錦繁膽子這麽大,都被人找到家裏了,竟然還敢跟那女人糾纏不清。

這大概就叫自罪孽不可活吧。他感嘆道。

聽到柳錦昱的話,趙林松臉色鐵青,按捺住砍人的心,立馬派人暗地裏監視柳錦繁,跟那不安分的小賤人。

一杯涼茶下肚,他冷靜了許多,擡眼打量坐在對面的人。

從剛才他就覺得有些奇怪,這人跟那天他見到的判若兩人,那天這小子都快被打死了,別說反抗,連個屁都不敢放。可如今,脊背挺得筆直,穿的不說多好,但幹淨整潔,口若懸河跟他講條件的模樣,跟那個慫包真的是同一個人?

難不成被自己打了一頓,還打醒了?

他不信,于是便問:“你是不是還有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

柳錦昱道:“兄弟倒是有三個,但跟在下長得一模一樣的,沒有。”

趙林松心中啧啧稱奇,這還真被自己打醒了。

不過……

“你剛才說是來借錢的?借多少來着?”

“三十兩。”

“啥?三十兩?!”

趙林松以為自己之前聽錯了,才又問了一遍。他尋思這是瘋了不成,尋常人家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別說三十兩,就是十兩省着點也夠一個普通農戶吃喝一輩子了。而柳錦昱竟然張口就要借三十兩,他收回方才的話,這小子不是變聰明,而是徹底被自己打傻了!

震驚片刻,他開口道:“小子,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欠我十兩銀子沒還,我不管這銀子當初是誰欠的,現在欠據上寫的是你的名兒,賭坊只認欠據不認人,這是規定。況且就你現在的情況,是不可能從賭坊借到一文錢的。不過——”趙林松話鋒一轉,“我可以以私人名義把這筆錢借給你,你欠賭坊的銀子,也可以通融幾個月,就當是還你一個人情了。”

他其實是有些心虛的,自己沒查明白就把人打了個半死,這事兒做的确實不妥,若是被老頭子知道,怕是會打的他三天下不來床。

“多謝趙管事,這筆錢連同之前的十兩銀子,在下會在三個月內連本帶利還清。”柳錦昱拱手表示感謝,“若是趙管事不放心,在下可以簽賣身契。”

趙林松擺手:“那倒不用。”

他本以為柳錦昱會更加感激他,沒想到被拒絕了。

“趙管事,這賣身契必須得簽,否則在下沒辦法跟村裏人解釋這筆錢的來源。”

馬上就要入秋,他要拿這筆錢來蓋房子,再加上做生意的前期投入,村裏人都知道他身無分文,突然有錢了,怕是又會引起風波。至于名聲,他的名聲已經夠遭了,不差這一點半點。

“好,沒問題。”

越是跟柳錦昱相處,趙林松越是覺得舒坦,這小子如今說話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公子哥出來體驗生活的。

但他沒指望柳錦昱能在三個月內把錢換上,農家子想要賺錢不是一件容易事,無權無勢,三個月內賺到近五十兩銀子,壓根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這人天賦異禀,又或者走了狗屎運,天上掉銀子的好事兒讓他給攤上了。

算了,左右他也沒想着要這筆錢,就當是補償了。

趙林松吩咐下去的人很快就将借據寫好了,柳錦昱握着毛筆熟練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動作一氣呵成,字也寫的相當漂亮。這讓趙林松心中十分詫異,能練出這一手好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小子不簡單。而一直沒出聲的寧睿,看得雙眼直放光。

他家相公好厲害,竟然還會寫字!

半刻鐘後,柳錦昱懷裏揣着銀子,領着小夫郎從賭坊出來了,一偏頭看到少年崇拜的目光,他揉揉對方柔軟的短發,笑着說:“睿哥兒想不想學寫字?柳大哥可以教你。”

“真的嗎?我想!柳大哥,等回去你教我寫你的名字好不好?”寧睿扯着自家相公袖子,一雙大眼睛頓時更亮了。

“好。”柳錦昱笑着應。

“柳大哥,那咱們現在幹嘛去?”寧睿眼裏滿是信賴。

他家相公以前竟是個讀書人,他再也不懷疑相公說的話了,就算相公說路邊的石頭是金子做的,他也信!

看着少年亮晶晶的雙眸,柳錦昱眼裏笑意更深了些:“在縣裏逛逛,順便買些東西回去。”

寧睿乖巧點頭:“都聽柳大哥的。”

柳西縣不算繁華,但卻十分熱鬧,來往叫賣的商販擠在寬敞的街道兩邊,人們的穿着比柳樹村的人好很多,看上什麽稀罕物件,也舍得花錢買。

柳錦昱逛了一圈,大概了解了這個世界銀子的購買力,

糧食跟肉要貴一些,精米白面要十二文錢一斤,頂得上普通人一天的工錢了,豬肉跟精糧差不多價格,大概在十到十三文之間。

柳錦昱喜歡吃牛肉,但在古代牛是非常重要的勞動力,私自打殺屬于犯罪,只能退而求其次買了兩斤豬肉,跟兩斤剔的十分幹淨的大骨頭。又去糧鋪買了米面各五斤,去雜貨鋪買了調料。其中鹽的價錢最高,半斤鹽居然花了三十二文錢。

“柳大哥,鹽好貴啊,要不咱們以後少吃點,這麽貴都能買好幾斤肉了。”寧睿抱緊買來的背簍,生怕裏邊的東西被人偷了去。

少年一臉肉疼的模樣,讓柳錦昱哭笑不得:“小傻瓜,肉可以少吃,但鹽不行,如果人體攝入的鹽分不夠,是會生病的。”

寧睿愣了下,随後一臉崇拜地看着他:“柳大哥,你懂得好多啊。”

柳錦昱在少年腦袋上輕輕拍了下:“以後教你。”

後者笑眯眯點頭:“嗯!”

又逛了會兒,便到了晌午,兩人在街邊叫了兩碗肉馄饨,個個皮薄陷大,雖然貴了一些,但實惠的很。

七文錢一碗的馄饨下肚還沒吃飽,又去包子鋪花六文錢買了四個素包子,包子個頭跟寧睿拳頭差不多大,他吃了一個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都被柳錦昱吃了。

“包子真好吃。”寧睿抱着肚子,一臉滿足。

這可是白面包子,在寧家逢年過節都不一定吃得上一頓白面饅頭,他今天竟然吃了一整碗肉馄饨跟一個白面大包子,簡直不敢相信。

“喜歡吃包子?”柳錦昱問。

寧睿重重點頭:“嗯!”餡料十足,油水還大,又是全白面的,傻子才不喜歡吃呢。

于是柳錦昱扭頭,回到包子鋪又買了四個大包子,還買了兩個肉餡的。

“柳大哥,你怎麽又花這麽多錢!”寧睿皺着小臉心疼的不行,“你要是喜歡,咱回家自己蒸,只要舍得放作料,我也能做出來!”

頂着少年“敗家”的目光,柳錦昱一點犯錯的自覺都沒有,把包子塞進他胸前的背簍裏,說道:“左右已經買了,就留着路上吃吧。”

“不能再這麽大手大腳了,咱一上午都花了快五百文了。”寧睿忍不住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他家相公也太能花錢了,光買吃的就花了一多半!

“五百文?”柳錦昱愣了下,看來三十兩銀子能買不少東西。

“是啊!”寧睿點頭,以為他家相公收斂了,沒想到還有更敗家的。

逛到布莊,柳錦昱指着兩匹綢緞,財大氣粗的讓人包起來。

寧睿連忙拉住他,小聲勸阻:“柳大哥,用不着買這麽好的,一匹麻布跟一匹粗布就成!”麻布料子稍微好一些,給相公用麻布,自己用粗布。

柳錦昱道:“可是我穿麻布會過敏。”

寧睿咬牙:“買!”他家相公才是最重要的!

柳錦昱微笑:“再來兩床被子,要面料好一點的。”

寧睿又要勸:“柳大哥……”

“過敏。”

“買……”

從布莊出來,柳錦昱抱着兩床柔軟的棉被,步履輕松。而他身側,抱着布匹的寧睿,每一步都很沉重。

“還拿得動嗎?”柳錦昱問。

“能的。”寧睿點頭,這才多少東西,他家相公也太小看他了。

看着少年瘦小的身軀,柳錦昱自動屏蔽他說的話:“先忍忍,等下去牲口市買頭牛就不累了。”

“買什麽?”寧睿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家相公要買牛,買牛做什麽,家裏又沒有地要種,他肯定是聽錯了。

半刻鐘後,寧睿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車上,懷疑人生。

他竟然坐在一輛牛車上,而且這牛車是他自己家的!也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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