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見見

見見

當鋪被查引起的震驚在銅錢街上經日未散,這天,消失很久的陳澤興忽然出現在辛有面前,略顯黑瘦的面容讓人覺得:他好像才經歷過一場費神的事情。

辛有客氣地請陳澤興在前鋪裏坐下,他高興又擔憂地看着辛有,忍不住先解釋道:“抱歉啊辛姑娘,早先和你相約過:要去見見想考學的孩子……可是因為我的老師身體不适,只好由我和幾位大人去外州考察學風,走了這些天才剛回京。”

辛有送上茶水,毫不在意地說:“沒有關系,大人公務繁忙還要記挂這點小事,是我煩擾大人了。”

陳澤興見辛有,已經不再為那個住在善幼堂裏的孩子着急,心情頓時一沉,有種得知大勢已去的悵然。

被老師臨時受命去了外州多日,陳澤興回京後,立刻聽說了大家為善幼堂募捐的事。

辛有想照顧的孩子是善幼堂裏的孤兒,為善幼堂號召募捐的人是謝辛澄……陳澤興曾目睹過辛有和謝辛澄并肩同行的景象,不難猜測出:謝辛澄如此為善幼堂考慮,一定是和辛有相關。

眼前辛有的态度已是充分的證明,不止是那個愛學習的孩子,所有善幼堂的孩子都将擁有學習的機會,陳澤興才明白自己錯失了多麽難得的機遇。

陳澤興有些後悔,若他能和謝辛澄一樣思想開闊,而非拘泥在私情和得失中猶猶豫豫,他也能利用自己良好的人緣號召一場募捐,既可為辛有解憂,又可得到功德和贊譽。可惜他看不到如此兩全其美的前程!

辛有道:“之前多有勞煩大人,此次又因前情而來,我想送大人一些點心道謝,好嗎?”

陳澤興面對辛有真誠的心意,毅然将充滿私心的念頭丢開了,抿唇笑道:“好啊,謝謝你。我不在的時候,謝公子和大家做了一件大好事,可惜我錯過了這個機會,現在只能盡力推薦一些德才兼備的老師給他們了。”

辛有聽他提起謝誦,應該也是互相熟悉的朋友,不禁覺得彼此相識的感覺有些令人驚訝。

陳澤興道:“我曾和謝公子一起同路來這裏,辛姑娘,你和謝公子很熟悉嗎?”

辛有略猶豫地想了想,慢慢地點頭,“謝公子人很好,幫過我很多忙,我不敢自稱和他很熟悉,只是非常敬重謝公子。”

陳澤興問:“是感激和敬重的心意?”

辛有肯定地答應:“嗯。”但是,她的心裏卻不知為何覺得羞怯?一想到謝誦,腮邊也微微地熱起來了。

陳澤興對女子的了解非常有限,他已将辛有當□□慕的對象,哪怕只有一線機會,也夠成為他堅持的動力。陳澤興簡單地覺得:如果辛有和謝辛澄只是幫忙和感激的關系,他還是可以再争取一下的。

午後,一輛氣派的馬車走到豐樂齋門前,謝延堂的貼身親随童浦下了馬車,打量了兩眼豐樂齋後走進去。

阿景警惕地看着來人,童浦面相世故,狡猾,似乎來者不善。

童浦朝阿景一看,忽然露出包含興致的笑容,“掌櫃姑娘呢?讓她出來見見。”

阿景板着臉問:“你是誰?”

童浦道:“小家夥,你還充大了?我是謝府來請你們掌櫃姑娘的,有什麽不放心嗎?”

阿景分毫不讓,“請掌櫃幹什麽?”

童浦道:“我跟你說話累的慌。”說罷高起喉嚨喊道:“辛掌櫃,辛掌櫃!”

阿景快步一閃,攔在去後院的門口,正好辛有掀起一道布簾,看見阿景這樣便奇怪地問:“怎麽了?”

童浦立刻向辛有拜了拜,“辛姑娘,我奉謝大人之命來請姑娘過府一見。姑娘應該知道我家大人是誰吧?聽說我家公子和姑娘是時常見面的朋友。”

辛有很快明白了,對此非常吃驚,小聲地告訴阿景沒有關系。

在阿景不放心的‘看守’中,辛有請童浦先坐,但童浦只是希望辛有馬上跟他回去複命。

辛有覺得很突然,放下鋪子裏的事情和童浦走會帶來許多麻煩,但謝延堂是謝誦的父親,辛有沒有拒絕他的勇氣。

馬車回到玉北城謝府後,辛有來見謝延堂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繼夫人甄氏耳中。

甄氏不太高興,有關辛有的事,謝延堂沒有告訴她,這又是将她當作外人的證明!

區區一個商女,因為受到謝誦的青睐,就被謝延堂當成了座上賓,連她這個夫人也不必放在眼裏嗎?

謝府游廊曲折的後院中,辛有負着許多壓力,跟着童浦去一個完全陌生之地見謝延堂,阿景被留在書房的門外。

謝延堂看着辛有低頭走進來,仿佛帶有清新異樣的光彩,讓生平閱盡美色的謝延堂也頗為滿意。

謝延堂讓辛有坐在桌案左下方的椅子上,溫和地說:“把頭擡起來。”

辛有擡起頭,看見謝延堂和謝誦毫不相似的臉,不禁怔了怔,腦子裏冒出一片迷惑。

謝延堂問:“你知道謝辛澄是誰嗎?”

辛有點頭,謝延堂微弱的笑意消失後,渾身散發出鐵一般的,高高在上的威嚴,讓辛有從短暫的出神中落入了緊張。

她還不知道,謝延堂為什麽要見她?

謝延堂問:“你愛慕辛澄?”

辛有又一怔,連忙搖頭。

謝延堂微微眯眼,“你不喜歡他?把你們的事情全都說一遍,全都要告訴我。”

辛有被謝延堂嚴厲的樣子吓住了,更加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不是對她和謝誦的來往不滿?

辛有低頭理清思緒,從與謝誦相識開始敘述,就像牽引着一條繩索向前,慢慢的,連她自己也覺得驚訝:原來已經發生了那麽多事……辛有甚至能從自己的敘述中,感受到她和謝誦情誼的漸深,以及這一切的可貴。

聽到最後,謝延堂忍不住腹诽:他的兒子原來是個膽小鬼,既是不放心到要趁夜趕去提醒她的安全,卻連大門都不敢進,只借一把雨傘就走了。

辛有終于說完,謝延堂嘆了口氣。辛有口中的謝誦才是他真正的本色,那才是他真正的兒子,雖有不足,卻富有人性。

而到了他這裏……謝辛澄就是只暴烈的老虎,毫無人性和身為人子的覺悟。

謝延堂問:“你的打算是什麽?”

我的打算?這是一個會讓辛有緊張的問題,讓她想起自己要尋找的人。

謝延堂不滿地提醒:“你和一個男子如此親近,還幾次在他的家裏留宿,卻還沒有好好想過你們之間的關系?”

辛有羞愧地低下頭,一陣熱氣遍布全身,烘出細細的熱汗,讓她面紅耳赤。

辛有喜歡見到謝誦,希望他開心,願意做讓他高興的事,只有這些簡單的想法。如果是閨閣中的普通女子,确實無論如何,也不會經常和男子見面,留宿在對方家裏……謝延堂的責問讓辛有非常不安,覺得這些都是她的過錯。

辛有握緊挂在腰前的帕子,努力忍住眼眶裏的酸楚,“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會再這樣做了。”

謝延堂失望地問:“你自己真的沒有打算嗎?還是不好意思承認心中的愛慕?”

辛有道:“我沒有想過。”

謝延堂道:“荒唐,雖然你是一個商女,也不能如此荒唐!難道你還會離開辛澄,去嫁給別人?”

辛有無言地睜大眼睛,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謝延堂狐疑地問:“難道你就是用這種若即若離的辦法,留住了辛澄的心?”

辛有茫然地問:“大人說什麽?”

謝延堂道:“你一定是故意的。”

辛有完全不懂謝延堂在說什麽,終于鼓起勇氣問:“謝大人,你有什麽苦惱嗎?需要我怎樣做?”

謝延堂盯住辛有清澈的雙眼,沒有發現一絲僞裝,她真的沒有任何扭捏的心思?

謝延堂頓時為謝誦不平起來,他的兒子如此看重辛有,顯然已經超過了普通的關心,竟然還沒有獲得她死心塌地的愛慕?

怎麽可以這樣?

謝延堂從大椅上直起身體,慎重地說,“辛有,你聽好了:辛澄是我苦心栽培的兒子,我唯一的希望。如果你膽敢放肆,讓他的尊嚴有損,我絕不會原諒你!”

在書房隔壁偷聽到謝延堂對辛有的威脅,甄氏冷冷一笑,謝延堂不是無情,他對兒子的舐犢深情真讓人感動。

甄氏覺得很有趣,雖然不知謝誦有多在乎,他對這位辛姑娘也是很用心了,可惜姑娘還沒有領悟。

對甄氏而言,這更是可以利用的機會,謝延堂父子早就勢如水火,只要悄悄推上一把,讓他們反目成仇也不是什麽難事。等她生下兒子,就能擁有整個謝家了,她的兄弟們正是這樣打算的。

甄氏心情大好,等到辛有離開的時候,她緊跟着走出去,對她的貼身婢女香冬耳語了幾句。

香冬點點頭,追着辛有的背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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