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拜拜

拜拜

當晚,童浦被送回城裏醫治傷腿,其餘人留在了山莊,雖然這場紛亂讓人有些無奈,無法回避的是:謝誦和辛有應該對情況的改變作出應對了。

入夜,在一切都安置好以後,謝誦去找辛有,等她從房間出來後并肩站在廊下。

謝誦向辛有道歉,告訴她:謝延堂這樣做,是因為他和謝延堂之間多年積累的矛盾,希望辛有不要太在意。

辛有道:“既然謝大人覺得我也和此有關,以後我該怎麽做呢?”

謝誦道:“他的目的是我,我會禁止他再打擾你。答應我,你會有勇氣抛開這些幹擾,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

辛有點點頭,謝誦複雜的家事浮現在她心裏,與他不和睦的繼母,威嚴而心思深沉的父親,謝誦無法依靠他們,還要承受來自他們的壓力。

辛有想:原來,謝延堂為了達到對謝誦的某種目的,所以利用了她嗎?

辛有不禁覺得可怕,轉眼看向謝誦,眼中露出慌亂的哀愁。

謝誦擔心地靠近她:“你很害怕嗎?”

辛有忍着淚光說:“我害怕我是他們傷害你的幫手。”

謝誦輕輕松了口氣,“你應該多為自己考慮,我寧願承擔所有的考驗,而不是你。謝延堂并不想傷害我,甚至是在盡力為我考慮,但他的追求和方式……我不喜歡。”

辛有道:“原來是這樣。”

謝誦道:“不要擔心,試着忘掉不愉快吧,明日太陽升起時,今日的煩惱就會煙消雲散。對了,我查證了一些和陳澤興師母有關的消息,她不是你想見到人,你可以放心了。”

辛有聽他說完詳情,心情果然像是風卷雲霧盡散去,可辛有覺得:謝誦好像知道的很多?

謝誦馬上向她坦白了,李固那日在善幼堂時意外得知的秘密:辛有在尋找她的母親。

辛有低下頭,坦然地笑笑,“其實有幾次,我也很想告訴你。”

謝誦問:“還會覺得不安嗎?”

辛有搖搖頭,“我很高興能告訴你,這并不光彩,雖然我想見一見她,但不會讓自己再傷心一次。”

謝誦低聲道:“我懂了。”

謝誦簡單的回答讓辛有釋然,他如此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卑微,讓辛有覺得無法想象。辛有無法想象:她真的可以靠近他的心,她真的可以和他共有一種生活,成為他非常在意的人?

一夜之後,辛有醒來時覺得腰酸背痛,一側的胳膊上冒出兩塊昨天沒有出現的淤青。

就算添了些小傷,辛有也覺得很幸運。昨天在馬車上的時候,那兩個健壯的仆婦怕辛有不老實,一左一右地緊緊看顧着她,後來馬車落坡時便為她墊了背,所以辛有幾乎毫發無損。

大家起床後在大廳裏見了面,用過早飯就該返城了,謝誦駕着山莊的馬車,和幾個畢家人在西安門外道了別,再把辛有和阿景送回豐樂齋。

一見辛有和阿景下車,銀德先從鋪子裏跑出來,後面跟着神情焦急的巡衛周雙成和小阿康。

昨天辛有一走不歸,銀德想去謝府找人又怕進不得門,所以在和周雙成商量,連生意也放下不管了。

辛有向他們解釋過後,先送走周雙成,聽銀德說昨天傍晚陳澤興又來過一次,辛有心裏卻不再煩惱了。她寫了一封短信讓阿景去國子學送給陳澤興,告訴陳澤興:她和施夫人并不認識,也不想嫁給他。

從那天起,陳澤興再也沒去過銅錢街,誤會似乎就這樣消除了。

十二月初,黃道吉日,善幼堂為竣工啓用的善學堂舉辦典禮。這件由衆人籌募的善事在京中影響很大,善學堂也被惠民署收入管理,所以朝廷派出數位官員列席典禮,當日的氣氛可謂熱鬧空前。

辛有和銀德受到蘇管事的邀請,去善幼堂觀看典禮,也是幫忙,為此休業一天,帶着阿景和阿康一起。

典禮的場地搭建在善幼堂外面的場地上,兩側花架高聳,圍着幾層彩幕,一眼看去,似乎全九城的人都趕來看熱鬧了。

辛有和銀德擺完祭臺上的果品,回到善幼堂的院子裏的時候,突然發現多出來一大群孩子。這群孩子穿着鑲金邊的新衣服,每個都膚白可愛,在院子裏翻筋頭,下腰,看起來不太尋常。

遇到蘇順長的時候,辛有問:“阿爹,外面那些不是咱們的孩子吧?”

蘇順長小聲道:“那些是謝府送來的孩子,等會兒要特別派用處的。”

辛有有些意外,‘謝府’對她而言便是那位可怕的謝大人,他只是要恭賀這件事嗎?

時辰一到,自有許多大人在典禮的臺上露面,發言,随之禮炮陣陣,小小善幼堂還從未被這樣關注過,站在臺下的蘇順長也激動得臉色紅紅。

這時,那群樣貌出衆,衣着耀眼的孩子們從禮臺兩邊跑出來。他們唱着童謠,載歌載舞,先是歌頌吾皇聖德,愛民如子,而後是叩拜孔孟聖賢,教化萬衆,最後唱到‘謝家好嘉子’善德有責,是感恩謝誦號召募捐。将這件事唱在琅琅上口的童謠裏,由孩子們表演出來,真是十分令人感動。

辛有站在遠遠處看着這一幕,也想起當初因阿七辛苦求學而引起的一切變化,毫無疑問,是謝誦的善良和一腔熱枕,讓善幼堂得到了大家的愛護。

如果謝誦也在這裏就好了,辛有正這樣想,那群唱跳的孩子們忽然圍城半圈,敲着腰間的小鼓向人群中喊道:謝嘉子,謝嘉子,身修非常善才華!謝嘉子,謝嘉子,快點出來受個拜!

受到恩惠的孩子們想感謝掘井之人,這是多麽令人感動的景象!熱情高漲的人們也跟着喊起了‘謝嘉子’,左右顧盼着,等待謝公子上前去接受一禮。

辛有心中也有些激動,以為謝誦會出現,但并沒有。

日暮時分,謝延堂從公署直奔奉安寺別院,氣呼呼地走進謝誦的書房。

若是以前,謝延堂還會顧着幾分矜持,不至在別院裏大發脾氣,但謝誦明明已經答應對他順從,竟然是糊弄他的嗎?

謝誦在看書,但不夠入心,因為老仆先一步來了,說大人臉色不好。

謝延堂走到謝誦桌前,拿起一只筆洗砸在地上,刺耳的破裂聲将他的怒氣撕開一個口子,倒是暢快了些。

謝誦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沉聲道:“大人不高興嗎?”

謝延堂看着比他高出一頭的兒子,痛苦地說:“我已為你安排好一切,你只要去善幼堂的典禮上露個面,就能創造出感人至深的佳話,流傳四方,為何不去!”

謝誦道:“我不是戲子。我已經得到了行善的回報,大人不覺得,被刻意的編進一首童謠,在一場安排好的表演中被當衆感謝很尴尬嗎?”

謝延堂氣恨極了,“就是殿上的九五至尊,也需史官為他着色添彩,你真心實意做了好事,去受一拜半分不多。這且不說,你答應會聽從我的安排,現在又反悔,你就是騙子!比戲子還不堪!”

謝誦對一旁神色驚吓的老仆道:“去給大人煮一壺茶。”

謝延堂在原地跺着步子,“我不喝茶,我很生氣,我的策劃被你毀了!這一步一步如聚沙成塔,缺一點都不行,缺哪一步,你都走不進禦臺閣!”

謝誦瞧瞧天色,“大人要留下用飯嗎?”

謝延堂見謝誦根本不在乎,冒出的惱火又灼了心,“不要臉的逆子,你覺得我只能忍氣吞聲?好啊,我看你根本沒有魄力得到辛有吧……”

謝誦眉間一凜,“別再用辛有威脅我。”

謝延堂費解地問:“我真是不太懂,你在等什麽?”

謝誦本不想答,但這和謝延堂些許有關,他便認真的說:“我需要給她名分。”

謝延堂反問:“妾要什麽名分?只要寵愛她就夠了。”

謝誦道:“她不能沒有名分。”

謝延堂在心裏想:這絕無可能。被愛慕沖昏頭腦的男子,确實也會心甘情願地娶一個不般配的妻子,但不能是他的兒子。

但是,目前沒有其他能克制謝誦的東西,謝延堂興起了冒險的心思:不如先答應下來,慢慢地控制住他,再讓他明白:選擇辛有是愚蠢的。就算他執迷不悟,也有太多辦法可以将辛有掃地出門。

謝延堂沉默了一時後,很猶豫地說:“謝家什麽都不缺,你并非一定要娶高門閨秀,我對辛有也不反感。”

謝誦很意外,心中融生的期望讓他去追逐那個承諾,“你真的同意?”

謝延堂長嘆,“你比我年輕,我哪裏熬得過你?大不了等我死了以後,你一樣萬事如意,我何必非要和你鬧下去呢?”

謝誦有些觸動,“多謝大人。”

謝延堂道:“但是你也不能否認,辛有要做一位合格的謝夫人,還有些距離。你也不希望她因禮儀,才德的欠缺被其他夫人們笑話吧?”

謝誦問:“大人想說什麽?”

謝延堂道:“如果你希望謝氏真正地接納辛有,就和她一起搬回家裏住,再讓辛有接受閨秀的教導,直到萬事俱備。這是我的真心話,也是我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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