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支持親子關系, 親權概率在99.9999%。

陸時生坐車回家時, 耳畔始終回蕩着這個結果。

确定結果的那一刻,他大腦瞬間空白,周遭一切事物都變得安靜下來,看顧長華又驚喜又感動的看着自己,他卻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小時候就知道陸遠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最初得知的那刻,他有想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在想對方會是怎樣一個人。

他也曾問過母親李燕,問他父親, 是否還活着, 可母親給他的回答是, 早已經不在了。

所以他後來幻想,如果他生父還活在世上, 那他會不會從小也有一個美滿又和諧的家,每次回到家時, 聽到的是親人間的歡聲笑語,而不是冷臉相向,非打即罵。

他甚至還生出一個想法, 只要他生父還在世上, 他都會去找他,無論對方貧窮或富貴,他都會盡可能快快長大,将來好好贍養對方。

可是時間實在太偉大了, 他慢慢淡卻對方的同時,時間也在一點一點消磨他對對方的渴望。

直到顧長華今天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從蔣文平領着顧長華走進他房間,他看到顧長華的那刻,他心裏就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和一個不敢去想的猜測。

顧長華一直站在門口,他跟顧長華對視許久,顧長華才慢慢走進。

哪怕他預料到了顧長華會說什麽,可出乎他意料的,他心中當時很平靜,一直到随顧長華去醫院,進行鑒定的過程,等鑒定結果的過程,他都還是很平靜。

還是他跟蔣文平和顧長華在醫院分別,顧長華仰着頭看他,拍着他肩,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同他講了許多語無倫次的話語,他久久封印的獨屬于生父的那個角落,才悄無聲息的劃開一絲裂縫。

他聽見顧長華同他說,這些年來苦了他了,他的親生母親、弟弟以及奶奶,都很是想念他。

顧長華是他親生父親。

他終于回過神。

——

蔣念念聽完外婆說的話,就一直在哥哥房間等他回來。

偶爾聽到點下面傳來的動靜,她就要跑出去看看,看是不是哥哥回來了。

終于,聽着外面傳來的車鳴聲,她立馬起身下樓,跑去外面瞧,林叔慢慢從車上走下,她心下一喜,跑上前問:“林叔,哥哥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回來的嗎?怎麽沒看他下車?”

林叔搖頭:“沒有,他說他想在外面走一下,晚點再回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擱誰誰心裏都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蔣念念不由愈發焦急:“那哥哥他在哪裏下的車啊?林叔你在哪裏讓哥哥下的車?”

林叔想了想,将地點告訴了她,“念念你是想出去找小陸嗎?”

蔣念念點頭,林叔擺擺手道:“我建議你還是先讓他一個人呆一下,小陸走的時候,還特地叮囑我,讓我們別擔心,他随便散一下就會回來。”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想去看看哥哥在哪裏。”

雖然陸時生比她大,也比她要聰明,可她知道的,哥哥這時候其實最需要有人陪他了。

尤其他這樣性格的,即便天塌下來了扛不住了,他也會硬着頭皮将它們咬爛嚼碎深埋心底,不會主動與他人道,他越是難過,他就越是藏得深,越跟其他人說自己沒事。

無論哥哥在外人眼裏有多堅強多強大,他也就十多歲啊,也就比她大兩歲而已,正是喜歡熱鬧的年紀。

所以他一定是在騙人。

“好,那我現在再把你送去那個地方。”林叔靜下心來,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多麽草率,不禁有些擔心起陸時生的安危,想着,他皺眉道:“念念,走,趕緊上車,趁小陸還沒走遠,我們先去那附近找他。”

蔣念念匆匆應了一聲,迫不及待的拉開前門,坐了進去,寄上安全帶後,她馬不停蹄的給陸時生打了一個電話,無人接聽。

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始終都無人接聽,回答她的只有一道機械女聲。

于是她又開始給他打微信視頻和Q.Q 電話,依舊顯示不在線,那他肯定是手機又關機又不在線,她不由更加擔心,生怕他會在外面出事。

随車身緩緩駛遠,她打開車窗,仔仔細細的掃量過往路人,看陸時生會不會摻雜在人群中。

沒一會兒,林叔就将她送到了陸時生下車的地方,是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因為是周末,街上人流不斷,要找個大活人談何容易,于是兩人下了車,商量好分頭行動,一人往這頭的方向找人,一人往另一頭反方向找人,并持續視頻通話保持聯絡。

她拿着手機,一面小跑一面問:“林叔,你那邊找到人了嗎?有看到哥哥嗎?”

“沒有,我這邊沒看到他。”林叔微喘着氣:“你那邊呢?是不是也沒找到。”

蔣念念下意識搖頭,随後又反應過來,林叔可能沒有看手機,于是她出聲道:“沒有,我也還在找。”

“沒事的,念念你別擔心,小陸他都這麽大個人了,肯定不會出什麽事的,說不定他現在正在哪個地方吃東西呢。”

聽見這句話,蔣念念不由更擔心了,陸時生哪是在這種時刻會去吃東西的人,以前兩人出去玩時,許多小吃還是她逼着他吃的呢。

于是兩人繼續分頭行動找人。

其實早在兩人抵達商業街之前,陸時生恰好途徑就近的公交站,見許多路人擁擠着上車,他瞧了一會兒,在下一趟車來的時候,他也主動上了車,投了硬幣,打算坐到哪站便是哪站。

公交車內開始報下一站的地點,坐了幾站後,聽着擴音器裏傳出來的市一中三個字,他笑了笑,下了車。

如今正是周日下午,學校裏外走動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住校生到學校外吃頓午飯,再買點小零食,同室友慢悠悠走着,有說有笑的重返校內。

陸時生徑直往學校籃球場走去,挑完籃球,在器材室登記好名字,便獨自一人在籃球場玩了起來。

玩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什麽,摸出手機一瞧,随意按了幾下,手機還是黑屏,關機了。

他知道他今天上午會一直在家,便沒急着給手機充電。

随後不知想起些什麽,他有些煩躁的将籃球往上抛去,籃球重重着地,發出一道刺耳的響聲。

“喲,這大周末的,怎麽一個人跑學校打球來了?瞧着怪可憐兮兮的。”他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陸展軒和紀朝陽哥倆人拎着兩袋滿滿當當的零食從校外歸來,從校門口到回宿舍時,途徑籃球場,恰好瞧見陸時生投籃的一幕,這才有了這句調侃的話。

“滾。”陸時生接回球,看都未看便往後面砸去,說歸說,他面上卻不自覺的有了些笑意。

陸展軒趕緊把手中袋子往紀朝陽手上一塞,勉強接住球後,還故意要死要活的喊了一聲,“哎喲喂,我究竟又哪裏惹您不高興了啊——”

“加兩個人嗎?”陸時生笑問,陸展軒和紀朝陽自然放下零食袋就跑過來了,“加!老子今天一定贏你!”

平常時候,三人也會在周末一起打球,可情況到底不會是今天這樣,陸展軒雖然覺察出陸時生情緒有些不對勁,可男孩子之間的友誼,慣來不會選擇問太多,只盡情陪他撒開了打球便是。

于是等蔣念念好不容易找到一中時,便看到陸時生正同他幾個兄弟在籃球場上肆意揮灑着汗水,天氣依舊涼,幾人卻不知冷似的只穿着一件薄薄單衣。

她無端松了一口大氣,也不過去打擾他們,就坐在旁邊,如以前一般,靜靜觀賽,同林叔報備完,她便放下手機開始捶腳,捶完腳再活動活動雙手。

她正放松着肌肉神經,頭頂忽然落下一片陰影,來人低聲一笑:“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段時間了。”

說完,她便瞧見擋住她身前陽光的人,忽然蹲下身來,無比自然的對着她空出來的左腿,開始幫她按.摩小腿,力道适中,不輕不重的。

她身子一僵,緩緩掀起眼簾向他看去,落日的餘晖,一寸一寸從他肩頭劃落,他低着頭,落下去的目光虔誠而又專注。

她忍不住長呼一口氣,跑了這麽久才發現他原來只是在跟朋友打球的悶氣,頓時一哄而散。

“好啦,你別給我按了,我小腿已經不酸了。”她怕她再不開口阻止,他可能就真的打算給她從傍晚按到天黑了。

“那你還生我氣嗎?”他擡起頭來,她有些賭氣的別過頭,他輕笑一聲,解釋道:“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是我出來時,手機就已經關機了。”

“行…吧,那我這次就原諒你了。”

雖然她一開始一肚子的委屈,從他下午沒能陪她出去玩開始,再到他半路下車,也不給家裏人吱個聲,再到他最後跟朋友在學校玩了這麽久,卻還是沒有告訴他們……在得到他的解釋以後,她好像也沒什麽好生氣的了。

見哥哥不似不高興,蔣念念也不知道他是強裝給她看,還是真的想通了,看時候不早,她趕緊站起身來道:“哥,既然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吃晚飯吧。”

陸時生看她一手捂着肚子,不禁皺眉:“還沒吃中飯?”

蔣念念不滿瞪他一眼,“沒吃,我本來想中午等你回來吃的,結果你一直到下午都還沒回。”然後她又緊跟着跑出來找他。

誰知陸時生聽着突然笑了,笑容裏比以前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正好,我也還沒吃午飯,我們就一起在外面吃。”

說完,他徑直牽起她手腕,帶她走出籃球場,蔣念念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被他帶着往前走。

他大手緩緩滑落,落于她手背,慢而堅定的一點一點扣住她手心,涼風襲來,他大手散發出的暖意源源不斷傳至她手心,她心尖一顫,下意識想将手抽出來。

雖然還沒到一中上晚自習的時間,可進進出出的學生,好歹比先前多了許多,途徑他們的多數學生,目光都要在他們兩牽着的手腕停留一瞬,看他們的眼神甭提多吃驚了。

陸時生在這所學校待了将近兩年,兩年的全校第一,各大競賽獲獎榜上的常勝将軍,籃球打得好,身材長相俱是讓人無可挑剔,故而許多女生都見過他,也對他極少與女生接觸、更未交往女朋友的消息有所耳聞。

可現在……

陸時生牽着的女生是誰。

尤其是陸時生嘴角上揚,眉目舒展,無一不揭示着他現在的好心情,與她們認知裏的陸時生全然不一樣,就像一直高不可攀的人突然有一天走到了她們面前——那樣不真實。

蔣念念被衆人打量得紅了耳根,偏偏陸時生攥她攥得極緊,她怎麽都掙不脫,“哥,你先松手,旁邊還有這麽多人盯着我們看,你別讓她們誤會了。”

兩人小學時還是手牽手一起去上學,還是陸時生上了初中,兩人才沒有如從前那般,可平時的一些肢體接觸還是會有。

可哪一次,都不是這樣親密的牽她手。

他頂多就拉她手臂一把。

陸時生低頭看她一眼,不以為然笑:“他們想看就随他們看,我們走我們的。”

“……”

敢在一中老師和同學眼皮子這樣牽着手嚣張走路的情侶,路上少有,大多數情侶,都是裝模作樣在中間隔個五厘米。

于是四周探來的目光越來越多了。

這其中,恰好碰着一個陸時生的同班同學,她微笑着湊上前打招呼:“快要上晚自習了,你還出去嗎?”

陸時生雖然不認識對方,可難得好耐性的回了她一句:“我先帶她出去吃晚飯。”

不待對方近距離的打量自己,蔣念念趕緊從他身側探出頭,小聲解釋說:“我哥他先帶我去吃晚飯,等下再回來上晚自習。”

主動上前打招呼的女生瞬間恍然大悟,臉上笑容不禁擴大幾分,同陸時生柔聲叮囑:“那你記得提前跟班主任請個假,是你的話,她肯定會同意的。”

陸時生看蔣念念刻意給別人解釋,他也沒反駁,只沖面前不認識的人點點頭,便又繼續牽着她往校門外走。

蔣念念反抗了一路,反抗無效,她索性也認命了,就低着頭,在他身後嘀嘀咕咕,時不時再罵他兩句,反正他也聽不見。

陸時生聽見也權當未聽見,依舊好心情的扣緊她手,他朝思暮想了許久的事,如今任她怎麽反抗,他也不會松開。

從以前到現在,小姑娘都實打實的拿他當哥哥看,就連蔣家上上下下以及身邊朋友都認為他們是親兄妹。

有時候,就連他都忍不住懷疑,他的想法究竟對不對,他的行為會不會顯得有些——變态。

從前他顧忌哥哥這一道稱呼,怕她畏懼他躲他,他半點不敢越過那道名為親情的跨欄。

蔣念念不知道哥哥在這幾個小時裏發生了什麽,但瞧着他,她總覺得他有了許多改變,比如說,哥哥以前眉頭總是皺着的,眉宇似乎總纏繞着一抹揮不去的煩心事。

可如今再看,他似乎已經從一直困擾他的問題裏走了出來,宛如鳳凰涅槃,重獲新生。

想着,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停下碗筷道:“哥,你現在還好吧?”

其實她很想問問他,他去醫院鑒定的結果是什麽,他是不是很快要搬走了,可從他到下午都沒有回家,再到現在的“性情大變”,她差不多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了。

“我後天走。”陸時生道。

“噢。”她默默低下頭,大口大口扒飯。

“你難道就沒有其他想跟我說的?”陸時生挑了挑眉,蔣念念搖搖頭,嘴裏含着飯,有些含糊不清道:“反正你也要走了,也挺好的啊,說不說都一樣……”

“沒良心。”陸時生氣笑,忍不住擡手敲了她一下,她這回不躲不閃也沒喊痛,還是低着頭吃飯,只是頭越垂越低。

陸時生這才發現她不對勁,她肩膀輕輕顫着,他心下一沉,擡起她頭一看,她眼睛濕潤潤的,見他看去,她還死鴨子嘴硬,硬撐着瞪他,“我就是覺得外面的菜有點辣,哥你別想多了,我才不是舍不得你走呢。”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好端端的哭什麽呢。”

他用指腹輕輕幫她把眼角蹭出的淚花給擦掉,她忽然覺得更難過了,眼睛酸酸漲漲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到以後,晚上再也沒人陪我一起寫作業,也沒人幫我背書包了,我就…就好想哭,可是一想到哥哥你是回家,以後叔叔阿姨會對你很好,我又覺得好開心…”

她亂七八糟,前言不搭後語的說着,說到最後,她反而破涕為笑,陸時生耐心幫她把臉上擦幹淨,才抽回手,有些好笑道:“誰說我去了顧家,我就不能再教你寫作業了?”

“還可可以嗎?”她眼睛濕濕的看着他。

“當然可以。”陸時生調侃:“萬一你接下來的中考考差了賴我頭上怎麽辦。”

蔣念念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在嘲笑自己笨,不待細想,她也不甘示弱道:“那你等着看吧,不就是個一中嘛,誰還考不起了!”

陸時生意味不明笑了笑:“好,那我等着。”

——

兩天的時間總是一晃而過,轉眼便到了陸時生離開的那天,顧長華和方秋靈一同提着禮物,來蔣家接他。

顧長華帶着妻子再三向蔣文平和唐翠英表達謝意,遞過禮物的同時,還遞了一張銀行卡,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蔣文平啞然,倒是陸時生瞧見這一幕,上前道:“蔣叔叔的錢,我想以後自己還他……”那樣陌生的爸爸二字,他暫時還難以喊出口,“…可以嗎?”

顧長華聞言一愣,方秋靈在旁邊推推顧長華道:“你快點應下啊,岩兒他想以後自己還,你快把卡收回來啊。”

陸時生還看着顧長華,顧長華這才匆匆回神,有些尴尬又有些欣慰的抽回手,“好好好,剛剛是爸做得不對。”

說着,顧長華只好同面前的蔣文平二人道:“蔣總,岩兒他說他想以後自己還你,您看這樣行嗎?”

蔣文平笑道:“怎麽不行,這麽多年了,他早就是我們家的一分子,一家人哪還需要談什麽還不還的。”

“好,謝謝蔣總這幾年來對岩兒的照顧。”顧長華緩緩點了一下頭,朝蔣文平主動伸出手,“希望我們将來也能有更多合作的機會。”

顧長華話裏的含義不言而喻,蔣文平也笑着跟着伸出手。

陸時生先是一一同吳嬸林叔等人告別,再同唐翠英道:“外婆,感謝你這麽多年來對我的照顧,在你們家的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好,也很開心,要沒有你們,可能也沒有現在的我……”

說着,他退後一步,朝唐翠英認真而正式的深鞠一躬,唐翠英攔都攔不住,只好生生受着,抹了抹眼睛道:“外婆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麽多年來,你過得好不好,外婆全都看在眼裏……”

尤其一開始,陸時生初來乍到時,想必沒少遭受她們家傭人的嘲笑與白眼,唐翠英和蔣文平雖然不曾苛待他,可寄人籬下的生活,又怎麽可能真的會盡是高興。

“小陸,只要你還願意,那我們家就永遠都還是你的家,你也還是我們家的一分子。”唐翠英微哽着聲道:“這句話,你千萬要記住。”

陸時生緩緩應了下來,“我記下了。”

“欸,好,這樣就最好了。”唐翠英拍拍他手,随後看向後面的一個角落,“你快去跟念念告個別吧,她一個人不知在那看多久了。”

陸時生點頭,等唐翠英拄着拐杖站穩後,才轉身向後面走去,蔣念念靜靜看着他向自己走近,抿了抿唇,卻什麽都沒說。

兩人無言相視片刻後,陸時生笑了一笑:“這次是真的要走了,最後來個告別?”

說完,也不待她反應,他上前半步,俯下身來擁住她薄肩,動作溫柔的将她帶入懷裏,晚春時節,空氣依舊泛着股子涼意,陸時生忍不住将她越抱越緊,靜靜享受這分別前的最後一次相處。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她雙手依舊毫無反應的垂在身側。

方秋靈原想過來喊陸時生上車,結果瞧見兩人相擁一起的一幕,她不由同顧長華打趣道:“看來岩兒跟這個小姑娘的感情是真的很好,瞧着倒比親兄妹關系還要好。”

“是啊,”顧長華不無感慨道:“蔣家一家人都很不錯,對我們家有大恩啊。”

看時候不晚了,陸時生才微微松開些力道,叮囑她道:“如果遇上什麽難事了,你直接給我發消息,打電話都行,晚上別睡太晚,平時少吃些麻辣食品,好好準備中考,我在…一中等你。”

說完,他緩緩松開手,準備抽身離去,蔣念念終于在這時候恢複意識,擡起手來回抱他,“哥,不管怎樣,你以後都還是我哥。”

陸時生笑笑沒回答,後面傳來方秋靈的聲音:“岩兒,我們必須得上車走了,如果你還舍不得你妹妹,那你可以下回再來看她。”

于是蔣念念懂事的放開他,沖他揮手告別,陸時生最後幫她順了順頭發,才笑着轉身離去。

顧家老宅離蔣家有些距離,所以一行三人坐車坐了許久才抵達顧家,回去的路上,方秋靈一直對陸時生噓寒問暖,時不時問他平時喜歡吃什麽菜,再時不時問問他有什麽興趣愛好,有什麽想要的。

陸時生瞧着面前笑容溫婉的,應該被他稱之為母親的人,心下有些茫然,想了想,他還是選擇直言道:“不好意思,我現在,可能還喊不了你們。”

聽得方秋靈險些落淚,“沒事的,這不怪你,畢竟你都這麽大了,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你現在還适應不了也正常。”

“那我先稱呼你們為…叔叔阿姨?”

“好好好,你想怎麽喊就怎麽喊,慢慢來就是。”說着,方秋靈忽然想起當初把陸時生抱走的李燕陸遠二人,不由有些急的同顧長華道:“長華,那個叫李燕的,你現在找到她了嗎?如果找到她了,那我們一定要馬上把她送到派出所,不能再讓她這麽猖狂的繼續做惡事了……”

“她不是壞人,”陸時生忍不住道:“我媽她沒做什麽惡事。”

這幾天來,陸時生也知道了母親李燕帶着陸遠和陸鑫棟臨時搬走的事,也知道了李燕先前打來阻止他去學校的那通電話,可饒是如此,他還是不相信是李燕惡意抱走他的。

從他有記憶起,李燕雖然時不時偏心弟弟陸鑫棟,可她對他的維護,她一次次幫他挨打受苦,他全都記在了心裏。

直到他後來去到蔣家,又虛長幾歲,他才明白過來,李燕對他的母愛半點不比陸鑫棟少,甚至于她對自己的好還遠遠超過了陸鑫棟。

所以比起別人人雲亦雲的猜測,他更願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

李燕是個好母親,她一直都是,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聽他這樣說,方秋靈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好偏過頭不再說話。

陸時生明白自己有愧于方秋靈,可一方面是對他有養育之恩的李燕,一方面是對他有生育之恩的方秋靈,他做不到為了讓其中一人開心而去貶低另一人。

一行三人沉默着回到顧家,方秋靈也漸漸冷靜下來,不再提起關于李燕的事。

陸時生的卧室一早就讓方秋靈給收拾了出來,按照班主任對他的講述,她大致估計他性格喜好裝飾完的,“岩兒,你看看你卧室有哪不滿意的,有的話,你直接跟媽說,我再找人來幫你改。”

陸時生大致掃了一圈,點點頭道:“都挺好的,辛苦您了。”

得了他這句話,方秋靈才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帶着他在家裏熟悉一遍,便又帶他上了車,往醫院趕。

顧長華帶他們母女兩一起去醫院,路途中,方秋靈又為他講解了顧家的幾位重要親人。

首當其沖的便是顧家老夫人,也是他們要去醫院看望的老人,因為顧家老爺子早年忙于工作,所以早早因病逝世。

顧老夫人傷心欲絕時,又得知自己的孫子在外不知所蹤,雙重打擊之下,她生了一場大病,後又随着她年紀的增大,老夫人意識逐漸有些恍惚,再發展到後來,她已經不大認得人了,需要靠長期吃藥才能勉強維持身體。

陸時生漸漸沉默下來,聽母親繼續介紹其他與他們親近的親戚。

顧氏企業算是顧老爺子拼搏半生打下來的基礎,後來落到顧長華手裏,由顧長華發揚壯大的。

顧家算不得枝繁葉茂,甚至可以說,子孫有些稀少。

顧老爺子總共生下兩個兒子,一個是顧長華,一個是顧長華的兄長顧柏松,可惜前幾年,顧柏松意外車禍,只留下了一對孤兒寡母,便撒手人寰。

所以準确說來,顧家顧長華這邊的親戚只剩下了他大哥留下的獨子顧昭林,和至今仍未改嫁的潘寒枝,顧長華和方秋靈二人憐惜兄長一家,自然在平時也是對他們母子二人多加照顧。

再最後,便是陸時生的親弟弟顧翰,顧翰得知陸時生要住進他家的消息,已經鬧了幾天脾氣了,這一點,方秋靈當然沒有告訴陸時生。

方秋靈笑着拍拍他手,“岩兒,媽媽跟你說的這些,你都記下了嗎?”

陸時生點頭:“記下了。”

“所以我們等下去的時候,你大伯母和你堂哥昭林可能還會在醫院,正好借這個機會,你們認識一下,不過你也不用緊張,你堂哥他性子很好,你大伯母話雖然不多,但她和你堂哥都是很好的人。”

陸時生表示明白的點了點頭,方秋靈又欣慰又愧疚的笑了,比起小兒子顧翰從小皮到大,大兒子實在是懂得太多,許多事不用她說徹底,他便能一點就通,可為此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

車身緩緩抵達醫院門口,陸時生随顧長華一起進到電梯,走進一間病房,床上躺着的老人還在熟睡,還沒有醒。

見有人進來,守在床頭的母子二人紛紛擡頭望來,三人相視一眼,陸時生了然,這兩人應該就是他大伯母潘寒枝和堂哥顧昭林。

顧長華方秋靈夫婦同他們打過招呼,陸時生也對他們各自喊了一聲,潘寒枝毫無感情的看他一眼,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倒是顧昭林,見着陸時生後,立馬戴上眼鏡,笑着向他迎了上來,怕吵醒顧老夫人,輕聲着激動問:“叔叔嬸嬸,這個、這個就是堂弟吧?”

方秋靈笑着點點頭,陸時生瞧着面前長相斯文,甚至有些書生氣的顧昭林,雖然對他突如其來的激動有些不解,可到底又禮貌喊了對方一聲,于是顧昭林顯得更激動了,開始與他談東談西。

顧長華看兒子跟其他人聊得來,自然也高興,恰好他手機傳來震動,他同方秋靈叮囑一聲,便大步走出病房,尋個角落接電話。

“小徐,你是不是查到李燕一家的行蹤了?”

“董事長,下面人來信說,說已經找到他們的住所,也跟他們聯系上了,可是……有一點很令人費解,李燕知道我們是誰後——”

“她主動提出想跟我們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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