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方秋靈愣了一愣, 随後不大自然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說着, 她卻慢慢把包放下,将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
李燕雖然喊得及時,可方秋靈那一下實在太急太猛,陸遠背部還是被重重抽了一下,他疼的“嘶”了一聲, 李燕忙扶起他:“你怎麽樣了?有被打到哪嗎?”
陸遠不以為意的甩了甩手臂:“死是死不了,就是手有點痛。”
“那你現在知道用皮帶抽人是什麽感覺了吧?”李燕反問,他被問得一噎,登時又恢複到平日那般兇狠模樣, “你下次要還是, 我照樣……”
方秋靈立馬抓住他們話裏的關鍵信息, “你剛剛說什麽?你用皮帶打人?”
陸遠下意識點了點頭,這下不止是方秋靈氣得想轉過頭來, 就連顧長華都忍不住上前冷聲問:“你都打了誰?!”
陸遠被吓得脖子一縮,坦白不是, 不坦白也不是,倒是李燕擋在他前面,有些愧疚道:“對不起, 這件事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是我沒有保護好生兒,我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職責……”
“你還好意思說!”方秋靈氣極,“當年要不是你把岩兒抱走,岩兒哪至于有家不能回, 有爸媽卻相看不認識,要不是你,生兒他哪至于從小受那麽多的苦!都是你們!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岩兒他還那麽小,你們怎麽忍心……”
她舉起手來,要不是顧長華在旁邊攔她,她險些就要沖上去,不顧形象的扇李燕幾耳光。
李燕聽得頭越垂越低,一直等到方秋靈發洩完,她才慢慢擡起頭來,看着對方,啞着聲道:“是我的錯,但我可以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秋靈:“我不會接受你們的道歉!”
顧長華抓住關鍵詞,“你剛剛說你可以解釋?你想解釋什麽?”
“我可以解釋當年發生的事,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方秋靈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與顧長華相視一眼,顧長華朝她慢慢點了點頭,她勉強憋住心中的怒氣,說道:“好,那你就說說,我看你是什麽理由。”
說完,方秋靈同顧長華一起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死死盯着對面的李燕。
李燕透過落地窗緩緩望向外面的大樹,一面回想,一面仔細說道:“這事要從我以前的經歷說起。”
陸遠也不由看着身旁的李燕,聽她道:“我老家在農村,那時候家裏人口多,兄弟姐妹多,雖然家裏還不至于窮到掀不開鍋的地步,可到底難以維持這麽多小孩子學習,所以我只讀了個初中,身為家裏的長姐,我十五六歲的時候就來這座城市打工了。”
李燕有些苦澀的笑道:“其實我當時跑出來還有一個原因,因為我爸媽當時想把我賣給隔壁村的一戶人家,我聽說對方在我之前已經結過一次婚了,就是因為家暴才跟他前妻離的婚,而且我那時候年紀不大,我還不想那麽早結婚,所以我就以養弟弟妹妹為由,從農村跑來了這座城市。”
方秋靈始終難平怒氣:“就算你以前過得再苦,那也不是你偷別人家孩子的理由!”
李燕不知聽沒聽見,只點了下頭繼續道:“我當時來的就是這座城市,那時它還沒有現在繁華,我在一家小工廠裏當工人,就是在這家工廠,我認識了我的初戀。”
陸遠雙目圓瞪,李燕完全沉浸在自己二十多年前回憶裏,半感傷半感慨的笑了笑,“他是我那一組的小組長,可能是看我年紀不大,他當時格外照顧我,明裏暗裏的都在對我示好,所以後來順理成章的,我們在一起了。”
“我們當時說好,說等再過兩年,等我年紀再大點,我們就回家去見父母,把證給領了。”
“他有點小聰明,加上手腳麻利,所以他一路升職加薪,我們從一開始的同病相憐逐漸演變成無法跨越的差距,他說他母親已經為他相好了一個當老師的女孩子,人女孩子也說不嫌棄他,所以在名利誘惑和家人煽動下,他跟我提出了分手。”
方秋靈抿了抿唇沒說話,李燕接着道:“那時恰好是十月,跟對方分手後,我開始沒日沒夜的加班,飯也沒怎麽吃,就這樣高強度的繼續做了一個多月,有一天我突然覺得我小腹有些痛,後來一去看醫生,我才知道……”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可在場的人,全都默不作聲了。
陸遠聽得登時就想擡手扇她,還是被顧家老管家攔住,陸遠才不甘心的收回手。
李燕依舊紋絲不動的坐着,慢慢講述自己曾經打算埋藏一輩子的往事,“後來快年底了,我心灰意冷的時候,家裏人又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幫我相中了一個不錯的對象,正好我當時也不想在工廠待了,我就辭了職,打算回家服從父母安排,可就在我準備買東西回家的那天……”
方秋靈與顧長華雙雙屏住呼吸,緊張的看着她。
“那天下着雨,我剛從便利店買了袋東西出來,門口站着一對避雨的父子,我撐完傘,剛擡起頭,就看到被人抱在懷裏的孩子忽然沖我笑了一下……”
“我瞬間想起我那個沒來得及來世上走一趟的孩子,我也停了下來,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在那男人抱着孩子往旁邊走時,我也下意識跟着他走了一段路,那時路上有許多人打傘,所以他并沒有注意到我。”
“于是等我回過神來時,我卻看到那個男人停了下來,将懷裏孩子遞給另一個女人的同時,還遞了一疊錢過去。”
李燕漸漸收斂笑意,方秋靈夫婦二人下意識跟着緊張起來,李燕聲音冷漸漸冷下:“我那時才注意到,那孩子生得白白胖胖,無論是身上穿戴的衣服材質,還是裹在外面的小被子,都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再看那個男人和女人的打扮,雖然他們的面貌和具體衣服我記不清了,但我卻清清楚楚記得他們穿着普通,尤其是那個女人,一看也是鄉下人,無論怎樣,那個女人都不太可能是孩子的母親。”
“因為從小聽大人閑聊,所以我當時生出一種十分膽大又可怕的猜測。”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不遠處的那個男的突然轉頭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好在我退了兩步,又用傘擋住了臉,那男人才沒有向我走來。”
“那然後呢?然後怎麽樣了?”方秋靈不由焦急問。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我還是害怕的撐着傘站在原地,還是那孩子越傳越近的哭聲喚回了我,那孩子就跟有思想似的,使命朝我揮着小手用力哭,結果他越用力哭,那抱着他的婦人就越不耐煩,一把用被子蒙住他,打了他幾下後,狠狠警告他,我才敢肯定自己原來的猜測。”
李燕說話的聲音帶了些後怕,“我當時想馬上走遠,因為我怕他們,我也不敢再惹任何事了,所以我就拿着傘,加快腳步跑了幾步,可就算是這樣,我耳邊都還回蕩着那孩子的哭喊聲,一時間,我又想起那個因我而早逝的那個孩子,他在責怪我。”
方秋靈下意識摳向沙發邊沿,尋找些支撐,顧長華安撫的拍着她背,聽李燕繼續說:“我當時就生出一股勇氣,轉頭往回跑去,好在那婦人還沒走遠,加上雨天行走不便,我很快又跟上了她。”
“終于,我跟着她到了一條有幾條岔路的巷子裏,來來往往的人也多,我就趁這時候,提着帶大袋子,舉着傘向她走近。”
方秋靈慢慢紅了眼眶。
“我跟那婦人說,我說能不能麻煩她借我一塊錢坐車,我說我願意用零食跟她換,那婦人自然不肯幫忙,于是我又假裝才看到一般,大聲說她小孩穿得可真精致,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就是哭得太大聲,還有被子也是,都捂住他的臉了。”
“因為我那番話,周圍人頓時都往那婦人看去,那婦人怕引起衆人懷疑,只好裝模作樣的哄了幾下,還把蒙住小孩的被子往下拉了拉,于是我又向那婦人求助,那婦人氣極,兜裏揣着一大把錢,她怕當衆露財,所以她想都未想就讓我幫她抱孩子,我當時怕死了,活了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做這麽危險的事。”
“我當時一邊回憶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一邊小心翼翼接過孩子,就在她低頭往兜裏摸錢時,我将刻意停在她面前的袋子一腳踢散,裏面東西三三兩兩漏出來擋住了她,我沒回頭,抱着那孩子就往一個拐角沖去,那裏我十分熟悉,借着路人和優先的時間優勢,我東拐西拐跑遠了。”
“後來那個婦人,我再沒有見過。”
“從那以後,那孩子就成了我的孩子,因為不知道他是哪天哪時生,我便給他取名叫時生。”
李燕慢慢道完,回過神來,重新看回方秋靈:“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方秋靈忍不住趴在顧長華身上低聲啜泣,顧長華攬着妻子,也同樣紅了眼眶。
“是我不好,我不該在岩兒那麽小的時候帶他出去玩,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岩兒他小時候也不會受這麽多的苦,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顧長華一面安慰妻子,一面勉強克制住心底湧上的情緒,同李燕道謝:“雖然你存了自己的私心,但無論怎樣,我跟秋靈還是想跟你說聲謝謝,要沒有你救他,我們恐怕連今天這個重逢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我不是一開始抱走生兒的人,但你們也不用謝我,”李燕緩緩笑了笑,“我也是存了私心的……”
如果她不是想将那孩子占到自己名下,她早該第一時間就像警察尋求幫助,而不是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老家。
待想起一事,顧長華有些迫不及待問:“那你還記得當初抱岩兒走的那兩個人嗎?你對他們還有多少印象?”
聞言,李燕想了想,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我記不得多少了,時隔太久,我對他們的長相早已模糊……”
想着,李燕猛的睜大瞳孔,有些驚恐道:“不對,我記得那個眼神!就是那個男人發現有人在看他們,回頭朝我看來的那一眼,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好像很瘦,鼻梁很高!”
顧長華急問:“那你還記得其他嗎?你還記得他其他五官上的特征嗎?”
“記不得了,其他的我真的記不得了。”
“長華,我不管那兩個人是有意還是無意,岩兒都是他們抱走的,所以我想求求你,你一定要把他們兩個找出來好不好,不管以什麽理由,那兩個人都應該得到他們對應的懲罰。”方秋靈趴在他肩頭,泣不成聲:“長華,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把他們找出來……”
這話不用妻子多說,顧長華聽完便有這樣的想法了,于是他同一旁暗暗抹眼淚的管家叮囑幾句,再望向李燕道:“那您、您能幫助我們一起調查嗎?”
李燕糾結着沒說話,她怕到頭來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方秋靈看李燕不說話,以為李燕還計較自己先前錯怪她又羞辱她的行為,想着,方秋靈擦幹眼淚,鄭重朝李燕道歉:“對不起,先前是我說得太過分,冤枉了你,雖然你是私心的把岩兒帶走了,可說到底,還是你救了岩兒的命,如果沒有你,他可能就回不來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您願意幫我們找出當年的人,那不管您有什麽要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您。”
李燕聞言愣了許久,還沒回神,陸遠就突然插話道:“願意願意,只要您能滿足我一個小小條件。”
方秋靈不疑有他,自然立馬點頭,于是陸遠偷偷瞟着顧家的客廳擺放物品,有些興奮的搓了搓手,用跛腳的普通話道:“顧夫人,您跟您先生也知道,我跟我妻子都是農村人,平時生活非常節約,可就算是這樣,當年生兒還跟着我們的時候,我們哪怕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孩子,但我們也絲毫沒虧待他,什麽好吃的東西第一反應都是想到他……”
“你別說了!”李燕低呵一聲,陸遠怕她幹擾,他索性站起身道:“相信您跟顧先生也看到了,生兒他從小成績就優秀,這其中,雖然有他自己的努力,可更多是我們從小對他的照顧……”
方秋靈和顧長華頓時皺了皺眉,聽陸遠繼續道:“然後我和我老婆的小兒子已經上初二了,馬上就要到考高中的時候,可是因為我們家裏窮,原來的積蓄全用在生兒身上了,所以我就想問問,看您能跟先生借點錢給我們嗎?”
通過蔣文平原來的出手大方,陸遠也明白了,像顧家蔣家這樣有錢的人,平常的幾十萬數額,他們是不會放在眼裏,也不會要他還的。
陸遠話畢,李燕正想阻止,入門處卻傳來了另一道聲音:“我不同意。”
方秋靈聽出來人聲音,轉頭望去,高興喊道:“岩兒,你回來啦。”
“阿姨,叔叔。”陸時生慢慢向他們走近,“我在路上的時候,周叔都已經把事情經過告訴我了,我也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麽被救回來的了。”
說着,陸時生看向默默望着自己的李燕,大步上前,對着她,俯下身彎下膝蓋,緩緩磕了一頭:“媽,第一個頭,是謝你的救命之恩,謝謝你當年不顧自己安全來救我。”
“生兒你幹嘛啊,你快起來。”李燕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吓了一大跳,可任她怎麽扶,陸時生都不肯起身,方秋靈在後面看得直抹眼淚,還是顧長華攔着她,她才沒跟着拉陸時生起身。
陸時生擡起頭道:“媽,第二個頭,是謝你的養育之恩,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長大成人。”
說完,他緩緩叩下第二頭。
“你快起來啊,跪久了對腿不好。”李燕手足無措的去拉他,陸時生再次擡起頭,看着李燕,慢而堅定道:“媽,第三個頭,是謝你十多年來對我的保護之恩,如果沒有你的保護,我可能已經活不到現在了。”
說着,他重而緩慢的叩下第三頭,額頭與地板的撞擊之下,發出一道震人心神的響聲。
李燕聽得險些落淚,“生兒你快起來啊,有什麽話我們坐着說,你不用向我磕頭的,如果當年不是我,你也不會跟你親生父母分別這麽久,是我對不起你,沒照顧好你……”
這一次,陸時生終于起身了,方秋靈這才注意到,陸時生方才磕頭的方向,完全避過了旁邊的陸遠,再加上陸遠先前那番話,方秋靈也不是個愚笨的,平時和其他姐妹聊天之餘,自然也聽說過不少家長裏短,稍稍一想,她便明白了陸遠曾經做過什麽。
她看陸遠的眼神,頓時冷到極點,想着,她側頭同顧長華說了自己的猜想,顧長華這才想起,助理以前送來的那份資料上,就曾寫着,陸遠更偏愛小兒子陸鑫棟,可具體怎麽個偏愛法,上面就沒有寫了。
陸遠正琢磨着自己該怎麽多要些錢,剛朝顧長華夫婦二人看去,便見他們惡狠狠盯着自己,像是對自己厭惡至極似的,陸遠猜不準他們是否知道什麽,還是裝傻充楞的沖他們笑了笑,顧長華夫婦二人登時偏開頭。
陸時生安撫完李燕,扶着她坐下後,他才轉過頭來,同顧長華和方秋靈道:“叔叔,阿姨,我只承認李女士一人對我有養育之恩。”
方秋靈和顧長華越發确定自己的猜想,陸遠聽完登時不滿了,指着陸時生就道:“生兒你怎麽這麽沒良心!我從小辛辛苦苦賺錢,就是為了把你養大成人,結果你倒好,你現在發達了,你就看不起我這個養父,你就要踢開我這個養父是嗎?”
“那請問陸先生您養過我嗎?”
陸時生向陸遠看去:“您以前又是怎麽養我的?”
陸遠愛打牌愛賭錢還好吃懶做,家裏若是沒個任勞任怨的李燕,哪會有陸家的今天。
“老…我、我拿錢給你用啊,你難道忘記了嘛,”陸遠慌不擇言道:“你以前上學交的學費,還有買零食用的零花錢,不都是我給你的嗎?”
“是,是你給我的,可是我跟弟弟的學費,還被你拿去外面打牌輸掉了一半,還有那些零花錢,是你留給弟弟買零食,只是覺得他年紀小怕他拿着會丢,你才暫時讓我代為保管的。”
陸遠吓得往後退了兩步,“你、你別亂說別冤枉我啊,我才沒有做過這些事,你別仗着你現在……”
“好了你別說了!”方秋靈望向滿臉慌張的陸遠,深吸一口氣,才勉強維持住情緒:“陸先生,我希望你能記住,我不管你對我們家抱有什麽目的,但岩兒他,确确實實就是我們顧家長子,有些話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了再說。”
陸遠唯唯諾諾的點着頭不說話了。
李燕怕陸鑫棟一人留在臨時租的房子裏不安全,看時候不早了,她拽住陸遠,同方秋靈道:“顧太太,我小兒子還在家等着我回去給他做飯吃,所以您看要沒什麽事了,我就先帶他走了。”
方秋靈挽留道:“您看要不我讓人把他一起接來家裏吃飯?您也可以再在家裏好好坐坐。”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李燕回頭看了陸時生一眼,欣慰又滿足道:“我今天來這一趟,也總算是沒白走。”
顧長華沉吟片刻,開口道:“您看要不先這樣,您先在這邊住一段時間,一來我們還有些事情需要您配合,二來您在生活方面的開支,我們可以全權負擔。”
李燕想了想,雖然有許多不方便,但還是點頭應下了,由管家周叔在前面帶路,陸時生送李燕一起出門。
看李燕平安上車,車身逐漸駛遠直至不見時,陸時生才轉身回客廳,剛進去,他便瞧見父母二人殷切的望着自己,他慢慢走過去,坐在他們對面。
桌上擺着一份文件。
方秋靈率先遞過一張卡,開口道:“岩兒,這張卡是你從小到大的所有零花錢和生活費,雖然你從小不在我們身邊長大,但屬于你的這份,媽媽都給你存起來了,就想着你哪天回來時,媽媽還能再把它完完整整送到你手上。”
不等陸時生接,方秋靈便直接塞進他手裏,又拿出一張卡道:“還有這個,是感謝你養父母這麽多年來對你的照顧,媽媽知道你舍不得養母,所以這具體怎麽個給法,媽媽全随你自己來。”
陸時生愣了愣,又見顧長華遞過桌上的文件,笑了笑道:“還有這個,它原本是屬于你的公司股份,我們家裏面每個人都有,但因為你以前不在,所以我才暫時為你保管,如今你回來了,他們也該交給你保管了。”
陸時生看着對面殷切看着自己的父母,他喉嚨有些澀,張了張口,卻還是喊不出那幾個字,方秋靈勉強維持着臉上笑容,倒是顧長華理解的走到對面,拍了拍他肩道:“走,不想那麽多了,我們先去吃飯,等下吃了飯,我們父子兩再好好下一盤象棋,讓我看看你的技術如何。”
“好。”陸時生笑着應下,兩人宛如朋友似的有說有笑朝飯桌走去。
三人從準備吃飯,到吃完飯,顧翰都沒有回來,連個電話都沒有打回家,鐵了心的要在外面住。
陸時生一吃完飯,就被顧長華抓去下象棋了,棋局上,比起顧長華的穩紮穩打和思慮再三,陸時生的棋招則更顯雷厲風行,兵行險棋看似危險之餘,卻又暗藏着步步為營。
一局完畢,雖然最後輸給了自己兒子,可顧長華卻是止不住的高聲大笑,一面暗贊,一面叮囑他道:“生兒,你布局确實布得嚴密,出棋也總是能出人意料,打人一個措手不及,可你要記住一點,這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弱勢。”
陸時生認真聽着,于是顧長華指着棋局一處,把幾個棋子換了個位置,提醒他道:“你看你這裏,如果把棋子想象成人,那你看這個一直被你護在中心的人,從這裏可以看出,生兒你為人重情重義,對心裏在意的人極為在意,可對你不在意的,或是反感的,你也許就會表現得極度不喜。”
說着,顧長華不知是喜更多還是憂更多道:“爸爸雖然不說是多麽厲害的人物,可到底也活了這麽幾十年,各色各樣的人我都見過不少,古今往來,但凡成大事還長久者,講究的就是一個平均,一碗水端平,哪怕你善用棋子,可在用他們時,你也要盡量做到一視同仁,不偏不倚,這樣才能發揮出他們最大的功能。”
陸時生點點頭道,“我都記住了。”
顧長華有些欣慰的笑了笑:“爸爸跟你說這些,也不是說要你一定變成什麽什麽樣,爸爸只是希望,等到哪天你面臨兩難的選擇時,爸爸跟你說的這些可以幫助到你。”
說着,顧長華嘆了嘆氣:“要是你弟弟也能有你這麽讓人放心就好了,偏偏他……”
顧長華沒繼續說下去,陸時生也沒接話。
“好了好了不說他了,趁着還有時間,我們父子兩就再下一局,看看你能不能一直贏下去。”
陸時生輕輕笑了笑,因顧長華後面半句話,他不自覺的顯露出些孩子心性,口吻挑釁道:“好,我這次還是不會讓您的。”
“你小子,驕兵必敗!就等着輸吧!”顧長華說歸說,可臉上的笑容卻怎麽都掩不住,方秋靈期間來看過他們多次,看他們玩得高興,她便沒上前去打擾,把空間留給他們父子二人。
——
在陸時生越來越适應顧家生活時,蔣念念還有不到一月就要中考了。
這段時間來,胡瓊白也曾多次給唐翠英打電話,表達自己想把念念接去家裏照顧,讓念念好好備戰中考,可無一例外的,都被唐翠英和蔣文平拒絕了。
并且在唐翠英和蔣文平的一致商量下,兩人都沒有把這事告訴念念。
好在從小到大,念念雖不主動學習,可她的功課卻一直有陸時生從旁監督輔導,如此一來,哪怕她的成績不拔尖,卻也是屬于中上水平,只要再提升一些,那進一中的重點班便有八.九分把握了。
尤其是陸時生走時,她答應了他,說她一定會考去一中。
所以不止是班上同學,就是蔣家上上下下,都發現自家小姐開始變努力了,由此一來,唐翠英更是忙活着讓吳嬸給她做好吃的,還有水果等食品,唐翠英都是先讓家裏傭人将皮削掉,再給她特地送去學校。
這種做法的後果,就是等到中考那天,蔣念念再次同陸時生見面的時候,陸時生第一句話就是——
“你最近吃胖了?”
他輕輕捏了捏她臉,一時失笑:“還真的胖了…不少。”看來他走之後,她日子依舊過得很好,能吃能喝,半點不落下。
蔣念念立馬擡手捂住臉,不讓他看到,她不滿道:“又不是我想長胖的,還不是怪外婆,每天帶着吳嬸嬸給我做這做那的,我每天還坐那麽久,就連舞蹈培訓班都沒去了,我不……”
陸時生好笑的揉了揉她頭發,“沒事,這樣也好看,以前還是太瘦了。”
蔣念念雖然還心存不滿,可到底因為陸時生這句話,心裏舒坦了不少,陸時生将她手慢慢拿開,托着她雙肩,低頭鼓勵道:“快進考場了,你別太緊張,我跟外婆還有叔叔,都會在外面等你考完的。”
蔣念念用力點點頭,跟唐翠英和蔣文平說了幾句,便小跑着進了考場。
蔣文平道:“小陸,你要不還是先回去上課吧?畢竟你也快上高三了,別因為念念而耽誤了自己功課。”
陸時生望着前面考場,慢慢笑了笑:“不礙事,課哪天都可以上,可她的中考,只有這一次。”
蔣文平只好點點頭,不再多說,唐翠英聽着這話,回想起過去幾年,不無感慨道:“小陸是個好哥哥啊。”
于是三人一起陪了蔣念念兩天,等到第三天考完的那個下午,蔣念念歡歡喜喜的把筆袋交給外婆,就跟着哥哥去外面玩了。
陸時生帶她往公交站走,考完後,她整個人甭提多輕松多高興,“哥哥,你要帶我去哪裏玩啊?我們中午在哪吃飯?”
“去了你就知道了。”陸時生笑着帶她上了公交,見哥哥不肯說,她也就沒問了,老老實實跟在哥哥後面。
奈何今天全市中考,即便是結束的一天,車上也還是人滿為患,擁擠得厲害,她因為個子不夠,只能踮着腳來抓車上的吊環,饒是這樣,她都還抓不牢固,随着車身搖搖晃晃的。
于是陸時生攬住她肩,一面護着她不被其他人擠,一面将她往自己身邊帶:“如果抓不到上面,你可以抱着我。”
她點點頭,慢慢伸出手扯住他腰腹兩端的衣服,抓得緊緊的,然後就咬着下唇,一聲不吭了。
陸時生不解的低頭瞧去,如今已步入初夏,陽光透過車窗打進,照得她肌膚幾欲透明,這樣一來,她那紅得幾乎滴血的耳根便異常明顯,瞧着瞧着,陸時生突然笑了。
随公交車一個大剎車,她下意識揪住哥哥衣服,抓得十分緊,一直到車身速度平緩下來,她才松開些力道,但還是将他衣服與他上半身扯開了些距離。
她剛剛去抓他衣服,因為是夏天,他只穿了一件白T ,所以她抓住他衣服的同時,便無可避免的碰到了他兩端的腹肌,結實有力,像磚塊一樣硬……
她小心翼翼扯着,再也不敢湊近抓他衣服了。
好在公交沒坐幾站,兩人便下了車,陸時生帶她走進一個小區,出了電梯,他熟門熟路的停在一戶人家門口,按響門鈴。
蔣念念下意識有些緊張,陸時生安撫的對她點點頭,随後她便看到大門被人打開,一個笑容滿面的婦人對他們笑着說:“到了啊,快點進來吧。”
蔣念念愣了一瞬,隐隐約約覺得對方在哪裏見過,倒是李燕一早知道她要來,笑起來道:“是念念吧?今天考得怎麽樣?還順利嗎?”
“這是我媽,你小時候見過她的。”陸時生為她介紹,她才回過神來,瞧着面前眉眼和善的婦人,笑嘻嘻喊道:“李阿姨好!”
李燕笑着應了一聲,連忙為他們找出拖鞋,陸時生随意掃了眼四周,問道:“媽,他們都還沒回來嗎?”
“你弟弟他今天在學校吃,你叔叔他……”李燕不大自然道:“他今天有朋友過生日,就把他喊去吃飯了。”
“有朋友?”
“是啊,反正他今天也沒什麽事,就去朋友家給朋友慶生了,好了不說了,你們先坐一下,只有最後一個菜沒炒完了。”
說着,李燕便轉身向廚房走去,陸時生又問:“那他去哪個朋友家了?我這就去找他回來。”
“不用找了,等吃完飯他就會回來了。”
陸時生聲音一冷:“我看是輸了錢他才會回來吧。”
“哥!”蔣念念忍不住小聲提醒他,陸時生臉色終于好轉些,安撫的拍了拍她肩,同李燕道:“媽,你還是先接着做飯吧,我們早就餓得不行了。”
得了他這句話,李燕終于長松一口氣,進了廚房了。
沒一會兒,李燕便端着幾盤菜從廚房走出,葷素得當,三人誰也別提陸遠,一頓飯倒也算吃得愉快。
原來李燕和陸遠自從答應顧長華,願意配合顧家的調查後,考慮到調查的時間關系,在陸時生的幫助下,顧長華先是為李燕和陸遠二人都找了一份工作,雖然工資不算很高,但也足以維持他們的日常生計。
又考慮到陸鑫棟未來的學校問題,顧長華又幫陸鑫棟尋了一所好初中,動用關系把陸鑫棟安排了進去。
于是李燕陸遠夫婦二人徹底把老家事物安排妥當後,便在城裏暫時住了下來,雖然才住了十多天,可陸時生已經來過兩三回了,起初時候,陸遠每次都在家裏,至少在陸時生肉眼可見範圍,陸遠對李燕已經比從前好了不少。
因為李燕不願與陸遠離婚,所以陸時生也只好一并跟着忍受陸遠,所以在知曉陸遠為李燕擋了方秋靈甩包的事情時,他也有想過,陸遠說不定是真的想悔過了,陸遠有可能是喜歡李燕的,只是大多時候被金錢和賭博蒙蔽了心智而已。
可直到他今天進門,瞧見李燕手臂上的傷痕,一條一條的,那是什麽打出來的,他再清楚不過。
陸時生勉勉強強吃完這頓飯,竭力壓制住心中怒火,平靜道:“媽,我班主任剛剛喊我去趟學校,說是有重要事情找我。”
李燕急道:“那你快點去,可別耽誤了。”
“哥哥你要走了嗎?”她有些不安的看着他,陸時生摸了摸她頭,輕聲道:“嗯,我很快就回來,你先在這裏玩一下。”
出門前,陸時生又跟李燕叮囑了一聲:“媽,你先幫我照顧好她,我很快就回來。”
“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照顧好念念,不讓她受委屈。”
得了這句準确話,陸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