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沈韻感受到背後的目光,他仰起頭,看到徐墨然蓄淚的眼睛,詫異的叫了一聲:“徐老師?”
徐墨然從幻境中醒來,忍不住踉跄了一步,沈韻手忙腳亂地站起來,雜志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放下杯子,上前扶住徐墨然:“徐老師,您沒事吧?”
徐墨然怔怔地看着沈韻,沈韻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回望着他。
這個人真的不是小奚嗎?
有些時候真得是太像了。
他甚至自私地想,是不是因為他失去了高奚,所以上天才把沈韻推到了他的面前?
不止一次幻想過,對方就是高奚,該有多好!
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像是瘋了,但瘋了也比清醒着好。
徐墨然輕輕噓了一口氣,勉強笑道:“沒事兒,吓到你了?”
“沒,我膽子可沒這麽小。”沈韻笑笑。
他轉身幫徐墨然沖了一杯咖啡。
自然而然的放了兩顆糖,端給他:“徐老師是不是太累了?喝杯咖啡提提神?”
兩顆糖?
徐墨然一把抓住沈韻:“你怎麽知道是兩顆糖?”
沈韻愣了一下,旋即咬了咬唇,唇瓣嫣紅潮濕:“我放錯了嗎?對不起,我再幫您換一杯?”
徐墨然緊緊盯着他得唇瓣,脊背酥麻,像過了電似的不能動彈。
過了好久才搖搖頭:“不用,很,很好。”
沈韻抿唇而笑:“那徐老師您休息會兒,我還要去找王凱要點資料。”
徐墨然盯着沈韻離開的背影,修長挺拔,風華內斂。
但沈韻的臉色,卻在轉身後就沉了下來,心又痛又麻,又暢快又痛苦,既想笑又想哭……
一瞬間,他也不由得有點感慨人類語言的局限性,很多東西,真的難以表達。
更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
沈韻的眼眶有點發紅,以前他很愛笑,現在卻有些愛哭了。
都說愛哭的孩子有奶吃,但他卻只能選擇默默地哭,連讓別人看到都不行。
以前還是高奚的時候不止一個人說過他應該進娛樂圈,因為有着一張風華絕代的臉。
他每次都好笑的搖頭,說自己沒那個天分。
但如今演起戲來卻也得心應手,只是又沒有了那張臉。
呵……造化弄人。
愛情這東西總是讓人先紅了臉,羞怯,歡喜,貼心貼肺……
然後讓人再紅了眼,傷心,痛苦,揪心扯肺……
他是怕了,記住了,再也不敢碰了!
沈韻走出休息室,在牆邊靠了一會兒,才輕輕噓出一口氣,進了辦公室。
王凱正在整理資料,桌上堆了一摞摞的文件。
沈韻往他面前一站,抿了抿唇。
還沒來得及說話,王凱已經擡起了頭:“要岚橋的數據?”
沈韻點點頭。
“你看我這兒……”王凱苦笑一下,攤了攤手,滿臉無奈。
沈韻點點頭表示理解,轉身要走,王凱在後面叫了一聲:“沈韻。”
“嗯?”
“下午三點前你幫我把這份策劃書和報價單送到松木去,好吧?”
松木是一家專門做迷你樓盤的小型開發商。
尤其擅長小戶型的設計與布局,所以深受年輕人的喜愛。
松木的負責人莊延,為人苛刻,脾氣暴躁,很難相與。
本來這個客戶是高奚跟的,現在高奚不在了,便轉到了趙純手上。
“三點前一定要送到啊,晚了會要命。”王凱誇張的說。
沈韻笑笑,知道他說的雖然誇張,但也不算誇張的過分。
他想了想說:“看時間吧,如果中午之前我沒有過來取這份文件,你就讓別人去送吧。”
王凱蹙了蹙眉,但也沒說什麽。繼續忙着整理桌上的資料。
沈韻拿起那份文件看了一下,便又漫不經心地放到了王凱桌上那一摞文件裏去。
随後回到座位,直接拿了工具去了岚橋。
樓盤已經起來了七八層,沈韻找了州泉在那邊的負責人,告知了來意。
然後便被帶進了工地,一個工人拿了個安全帽給他戴上,兩人便上了施工電梯。
電梯晃晃悠悠的啓動,四面只随便釘了些木板來保障安全,随着上升,猶如将人放在了懸崖上。
沈韻踏進這鋼筋混凝土所搭建的半成品中,認真地量取數據,在手中的圖紙上用筆一點點标注。
他選的三個戶型分布在三棟不同的樓上,于是這樣的過程進行了三次。
最後一次下來電梯後,沈韻一邊低聲跟帶他上樓的師傅交談,一邊在圖紙上标記一些注意事項。
然後又在已經有了雛形的小區裏大概轉了一圈,把小區未來的綠化與規劃大體看了一下,才道謝離去。
已經是中午時間了,沈韻從工地往公交站走去,邊走邊思考着整個樓盤的風格和設計。
手機在兜裏響了起來,沈韻接起來,周瀾在那邊道:“下來。”
“下來?”沈韻疑惑的四處望望“下哪裏?”
“我正好經過你們公司樓下,中午一起吃飯。”周瀾說。
沈韻笑了:“真不巧,我到岚橋來了,一時半會回不去,周總自己吃吧。”
那邊良久沒聲,過了會兒周瀾才問:“去那邊幹什麽去了?”
“量數據啊,再不量,我這周又白過了。”沈韻笑着說。
周瀾頓了頓:“我去接你?”
“不用,”沈韻有點喘“我都快到公交站了。”
“那好,今晚過來。”
“呵……”沈韻輕笑了一下。
“又怎麽了?”周瀾不悅地蹙了蹙眉。
“周總讓去,我怎敢不去,就算周總不請我吃飯,我也是要去的。”
熟悉的咔噠聲傳了過來,周瀾的眉頭蹙的更緊了,但他什麽也沒說,默默收了線。
回到摩西已經下午三點半了,剛進去就聽到一陣嘈雜聲,聲音是從趙純辦公室傳來的。
但奇怪的是,好多雙眼睛都看向了沈韻,帶着幸災樂禍的目光。
沈韻坐回座位,低頭挑了挑唇角。
不一會兒王凱拿着一本文件夾氣沖沖地走了過來了。
沈韻不動聲色地看着他,王凱顯然是氣急了,擡手就将文件夾向他狠狠地砸了過來。
極近的距離,極大的力氣,帶着風聲,呼嘯而來。
沈韻側頭避了避,文件夾貼着他的額角飛了過去,啪一聲砸在牆上,落了下來。
額角一股熱流,一根細細的血線從發下漸漸漫溢出來,沈韻伸手按住了。
他擡頭看着王凱,沉聲道:“我說過了,如果中午我回不來就安排別人去,你自己耽誤了,把火發我身上合适嗎?”
王凱也是在氣頭上,這個客戶本來就挑剔,慣會雞蛋裏挑骨頭,平時陪着笑臉伺候着尚且不夠。
今天約好了時間竟然沒有把策劃和報價送過去,對方直接把電話打給了趙純,跟趙純好一頓罵。
就在剛剛,趙純挂了電話又把王凱叫過去好一通發火。
更為重要的是,這件事兒處理不好,松木這個單還極有可能會丢。
多年的老客戶了,他們剛接手就給丢了,怎麽也說不過去。
王凱也是一時氣憤沒有控制好情緒。
他本來是将這本文件單獨放在了顯眼的地方。
但或許今天文件太多,整理的過程中竟然順手摞到了一起,導致他自己也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細說起來,這事的确怪不得沈韻。
外面的動靜太大,連徐墨然和趙純也被驚動了,紛紛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一聲強忍着怒氣的呵斥聲傳來,徐墨然走了過來。
他彎腰托起沈韻的臉,小心翼翼地拂開額發,見額角已高高隆起了一個包,一條約半寸長的傷口橫在那個可怕的包上,鮮血正自那裏滲出來。
沈韻臉色蒼白,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雙眼濕漉漉的,但卻倔強的抿着唇。
高奚也會這樣子,受了委屈就會抿着唇,雙眼濕漉,猶如一只孤獨的小鹿一般可憐可愛。
徐墨然的心猛然被揪住了,疼的不能呼吸,高奚,如果高奚在那邊也這樣受了委屈,可怎麽辦?
他咬緊牙,五官變得堅硬冷漠。
親自幫沈韻消了毒,貼了創可貼。然後他轉身對着王凱冷冰冰地說:“道歉!”
王凱求助的看了趙純一眼,然後低着頭對沈韻說:“對不起。”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看着這場鬧劇。
徐墨然拿着松木的文件,晃了晃問:“沈韻,你來說,是怎麽回事?”
沈韻抿了抿唇,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我沒想到去岚橋會耽誤這麽久,對不起。”
“岚橋?”徐墨然有點吃驚,“為什麽一個人去岚橋?”
“去……去……去量數據。”沈韻有點結巴。
墨然直氣的想把手裏的文件砸到王凱臉上去,他看着王凱不說話,心裏卻明鏡兒一般。
這回輪到王凱結巴了:“我……我……我最近太忙了!”語氣裏,明顯的底氣不足。
徐墨然冷笑一聲:“如果是趙純找你要資料,你也會因為自己忙就敷衍他嗎?”
王凱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低着頭不說話。
徐墨然對趙純說:“如果人手不夠就再招幾個新人,助理能力不夠,該換就換!”
趙純寒着一張臉沒說話。
徐墨然把文件拍進王凱懷裏:“讓你領導帶你去松木道歉,如果不能獲得對方的諒解,就不要回來了。”
“在此之前,”他繼續道“你們還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沈韻,他是州泉安排過來的設計師,不是你們的打雜小弟,他的工作量多大你們知道嗎?你們自己的工作自己做,不要學外面那些壞風氣。”
徐墨然很少發火,所以發起火來尤其可怕。
一時間,幾十號人沒有一個人敢發出發出一點聲音來。
他轉向沈韻,放柔了聲音:“如果再有什麽問題,你誰也不用找,直接找我,我給你辦。”
沈韻點點頭:“謝謝徐老師。”
沈韻不知道,這天之後他又多了一個外號,叫狐貍精。
這一場鬧劇,他是局中人,也是局外人。
表面上很柔順地聽着領導們發落,但其實心裏卻在盤算着晚上見周瀾的事兒。
上次逆了龍鱗,踩了底線,周瀾是會賜他一碗苦水呢還是一碗白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