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命運饋贈

第32章 命運饋贈

路杉在一個雨天迎來了自己18歲的生日。

這是高考剛結束的暑假，憋了整整一年的備考學子就如出籠的兔子，蜂擁至大街上，游戲廳、電影院、商城、迪廳、網吧，全都是他們青春又肆意的身影。

路杉也不例外——他正坐在網吧的前臺。不過人家來網吧是在游戲世界裏快樂徜徉，他來網吧是為了維持生計。

他在這個黑網吧打零工，因為沒成年，還屬于“童工”範疇，很多店家并不收，但總也有一些店子不在意兼職人的年齡，這個黑網吧就是如此。

路杉的工作內容非常簡單：坐在前臺，見人就笑，接過顧客遞過來的身份證，在卡機上“滴”一下激活。再忙碌一點，至多也就給人充充網費、賣賣煙酒什麽的。

路杉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招人喜歡。買東西的大哥看了這張笑臉，也樂意在這兒多開幾包煙，因此路杉算是老板手下最出名的前臺兼職人員了，江湖人稱“招財童子”。

今天，招財童子18歲了。

成年了，在兼職的種類上，路杉就有更多的選擇了——他當即就與老板提了辭職。要知道路杉最讨厭的就是煙味兒，為了錢可算忍辱負重，在網吧吸了個把月二手煙，人都蒼老了不少。

老板依依不舍：“小路啊，你怎麽不幹了呢，我真舍不得你。”

路杉心道：哦是嗎，那你就給我加工資啊，加個三倍四倍五倍的，說不準我就留下來了。

但老板喜歡路杉就是因為他能給他賺錢，真說起來他不是喜歡路杉，他只是喜歡錢。因此，加工資是萬萬不可能的了，只有口頭上挽留一下，表達彼此情意這樣子。

路杉倒是毫不意外，笑眯眯的與他來了個擁抱，祝福老板財源廣進。

真到了分別的時候，守財奴老板也頗有幾分真情實感了，他從櫃臺裏摸出一只錢包，遞給路杉：“給你的成年禮物，小路啊，哥也不說那些虛的了，就祝你暴富吧！”

路杉樂得打了個踉跄，随手把錢包接了，朝老板一鞠躬：“謝謝哥，這比什麽祝福都要實在！”

錢包上印着個卡通畫，路杉看不明白，也沒太在意，潇灑的朝老板揚揚手，帶着這份離別禮物走了出去。

Advertisement

外面下着大雨。

路杉倒也不在意，沒帶傘，就這麽在雨裏懶洋洋的走着，生日，對他來說其實和別的日子并沒有多大差別。

反正也沒有人在乎。無父無母、無牽無挂的他，就像一片飄零的落葉，在這人世界盤旋、起落，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終點。

但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雨水落在他的臉上，就像有人在溫柔的親吻他的臉頰。路杉對自己說：看，它也在祝你“生日快樂”！

想着想着，他便笑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雖然生活條件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受盡磨難，但他從來都不怨天尤人，也從來都不會喪失對生活的希望。他永遠自食其力，努力生活，用一切辦法改善自己的人生，哪怕是一朵花，一片形狀好看的雲，都能給他帶來欣喜。

路杉就是這樣一個快樂的、自立的人。

他哼起歌來，走近一家蛋糕店，他的衣服濕漉漉的，店員看了過來，路杉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在門口蹦了又蹦，将身上的水都甩幹，又在門墊上踏幹淨水，這才走了進去。

“您需要什麽？”店員連忙迎了上來。這樣一個禮貌又好看的男孩兒，沒有人會不喜歡，他遞給路杉一塊幹淨的毛巾，示意他擦幹頭發。

“我想買個小蛋糕。”路杉用毛巾擦了擦臉，把鼻子擦得紅紅的，又露出一個笑，像只誤入人間的可愛天使。

店員感覺自己的心都變柔軟了。

“您看這邊，您可以随便選一個款式……”

路杉害羞的點了點頭，又道：“我沒有多少錢……”

“哦，請不用擔心。”店員問到，“您是幾個人一塊兒吃呢？”

路杉：“嗯……一個人。”

店員：“您看這邊幾款，都可以做小尺寸的。只需要38元。”

路杉趴在玻璃櫥窗上，像個小孩兒一樣，憧憬地看着櫃臺裏的蛋糕。這是他第一次進蛋糕店——往常的生日，只有福利院給他發幾顆糖。但今天，他成年了，可以自己賺錢了，路杉想：這意義是不一樣的。

就在今天，他也想要給自己送一份禮物。

“我想要這個小鹿的。”路杉朝服務員眨了眨眼。

“好的，您稍等~”服務員笑了笑，收起登記本進了內間。

路杉在櫥櫃邊乖乖的等着，一邊等，一邊好奇的看，櫃臺正中央，擺着一個特別大的六層玫瑰花蛋糕。路杉覺得這造型好浮誇，忍不住笑了，又想：能買得起這麽浮誇的蛋糕，也是一種幸福吧！

“滴嘟”一聲，又進來了一位顧客。他的身上帶着凜冽寒風的氣息，走到路杉身邊，對店裏另外的服務員道：“中間那個花蛋糕，給我包起來。”

路杉忍不住偷偷看了人家一眼：哇，好高。來人眉眼如刀刻一般深邃立體，微微抿着嘴巴，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一身最普通不過、甚至有點土氣的藍白校服，穿在他身上，卻像立馬可以去走紅毯，逼格暴增。

路杉又看了一眼：校服上印着臨川中學。他的書包拉鏈沒拉，露出來半拉考卷，看起來是個沒有暑假、開學就讀高三的苦逼學生。

路杉心想：有錢人家小孩營養真好。明明比自己小，怎麽個頭大這麽多。服務員接了他的單，很快從後臺抱出來一個大紙盒，路杉還想再多看一眼，那男孩兒卻拎着蛋糕盒，撐起放在門口的傘走了。

“久等啦~”接待他的服務員出來了，路杉這才扭過頭，見服務員手裏捧着個8寸的中型小鹿蛋糕，笑盈盈的望着他。

路杉有些緊張：“啊，我要的是4寸的……”

服務員：“這是特制的，小鹿蛋糕不賣8寸，您是頭一號幸運顧客哦~”服務員朝他眨了眨眼。

怪不得那大高個都拎着大玫瑰走了，自己的小鹿還沒來。路杉腼腆道：“可我沒有太多錢。”

“就收38元。您是本店今天第100位幸運客戶呢，這是給您的幸運獎~”服務員把蛋糕遞給路杉。

路杉在他的笑容裏明白了什麽，他沒有再猶豫，接過了蛋糕，卻并沒有離開，當場就在櫃臺上将透明塑料盒拆了，拉過服務員：“那我把幸運也分給你吧，我們一起把他吃掉！”

服務員呆了呆。

路杉已經開始切蛋糕了。

服務員神色複雜，看着滿足的路杉，到底還是接過了他切出來的半截小鹿，兩人就這麽趴在櫃臺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來。

路杉：“謝謝你，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生日。”

服務員真心道：“生日快樂。”

路杉又問：“你們店待遇咋樣啊，還招人嗎？”

服務員：“你在找工作？”

路杉發愁道：“是呀，開學的生活費還沒攢夠呢。”

服務員：“我的店不招人了，但我朋友的店還需要兼職員工。”

路杉有些驚訝：“你的店？”

服務員笑了笑：不然一個普普通通的服務員，又怎麽能給顧客随便升級蛋糕、還能在工作時間趴在櫃臺上吃東西呢？

“我有個朋友，開了家粥鋪，叫禦膳坊。”他說，“就在臨川中學那邊，你去找負責人，說是老張介紹過來的。”

“喔！”路杉露出驚喜的表情，沒有想到，來買個蛋糕，順便還能把工作解決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啦，“謝謝您！”

老張笑了笑，溫柔的揉了把他的腦袋：“你該謝謝你自己，小夥子，困難總是暫時的，保持這樣的狀态，你的未來可期！”

路杉覺得自己太幸運了。今天，第一次有人陪他過了生日，還收到了這樣美好的生日祝福。

後來，他便去禦膳坊報道了。

負責人聽說是老張介紹過來的，對他很照顧，他不需要打掃店鋪衛生、也不需要來來去去的招呼客人，只要坐在收銀臺吹空調，給顧客結賬就好了。

後來也許是老張又打了招呼，店裏連路杉的夥食也給包了。

路杉看過菜單，最簡單的蔬菜粥都是幾十上百，如果不是在這兒打工，他肯定沒有機會嘗到禦膳坊的美食。因為走了“後臺”，廚房每天分給路杉的都是最貴的粥，用的食材絕對新鮮，經過廚師特殊處理，喝起來美味又養胃，路杉總舍不得喝完了，每次用晚餐時都會留下一半，帶回家去，第二天早上熱熱再喝，早飯錢也節約了。

某天晚上，路杉照例在店裏上班，臨近下班時間，店裏也沒多少人了。他便走了出去，站在店門口*動活動筋骨，那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校服大高個便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只是現在他看起來狀态很不好，臉頰高高腫起，嘴角帶着血絲，膝蓋處的褲子也破了，看起來就像一只流浪的狼犬。

“嗨！”路杉主動朝他打了招呼。他露出一個善意的笑，“進來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