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此話一出,就連旁邊站着的人也不由笑出聲。只有幾個宮侍在那裏抿嘴憋笑,偏着頭躲着不讓別人看見,免得被怪罪。
顧逢宜見菜也上得差不多,便把他們給叫下去了。視線重新落在顧如身上,忍着沒笑,反而對着她身後的顧楚钰、顧如的兩個近侍道:
“一起坐下吧。”
陛下座在最上邊,用清而冷的眸子淡淡地掃了一眼。
三人皆是不敢動,看向自己都主子,內心是什麽樣的,也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
顧如也詫異地看了過去。
顧遙當即想拒絕:“陛下,我等身份…不配與您……”
“坐下吧。”
金口玉言,既然女皇都發話了,顧楚钰再看上一眼便先行坐下,“多謝主子。”
顧如覺得皇姐應該把這當家宴了,恍然這裏沒有外人,不過一國之君如此随和不拘,想來也是今天心情不錯,就示意着他們兩人也坐下。
“既然陛下都開口了,你們便也坐下吧。”
兩人異口同聲:“多謝陛下,主子。”
雖說與主子同席是有過的,可與皇帝還是第一次,心裏着實有些難安,像是知曉他們的心思,顧逢宜再次明确地說道:“都不是外人,随意一些。”
又看向手放在膝上遲遲不擡上來的顧如,“不是還沒用膳嗎?”
“邊吃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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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顧如瞟了一眼顧逢宜,捏着筷子道。
顧逢宜也不避諱桌上的人。
“皇妹,我的人發現昨日來面見的少了一個人。”
顧如手裏的筷子一頓:“可是之前提過的那個巫師?”
眼見顧逢宜點頭,也知道對方必然查到了什麽,不然不會只這樣說,顧如傾耳細聽。
“此事楚钰也知,在涼國那邊埋有卧底和探子,出國之時多少人都有彙報,國內少了誰都知道。卻有人看到那個黑衣黑袍的巫師進了四方館。”
顧如道:“是不是那個徐文景?”
顧逢宜搖頭,“最初也是懷疑,畢竟只看顯眼的人,沒記着粗布麻衣裏有什麽人。只是記得身身量有些差距。”
“那?”顧如也十分疑惑,會是誰,能逃出探子的眼睛。
“可能藏在四方館裏,或者是外邊?”顧遙插了一句,作了個猜想,“有人進入四方館把人換出來了,京城中有同謀?”
顧楚钰對這些也比較清楚:“确實有這個可能。”
顧逢宜打量着兩人,顧如挑挑揀揀地吃着菜,心思顯然已經沒在上面的,其他人也索然無味。
聽着陛下的話都陷入了沉思,直到顧逢宜再說道:“探子來說,那個巫師從頭到尾都沒路過面,似乎在一群使臣裏深得信任,地位很高,底下都聽他的。”
“涼國裏,使者來,唯一有個疑點是太子幾日都未曾出來了,對外說感染了疹子,張貼告示尋醫。我們的人見過病中的太子一面,說面上确實如此,幾乎掩蓋了整張臉。”
說到這裏,似乎有一些串聯起來了,又脫着節,似乎需要什麽來推一把。
“什麽太子,不過是自己冊封的,清淵也不認。”
顧如向來不太喜歡涼國,近來也深受其擾。但靈光在腦子裏一閃而過,被她捉住,他朝顧逢宜看了過去:“……皇姐是懷疑,那個徐文琴?”
“他的作風怎樣我不了解,單憑這一點無法指定,只能說極有可能。”
顧如想到那船舫上錢棠小公子的哭說,猛地看向顧蓮生:“你那時在船舫聽到的聲音,是男的?”
顧蓮生本聽得認真,被王爺這樣一大段,下意識便說:“估計是涼國的男子。”
“什麽船舫?”皇帝看了過來,似乎不知道這事,顧楚钰在一邊才說了李徽和給女兒辦的會宴。
陛下這裏也是有請帖的,不過她日理萬機政務繁忙,都是由顧楚钰代看着,在她面前提過一嘴,估計是沒有印象。
顧如歪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筷子都快拿不住的人,發現他臉似乎紅了,眼神有些閃躲,但顧如沒打算放過他。
“不是什麽要緊的,他在李徽和女兒的宴會艙裏聽到了有人茍合,聲音似乎是個男的,口音和我們清淵不同。”眼見顧蓮生低着的頭都快擡不起來了,才又看着顧逢宜,眼睛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而且,禮部尚書那個兒子恰好被人威脅,落到湖裏了。經他之口,那男子力氣極大,也不怪我有所懷疑。”
“禮部尚書?”
“是的。”顧如知道顧逢宜的顧慮,“看着情形只可能是真的。”
記着那小公子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怎麽可能是作假混淆視聽,若是真如此她還佩服錢大人能舍得呢。這樣殺敵自損的招數,太過拙劣,又容易暴露。
幾乎是不可能的。
顧逢宜聽了話沒有過早下結論,沉思了不多時:“知道了,我會派人看着那邊,有動作就将人揪出來。”
“皇姐心裏有數就好。”這事顧逢宜知道,心裏定然有數,自己也就不多加過問了。
顧楚钰看着皇帝半天沒動快,給剝好的蝦仁放到她的碗中。筷子在肉上戳了兩戳,顧逢宜挑起一個放在嘴裏,半嚼咽下。
“昨晚睡得如何?”
“還成。”顧如敷衍地應着,卻轉而想起一些別的事,“那個徐文景,皇姐打算怎麽處置?”
顧逢宜半開玩笑道:“你看上了?”
“怎麽突然這麽關心。”
桌下,顧蓮生的手驟然抓着膝面的衣料上,方才燒的紅的臉溫度降了下來,心不在焉的吃着碗裏的白飯。
“哪能啊,陛下的人,我可不敢碰。”顧如搖頭,“不過是突然想起路上碰到一些宮裏的人,帶着東西去蘭馨宮。”
“皇姐是真打算把人留在宮裏?”
顧逢宜深深看了她一眼,“暫且放着,我自有打算。”
“是是是。”
其實現在的局面,也不知道涼國使臣那裏還有沒有別的花招。一個王子,深宮裏出來的,哪怕不受寵,心思也絕不單純。不論什麽目的,都應該小心才是。
這一點,皇姐比她更知道其中利害。
不知怎的,該說的也說了。顧逢宜突然就關心起她來了,光看着這個眼神,她心裏就發毛。
在顧逢宜還沒說出一句催婚的話時,就帶着身後的兩個人跑了,十分狼狽。
顧楚钰淡定地看去那幾道匆忙的殘影,幾乎趕上落荒而逃了。她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剔除遇魚刺後将那塊鮮美的肉放進陛下的碗中,全程都沒分心。
看着清淵最尊貴的人吃下,無聲地勾起了唇,淡的瞬間即逝。
“楚钰,是朕将人逼得太緊了嗎?”顧逢宜有些納悶,自己連孩子都快降生了,小五身邊還一個人。
作為長姐,需要的可不就是幫着多物色幾個體貼的人嘛。最近顧如安分許多,也有大臣表示願意自家兒子與之接觸,她也是急切着提上一嘴。
旁人求而不得的,顧如反而還避之不及了。
她笑着搖頭,有些看不懂這個皇妹,莫不成玩心還重,沒那個心思。不過,這都是遲早的事,躲不了的。
顧楚钰:“沒有。陛下都是為五王爺考慮的。”
“她會想通的。”她看了眼陛下的眼色繼續道,“有您在,她也不必當心什麽的,自然也就玩心重,陛下這個皇姐已經做的極好。”
“較之尋常人家,顧小王爺真的很幸運。”
顧逢宜嘆氣,“是啊。”
她的這個妹妹,也總算省心了不少,良人總會遇到的,也急不得。
宮裏兩日,顧如便在這裏待了兩日。聽說她那三皇姐似乎又頭疼腦熱地趕回王府裏去了。
可她瞧了一眼,哪裏是有事的模樣,看起來氣色紅潤,身強體健的。這樣拙劣的借口也只能瞞別人,一眼就能看破,顧尋客怕是心癢難耐,迫不及待地出宮私會小情人去了。
陛下在忙,也沒有顧及到,若是知道怕是不會放人出去。顧如雖樂得看她的笑話,但想着還有人在京城,就沒跟顧逢宜說道。
四方館那邊安分着的,探子也沒探聽到什麽切實的信息,看着沒在京城作什麽妖。
朝貢以後,清淵哪怕再不想留人,也得派人帶着他們四處轉轉看看,更是留客多日。
唯一的大變化就是徐文景搬進蘭馨宮了。照着慣例,顧逢宜當夜是要去他房裏過的,這也得看她的想法。
使臣自然也想留久些,看着清淵皇帝真正地接受徐文景,也好回去向涼王複命,免得被怪罪下來遭受責罰。
顧如在宮裏也是見過徐文景一面。人确實長得不錯,很像皇姐喜歡的類型,皇姐真看上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一副玉樹蘭芝的模樣,從頭到腳的白衣,沒有一點褶皺。似是有王室的良好教養,一舉一動都養眼好看,說起話來也若玉珠落地般清脆:
“見過王爺。”
“不必多禮。”顧如為看清他什麽樣,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并不算短,落在他背後的小童眼裏可不就是仗勢欺人嘛,故意讓他行禮。
本就不會有交集,顧如不會管他們作何想法,拂了裙再沒看一眼,目無旁人地走了出去。
那小童似乎要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您是是欽點的貴君,她再是什麽王爺,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吧……”
“別說了……”
徐文景伸手抓住他的肩,對着他搖了搖頭,他可不宜惹事。面上依舊春風,難得的好脾氣。
小童是第一天到徐文景身邊的,現在更是對這個主子更加心疼了,哪有新主子這樣好脾氣的,日後也不知道在宮裏還會受何種欺負。他心裏暗想,等今晚陛下來之後,文景君也會好過些了吧。
顧如走着回殿裏的道上,突然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疑惑地轉身,看着落後的人,眼神裏似乎含着怔愣,又像是在想什麽事情,全然沒有任何反應。
“你在想什麽?”她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