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孟月柔
第四章 孟月柔
淡黃色風行紙鶴,一路晃晃悠悠。
很快就來到自家小院所在的落葉巷前。
落葉巷,偏僻落魄,這裏住着的大多都是生活困苦的底層修者,還有一些年老返鄉,落葉歸根,孤苦伶仃的老人。
“老瘸子,捏泥人!”
“吹牛皮,笑死人!”
小巷入口處,一群紮着朝天辮的孩童,圍在一個衣衫褴褛,渾身邋遢的跛腳老頭跟前,齊聲唱着順口溜。
整天在巷口這裏捏泥人的跛腳老頭羅浩南,人稱老羅頭。
年輕時出去游歷過,見過一些世面,年老後回來,一只腳已經跛了,原本還算不錯的修為,也消失殆盡,只能靠捏泥人勉強度日。
平日裏,他沒事就喜歡和孩童們吹噓,自己年輕時曾和無極真人稱兄道弟,曾和飛流劍尊交過手,曾和百花宮聖女有過一夜情緣。
只是這樣的謊話,連孩童都不相信。
還編出了順口溜,嘲諷老羅頭。
這順口溜,林寒小時候就跟着年長的哥哥們一起喊了。
吹牛皮的老瘸子,在升仙鎮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
老羅頭捏泥人,還真是一絕,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Advertisement
“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年輕時,有一次飛流劍尊惹了我,我直接追殺他三千裏,最後他抱頭求饒,我才放過他!”
老羅頭一邊捏着泥人,一邊眉飛色舞對周圍的孩童們說道。
“老羅頭,你每次說的都不一致!”
“你追殺飛流劍尊,有時是三千裏,有時是五千裏,還有一次說兩萬裏!”
“到底追殺了多少裏?”
林寒在小巷前落下身形,收起風行紙鶴,走到老羅頭的攤位前,笑着追問道。
他從小就聽老羅頭吹噓。
老羅頭說的那些光輝事跡,他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只是,每一次的細節,都不一樣。
“飛流劍尊被我追殺了很多次!”
“這次我說的是我和逍遙尊者喝酒時,他在旁邊聒噪,惹惱了我,被我追殺了三千裏!”
老羅頭捏着手裏的泥人,臉不紅,氣不喘。
“飛流劍尊真可憐!”
“天天被你追殺!”
林寒望着衣衫破爛的老羅頭,揶揄笑道。
“這是自然!”
“強如飛流劍尊,也要經常被我追殺!”
“誰人敢惹我羅浩南?”
老羅頭意氣風發道。
“沒人敢惹!”
林寒強忍笑意,忙不疊贊同道。
飛流劍尊曾一劍斬斷天河瀑布,他的名頭,連升仙鎮上的孩童都聽說過。
老羅頭這樣一本正經吹噓,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這邋遢老頭,給落葉巷的修者們,帶來了太多歡樂。
“林寒,要不要來一對泥人?”
老羅頭擡起頭,望着林寒,笑着問道。
“來一對!”
林寒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塊下品靈石,遞給老羅頭。
老羅頭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一只腳跛了,行動不便,全靠捏泥人為生。
沒人買他的泥人,他連飯都吃不上。
看着老羅頭,林寒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可能自己年老以後,也會像老羅頭一樣,孤獨,可憐,無依無靠。
這老頭,或許就是将來的自己。
盡管他日子過得也緊巴巴,但他還是經常來照顧老羅頭的生意。
“還是老樣子?”
老羅頭接過兩塊下品靈石,面上皺紋舒展開來,笑着問道。
“老樣子!”
林寒點頭。
“馬上就好!”
老羅頭拿起兩塊黃泥,迅速捏了起來。
很快。
一對面露笑意,英俊貌美的年輕夫婦,在他的巧手之下,捏了出來,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給!”
老羅頭笑着将這對泥人遞了過來。
看着對自己露出笑意的這對泥人夫婦,林寒眼中浮起一層霧氣。
“走了!”
林寒接過泥人,收進儲物袋中,和老羅頭招呼一聲,轉身走進小巷中。
看着林寒走在小巷裏的落寞背影。
老羅頭搖搖頭,嘆了口氣。
穿過長長小巷。
走到自家小院門前,林寒心情才恢複平穩。
拿出青銅鑰匙,正要打開銅鎖。
隔壁許榮家的院門,這時吱呀一聲打開。
“林寒,這麽快就回來了!”
許金牽着一頭大黑牛走出來,本不愛笑的他,看到林寒,黝黑剛毅的面龐,立即綻放出燦爛笑容。
大黑牛背上馱着三袋靈谷種子和一副厚重靈犁。
劉芳牽着一頭小黑牛,緊跟着走出小院。
許榮低着頭,手裏拿着靈鋤和靈鏟,看樣子要跟着一起去種田。
“我去坊市上買了三袋靈種!”
“許叔,劉嬸,你們去種田啊!”
林寒笑着和許金,劉芳打着招呼。
“小寒,今天小榮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晚上來嬸子家裏吃飯!”
劉芳望着林寒,面露歉意。
她悄悄用手扒拉兩下許榮,示意許榮道歉。
許榮擡起頭來,看着林寒,張張口,卻如鲠在喉,說不出話來,又低下頭去。
“我跟小榮從小玩到大,一塊長起來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氣話!”
林寒大度笑道。
自從父母失蹤後,他一個人生活。
左鄰右舍幫了他不少。
許金和劉芳也時常叫他過去吃飯。
他嘗過生活的艱辛,不會和許榮一樣,死要面子。
但他也能理解許榮。
這個年紀,都想光鮮亮麗,朋友成群,不願意被人看不起。
再加上。
孟月柔一直纏着他,向他請教飄雨術,許榮多多少少有些妒忌。
少年人遇到這種事情,很容易就在明面上表露出來。
相比于那些暗地裏使刀子的大人們,許榮這樣的少年脾氣,在他看來倒是多了幾分可愛與純真。
“小榮,我這風行紙鶴剛買不久,才騎了一次!”
“後天你們去柳月堤游玩,你先用我這個吧!”
林寒面露微笑,主動将風行紙鶴遞給許榮。
許榮擡起頭來,望着林寒,滿臉震驚。
他說話那麽過分。
林寒竟然不計較,還願意将風行紙鶴借給他。
這心胸和氣度,讓他自慚形穢。
簡直無地自容。
和林寒比起來,他真的太不懂事了。
“小寒,我錯了!”
“從今天開始,我要跟你學,不攀比,腳踏實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做回好兄弟麽?”
許榮滿臉愧疚,望着林寒,眸中帶着懇求。
王林,蕭玄,他們只能算是狐朋狗友,一起玩可以,遇到事情根本幫不上忙,還會反過來笑話。
林寒從小跟他玩到大,每次打架都在前面護着他。
這樣的好兄弟,竟然被自己弄丢了,真是罪大惡極!
看着誠心道歉的許榮。
許金和劉芳面上,都露出一抹欣慰笑容。
兩人望向林寒的眼神,充滿感激。
他們怎麽勸,怎麽罵,許榮都不聽話。
林寒一句狠話都沒說,就将許榮這個迷途的孩子,拉回到正道上來。
“我一直都把你當好兄弟!”
“這風行紙鶴,你拿着!”
“我聽劉嬸說,你在靈器坊進步很快,有時間幫我打造一把飛劍!”
林寒将風行紙鶴交到許榮手上,笑着說道。
許榮本身心性不壞,只是喜歡攀比,愛面子,這是少年人的通病。
平日裏許叔,劉嬸對他照拂頗多。
左鄰右舍,以後日子還長,沒必要揪着不放。
既然許榮真誠向他道歉,這事在他這裏,就算過去了。
“一定!”
“我會親手幫你打造一把極其拉風的飛劍!”
許榮接過風行紙鶴,鄭重而又認真道。
原本他去靈器坊,只是混日子。
說自己進步很大,也都是糊弄母親的。
但從這一刻開始。
他決定好好學煉器。
親手幫林寒打造一柄飛劍。
言語上的道歉,太過輕飄飄,他想用行動來彌補自己的口無遮攔。
“我們先去耕田了!”
“小寒,你晚上記得過來吃飯!”
劉芳熱情招呼道。
“一定要來啊!”
“晚上我再罰三杯!”
許榮拿着風行紙鶴,望着林寒,盛情邀請道。
“好!”
“我晚上過去!”
林寒笑着答應下來。
目送許榮一家走遠。
林寒推開院門。
“哞!”
二青咧開大嘴,眼帶笑意,甩着尾巴,熱情迎接。
“二青,靈種買回來了,我們也去種田!”
林寒笑着解開二青的缰繩,牽着二青,走出小院。
鎖上院門,打開院中禁制,防止有外人進入。
正要前往月牙河畔。
這時。
一道悅耳動聽的少女聲音,從半空中傳來,“林寒,等一下!”
聲音很耳熟。
林寒擡起頭。
半空中,一只栩栩如生的粉色風行紙鶴,來到近前。
風行紙鶴上,坐着一位身穿月白長裙,明眸皓齒的絕美少女。
正是孟家千金,孟月柔。
二青這家夥,像是沒見過女人一樣,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直勾勾盯着孟月柔,眨都不眨,呆若木牛。
“什麽事?”
林寒站在原地,望着飄然落下的孟月柔,順口問道。
“我施展飄雨術,雨滴太稀疏分散,靈氣也難以融入到雨水中!”
“你幫我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孟月柔收起粉色風行紙鶴,蹙眉道。
“雨滴分散,是你凝聚雲團時,靈力灌注不夠集中!”
“靈氣難以融入雨水中,是注入靈力數量不夠多!”
“你按照我上次教你的竅門,勤加練習即可!”
“術法看的就是勤奮,練多了自然就會了!”
林寒滿臉輕松,笑着說道。
孟月柔水系靈根只是下品,修煉水系靈力,水系術法,本身就很吃力。
這是天賦決定的。
勤能補拙,這個沒辦法,只能靠苦練。
“不愧是小鎮年輕一代術法第一人,一下就看出問題所在!”
孟月柔望着身穿樸素青衫,俊逸出塵的林寒,巧笑倩兮,盛贊不已。
“少戴高帽!”
“我都是苦練出來的!”
“你勤加練習,也能和我一樣!”
林寒一本正經,鼓勵道。
“我自己一個人練,進步很緩慢!”
“你能陪我一起練麽?”
“有你在旁邊指點着,我感覺進步很快!”
孟月柔直直盯着林寒,眼神中透着期待。
“不行!”
“我要去種田!”
“改天吧!”
林寒果斷搖頭。
飄雨術什麽時候都可以練。
種田一天都不能耽誤。
“你今天去種田!”
“後天我們去柳月堤游玩,你也一起去吧!”
孟月柔吃了冷門羹,也不氣惱,主動邀請道。
“後天我沒空!”
“種田過後,我要給靈田施雨!”
林寒幹脆道。
他現在哪有心思去玩。
他還指望種田翻身逆襲,成為有錢人。
種田才是最重要的事。
其他一切,都要靠邊站!
孟月柔家裏有數百畝靈田,是鎮上有名的種植大戶,整天游山玩水,悠哉悠哉。
他可沒這樣的好命。
“我後天也不去柳月堤了,幫你一起施雨吧!”
孟月柔嫣然一笑,努力做出最甜美的笑容,看起來溫婉可人。
“不必了!”
“你施雨技術太差,會影響靈田收成!”
“我還是自己來吧!”
林寒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極力拒絕。
飄雨術,分為五大境界,入門,娴熟,精通,真谛,圓滿。
不同的境界,施雨效果天差地別。
他現在将飄雨術,修煉到了精通境界,雨水密集柔和,同時雨水中還蘊含着充沛靈氣,對靈谷生長大有裨益,能明顯提高靈谷收成!
孟月柔剛将飄雨術修煉到入門境界,雨水中沒有靈氣,她施雨澆田,和普通的河水澆灌沒區別。
按照她剛剛說的,雨點稀疏分散,最多也就濕個地皮,還不如河水澆灌效果好呢。
這第一次種田,關乎到他的前途命運,可不能砸在孟月柔手裏。
還是離她越遠越好。
“你好好練習飄雨術,這個沒有捷徑,只能苦練!”
“我去種田了!”
林寒和孟月柔招呼一聲,牽着二青,逃也似地向鎮外靈田快步走去。
孟月柔被晾在原地。
孤零零,可憐又無助。
“冷酷的家夥!”
“跟個木頭一樣,不解風情!”
孟月柔望着林寒遠去背影,氣得連連跺腳。
林寒不就是比其他人長得都俊秀一些麽?
不就是術法造詣比所有同齡人都高出一大截麽?
她堂堂孟家大小姐,努力裝出溫柔賢淑的樣子,她容易麽?
林寒這榆木疙瘩,一直對她冷冰冰。
甚至,對小鎮上其他少年,都比對她熱情。
“本姑娘和你杠上了!”
“不信感化不了你!”
孟月柔對着林寒遠去背影,揮動粉拳,很有不服輸的勁頭。
嘩!
靈光一閃。
孟月柔騎上粉色風行紙鶴,氣哼哼離去。
春風和煦。
林寒牽着二青,走出很遠後,悄悄回頭,發現孟月柔已經飛遠,不由松了口氣。
這下,可以安心種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