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常鳴澗蹙眉。
他心裏那點直覺倏地冒了出來。
“怎麽?”他突然站在原地不動,駱徑問道。
常鳴澗擡頭,“我突然想起還有點東西沒拿,你們先走,我待會兒過來。”他比了個手勢,“電話聯系。”
不等兩人有反應,他匆匆跑走了。
左雲庭看了駱徑一眼,後者面無表情,只是目光長久凝視着常鳴澗消失的地方。
“走吧。”
駱徑收回目光,同他意思去了前頭的KTV。
。
鄭千帆最近過得不太好。
他在班上,原本是透明人一樣的存在,提起他,大家嘴裏都只有一句話。
“班長啊,那可是個好學生、乖孩子。”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詞。
而近來,又多了新的一條:“膽子有些小,被欺負了也不知道還手。”
他因為說錯話,不小心惹到了班上的不良少年,同時也是學校校霸,為禍學校整整兩年,平時裏抽煙打架喝酒什麽不幹,能升上特優班,都是威脅成績好的學生幫他做卷子,算是每個班裏都有的那種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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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千帆很久之前就看他們不順眼了,那天說錯話,他不後悔。
只是……挨打的時候會有些疼罷了。
那群先校霸為首的不良少年在校外還拜了個混混當大哥,校霸想料理他,又不想自己動手,就找了這群校外的。
這不,今天一放學,這群混混就把他帶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中。
混混打架都是打習慣了的,對于什麽地方不容易被人看見,沒有監控再清楚不過。
而眼下這一處,便是他們挑選的地方。
為首那個高大的混混問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嗎?我弟也敢惹,是不知道我這個大哥的名號?還是看不起我?”
鄭千帆梗着不說話。
混混用力捏着他的臉,腮幫子兩側被捏得泛起疼痛。
“問你話呢,啞巴了不會說話?知道自己這次說錯話了,下次還說不說了?”
鄭千帆咬着牙,将早在心中排練過數次的言語吐出,“我沒說錯,說錯的人是他,該道歉的人也是他。”
那混混“呦呵”了一聲,被他這姿态氣笑了,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四眼狗倔強得很,索性也不再同他廢話,攥緊拳頭準備打過來。
空中突然有破空聲傳來。
混混後腦一痛,一個易拉罐狠狠砸上他的頭。
那聲音很大,聽起來應該是實心的。
周圍嘻嘻哈哈的氛圍驟然一變,混混看着落在地上的易拉罐,“誰他媽砸的?”
“我。”
一道聲音從巷子口傳來,混混們擡頭看去,那兒站着的人逆着光,身形是模糊的輪廓,看不太清長什麽樣。
等他從光下走出來時,這群人才看清他的臉。
長得好看,跟個娘們似的,一張臉嫩的不像話。
混混毫不客氣的笑出聲,“哪兒來的小屁孩?學人強出頭,長得跟個小白臉一樣,救你這樣的弱雞,也好意思站出來?”
他身後幾個混混附和着笑出聲。
鄭千帆也跟着往巷子口看去,但他的眼鏡方才被這些人踩碎了,現在什麽都看不清,只能看見一個挺模糊的身影。
有些眼熟。
他焦急道:“不用管我,你快走吧,他們很兇的!”
那人似乎往他這邊看了眼,旋即收回視線,一步步走到近前。
他偏了偏頭,“欺負高中生?怎麽一點膽子都沒有,不敢去欺負成年人,紋了這麽多花臂,拿來吓唬人的?”
他的聲音一出口,鄭千帆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他的室友,常鳴澗。
鄭千帆先是一喜,随即心裏一沉。
這群人是什麽樣的他很清楚,常鳴澗這番話,只怕要惹惱他們。
果不其然,那混混松開抓着鄭千帆的手,挨個圍在了常鳴澗身邊。
後者不驕不躁,從淺口袋中摸出手機,遞給了站在一邊的鄭千帆,“往後捎捎,小心打到你。”
鄭千帆努力睜大眼睛去看他,“常同學,你怎麽過來了,很危險的!”
常鳴澗:“沒事。”
他上輩子打過的架,只怕比這位好學生考過的滿分還要多。學生時期誰不沖動,随便說兩句話就能鬧起來,他那時候不合群,再加上這張氣人的嘴,每每都有人來找他打架。
那時,輔導他的醫生建議他多運動,但不要太劇烈,他權衡思量之下,索性選擇去報了跆拳道。
可憐那醫生胡子一大把了,被他這舉動吓了好幾天。
他心裏清楚這幾個混混打不過自己,但鄭千帆不清楚,努力在模糊的視野內辨認他的身形,卻只能看見糾纏在一起的幾道影子。
有人被踹了出去、有人被摔在地上,還有人在哀嚎……
關心則亂,鄭千帆看誰都像在看常鳴澗。
等面前徹底沒了聲音,唯一站着的那個彎身撿起了什麽,旋即走到他面前。
“你的眼鏡?”
是常鳴澗的聲音。
鄭千帆松了口氣,忙接過碎了一邊的眼鏡帶上,好容易終于看清了。
這一看就讓他驚住了,之前那些小混混都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嚣張勁兒,看着除了狼狽只是狼狽。
左右兩邊視角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不好,鄭千帆使勁眨了眨眼才看清。
常鳴澗卻誤會了他的動作,“眼鏡是他們弄壞的?”
鄭千帆在驚愕中楞楞的點了下頭。
常鳴澗:“多少錢?”
鄭千帆呆呆的回答:“一、一千一。”
常鳴澗于是又轉過身,拎起半死不活的混混,從他嘴裏逼問出錢包的所在地,找到後就扔開混混,從裏摸出十一張紅色紙幣遞過來。
鄭千帆被吓到了,忙往後退:“不用了,我可以再配一副。”
“拿着。”常鳴澗道,聲音裏滿是不容置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再配一副不要錢嗎?”
鄭千帆有些猶豫的将紙幣收下。
趁着這點功夫,那群混混相互攙扶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害怕得直接跑了。
常鳴澗沒管他們,在就近的一塊廢棄管道上坐下來,那雙長腿自由的伸展開,“坐。”
他拍了拍身邊。
鄭千帆不明就裏,本能按照他的話坐在了邊上。
“他們為什麽欺負你?”
常鳴澗很疑惑這一點。
鄭千帆這樣的好學生,雖然看着好欺負,但大多數時候,他和不良少年以及混混是完全不搭邊的,對方不會無緣無故的開欺負他。
肯定是鄭千帆無意間做了什麽對方不高興的事。
但以鄭千帆的性格來說,這一點也不太可能。
他是知道鄭千帆的,客氣、拘謹,甚至到了小心的地步,活得很累,堪稱是步步都踩在堅冰上。他每說什麽話,都是在肚子裏滾上好幾圈,随後才吐出的,确保自己說的話不會讓任何人不高興。
但這樣的人,怎麽會惹上那群混混。
提起這件事,鄭千帆低下頭去,“因為……我說了他們不愛聽的話,但我沒有說錯,所以我不會改口。”
常鳴澗好奇道:“什麽話?”
鄭千帆身子一僵,悄悄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嘴唇嗫嚅幾下,卻什麽都沒說。
常鳴澗就是再傻也知道他不對勁。
只不過,對方一直看他幹什麽?
難不成……和他有關?
鄭千帆輕輕點了下頭,将頭顱垂得更低,“嗯,是……”
鄭千帆前幾天在班上發卷子。
他從第一桌挨個發到最後一桌。在後排聽見了幾個不良學生的讨論。
“這個叫常什麽的玩意兒有毛病吧,駱徑都這麽讨厭他了,他居然還賴在對方身邊,啧啧啧,你們看着這帖子,這人真是個奇葩。”
“是麽?不過我怎麽覺得這人還挺好看的。”
“拉倒吧,就這幾把樣,不過是個小白臉,還沒我們老大帥呢。”
“小白臉怎麽了,小白臉也有市場啊,我就覺得長得挺好看的,不知在那地方什麽樣。”
“哈哈哈你小子總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聽到這兒,鄭千帆的動作一頓。
這些人的嘴是真髒,什麽樣的話都不避諱往外說,和小混混玩兒的久了,市井氣學了個十成十,過往的男女生都避開他們走。
鄭千帆原本打算發完卷子就走的,可他心裏一道聲音一直在叫嚣,常鳴澗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這樣的,他們嘴巴這麽髒,根本不配說別人。
他生平頭一次沒經腦子,想也不想便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那群混混一頓。
“什麽啊,居然還有人幫他說話。”
“是他室友吧。就那小白臉……也不知道關起門來什麽關系,就他這種人,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麽,讓咱們從來不會犯錯的班長大人幫他說話。”
“笑死人了,他不是這樣是什麽樣?”
鄭千帆被他們左一句右一句的羞辱着,漸漸捏緊了拳頭。
“常鳴澗人很好,根本不是你們說的這樣。你們是什麽樣的人,看別人就以為別人都跟你們一樣,最不堪肮髒的人、像垃圾一樣的人,明明是你們。”
這番話讓那群不良少年停止了說笑,挨個看過來。
班上的氛圍也在這瞬間安靜不少。
校霸站起身,冷冷看着他:“你說誰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