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常鳴澗在心裏狡辯。
他最初決定的要做是的人見人愛,他不可能讓所有人在一時間內對他有好感。
路要一步步的走,他選擇先從改變身邊人對自己的看法開始,到時候再去糾結那個勞什子的原身結局。
駱徑就是他的身邊人啊。
他這也不能算是不務正業吧。
片刻後,駱徑将遮住雙眼的手拿下來。
“駱徑,你生氣了嗎”
常鳴澗眼巴巴的擡頭看過來,全然沒有意識到,他現在還趴在駱徑身上,而駱徑的另一只手還摟他的腰上。
這個姿勢暧昧到了極點。
一點也不像“好朋友”之間的動作。
駱徑清醒了,眼中浮現一抹清明。面對常鳴澗,他眼中的冷淡根本凝聚不起來,到底有股淡淡的寬容。
不,也不能說是寬容。
這更像是寵溺。
駱徑道: “我沒生你的氣,我只是剛睡醒,沒反應過來而已,起來吧,應該起床了。”
常鳴澗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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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腳并用從駱徑身上爬起來,光腳去撿地上的長方形枕頭: “你不要誤會,駱徑,我對你沒有別的想法,真的是我睡姿不好。你介意的話我把床讓給你,剩下的幾天晚上我打地鋪睡好了。”
他一手抱一個枕頭轉身,卻正好抵在了駱徑身上,撞得鼻尖疼。
“唔……駱徑,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駱徑把他的手拿下來看了眼,發現他沒撞到哪兒,只是鼻尖有些紅紅的,看上去好像哭了一樣,委屈巴巴的。
就在他幾乎以為常鳴澗真的哭了時。
他看見了常鳴澗沒有一點濕潤的雙眼,幹淨透亮,純粹的像寶石一般。
這雙眸子漂亮極了。
……讓人控制不住想欺負他,想把他狠狠弄哭。
讓這雙眸子變得更加透亮,被淚水洗刷得前所未有的幹淨。
駱徑喉結不易察覺的滾動了下。
他把腦子裏款七八糟的念頭壓下去,将兩個方形枕頭丢在了床上: “沒幹什麽,不用,就這麽将就睡兩天,過兩天就回去了。”
常鳴澗一愣。
“你不怕我晚上又不小心蹭到你這邊來嗎”
駱徑把他睡得翹起一根呆毛的額發理了理: “不怕。好了,去洗漱吧。”
直到從盥洗室出來時,常鳴澗還有些不可思議。
他就這麽輕松的過關了
他還以為駱徑會生氣,結果對方的反應這麽平淡,好像這完全不是件大事,倒顯得他咋咋呼呼,小題大做了。
駱徑把針織圍巾拿出來,給他圍在脖子上: “今天去滑冰,滑冰會嗎”
常鳴澗搖頭,自然而然道: “我不會,你教我,你要小心一點,不能讓我摔倒,不然我受傷了又要麻煩你。”
他指的是不久前,常鳴澗打籃球扭傷了腳的那件事。
說起這件事,常鳴澗的思緒又忍不住分散。
他原本是想親自報複那兩個人的,卻沒想到駱徑先他一步報複了使詭計的那兩個人。
就是從那件事開始,他才一點點對駱徑改觀的。
常鳴澗漸漸覺得,駱徑不像一個單純的書中人物了。
他不再是那紙上輕飄飄的兩句話,那一大段一大段冗雜無用的描寫,也不再是一個孤零零的“男主”人設。
他好像真的從書中活了起來。
他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會笑會鬧,會存一點調侃的小心思來逗他,會牽着他的手,眉眼上的那一層冰霜融化,細心的教他做題,教他滑雪,待會兒甚至還會教他滑冰。
駱徑要是個真人就好了。
要是……駱徑是他現實中的朋友就好了。
常鳴澗回神,從圍巾的掩映中把頭擡起來: “駱徑,你冷不冷”
駱徑搖頭。
常鳴澗有些失望。
駱徑這件衣服的口袋有些淺了,手揣進去幾乎沒什麽用。他這裏還有一雙手套,駱徑戴上應該剛好。
滑冰場和昨天的滑雪場在同一個地方,現在時間還早,冰場裏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常鳴澗換了冰刀,小心翼翼的踏上冰面,想先試試。
幾分鐘後,他扒着欄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駱徑: “駱徑,救命,我不敢走。”
駱徑面上含了淺淡的笑意,冰刀在冰面上輕盈略過,猶如一只鳥般輕快。
他伸手握住常鳴澗的手。
兩人的手自然而然的拉在了一起,常鳴澗渾身繃緊,壓根沒管這件事,一心一意只注意着腳下。
駱徑拉着他在冰場裏轉了一圈。
常鳴澗對什麽東西都瘾大得很,恨不得一整天都泡在滑冰場上,溜溜達達的轉了好大一圈才意猶未盡的下來。
剩下的一段時間駱徑帶着他去別的地方玩兒過了瘾。
駱徑簡直是全能的,幾乎沒有他不會的東西。他想玩兒什麽只要問一聲駱徑,對方十有八九都會。
這天晚上回來得特別晚。
常鳴澗牢記自己說的話,睡覺時調整了下位置,睡在了駱徑這邊。
他滿以為自己不會再睡到一半跑去駱徑那邊了,次日一早一睜眼他就傻了。
和前兩天晚上一樣的姿勢,好像做了個鏡面反轉一般,他整個人靠在了駱徑身上,幾乎把他當成了床來枕着。
見他睜眼,駱徑滾動了下酸澀的肩頭: “醒了”
常鳴澗一瞬間就愧疚起來,骨碌碌爬起來,坐在駱徑身後給他揉肩頭。
隔着一層單薄的睡衣,他指尖的溫度清晰傳了過來。
那感覺是灼熱的,也是滾燙的,被緩緩揉捏着的肌膚好像被燙了一下,能平白從裏頭破出一個洞來。
常鳴澗剛睡醒時的聲音軟軟的: “駱徑,你覺得這樣捏着怎麽樣肩酸得厲害嗎我,我明天一定控制住我自己,不往你身上趴過來,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呀”
背對駱徑,他看不見對方的臉,只能聽到他一如往常冷淡的聲音。
“我不會生你的氣。”
常鳴澗松一口氣,任勞任怨的給他按了半個小時才甩着酸痛的手腕下床。
端午假期就這幾天,一眨眼便要回國了。
常鳴澗前幾天玩盡興了,臨到頭準備回國時樂極生悲,患上了雪盲症。醫生給他的介意是最近幾天不要用眼,過幾天就會自然恢複了。
常鳴澗戴着眼罩在旁邊聽的心虛。
滑雪的時候他嫌護目鏡影響他發揮,毅然決然的抛棄了護目鏡。
換言之,他現在眼睛看不見,全是他自己作的。
駱徑捏了捏他的手,讓他不要擔心。
醫生說: “如果可以的話這幾天哪裏也別去,就在家裏好好修養,學校那邊請假幾天,畢竟還是身體比較重要。對了,患者身邊要有人照顧,不然容易磕着碰到。”
出了醫院,常鳴澗亦步亦趨的跟在駱徑身邊,小小聲道: “你不用擔心我,你把我送回家,李伯會照顧……”
“臺階。”
駱徑打斷他的話。
常鳴澗直覺他似乎有些生氣,跟着他的步伐擡腳,摸索着下了臺階。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駱徑,我錯了,我不該偷偷把護目鏡摘下來的……我以為有你陪着我,不會出意外的。”
他說前半段時,駱徑的面色還是冷淡的,待他說到後半段時,駱徑心裏那點怒氣頃刻煙消雲散。
他拉開出租車的門,把人送上去: “有我在,的确不會發生意外。”
“你可以放心相信我。但這不是你放肆的理由。”
常鳴澗乖乖點了點頭。
他現在相當于是個瞎子,沒有駱徑,最多走幾十米他就要摔,更何況這件事是他做錯在先,他不老實點,駱徑一生氣把他抛下怎麽辦。
回國的機票是在晚上九點的,到國內時正好下午五點。
常鳴澗瞎了一路,突然也體會到了瞎的快樂。
眼睛看不見意味着他什麽也不能做,駱徑只好手把手承包了他的全部起居,包括但不限于他吃飯,走路,睡覺。
常鳴澗感嘆了一下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突然也不太想那麽快複明了。
下午五點,飛機落地。
駱徑左手是行李箱,右手牽着常鳴澗往外走。
走到機場附近時,常鳴澗捏他的手,小聲道: “駱徑,我想去剪頭發,你先帶我去吧,趁着現在先把頭發剪了,等我能看見之後給我自己一個驚喜。”
他腦子裏總有奇思妙想,駱徑習慣順着他的話,把行李箱交給司機,讓他調頭去理發店。
上車後常鳴澗才松開他的手: “駱徑,你覺得我剪什麽發型好看算了,反正我現在也看不見,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你幫我來挑,你不能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駱徑回頭,指尖輕輕撈起他的一縷額發: “劉海剪短一點,不然容易遮到眼睛,長時間下去眼睛會不好,後面的頭發也短一點,太長就可以紮個小辮子了,想紮小辮子嗎”
常鳴澗搖搖頭: “我嫌麻煩,那還是剪短了好吧。”
“好。”
駱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乖巧無比的臉,心裏某個地方塌陷了下去了,又迅速重建,那感覺是棉花糖一般的柔軟,綿綿的,密密的。
他想在面前人的臉上親一口。
……就像咬一個蘋果那樣。
司機下車去買東西了,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駱徑輕輕撩起他的額發,兩人間的距離近到了一個暧昧的程度,常鳴澗卻全然不知道,只是覺得臉上有些發癢,伸手揉了揉。
駱徑捉住他的手: “別動。”
“嗯”常鳴澗不解道: “怎麽啦”
駱徑: “你臉上弄了點東西。”
常鳴澗面前的一片模糊中,陡然有一片陰影壓了上來,旋即,他額上有一點溫熱的觸感。
轉瞬即逝,又輕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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