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個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個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江宇一邊費力地淌着水一邊問:“間哥,怎麽辦?”
關聽雨擺明了捏着他們的七寸不配合。
沈白間無計可施,想着實在不行,大不了再挨羅宏一頓批,厚着臉皮去磨他。
“再看看吧。”
江宇:“哥,你說真有能儲存記憶的東西?太邪乎了,她不肯拿出來該不會因為是騙人的吧?這位關小姐看着是真漂亮,不過老話不都說漂亮的女人最會騙人。”
沈白間跨了一大步:“不知道,不過如果是騙人的把戲也太容易被揭穿了,只要哪個客人發現記憶還在,或者想贖回記憶不成功,騙局就會大白于天下。”
“也是,那個,你回局裏嗎?”
沈白間皮笑肉不笑地說:“回去幹嘛?上趕着找罵?我有病吧,忙活了兩天沒怎麽睡,困死我了,送我回家,補覺。”
“得嘞。”
雨天陰沉,拉上窗簾最适合睡覺不過。
沈白間用被子蒙着頭,明明困乏的厲害,卻怎麽也睡不着。
死者身上詭異的紅嫁衣和蝴蝶紋身始終在他腦子裏散不去。
他煩躁地掀開被子,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又鑽進被窩。
梅雨季,又濕又熱,房間裏空調出風口呼呼地吹出的冷風在空氣中形成一片白霧。
沈白間在微光中盯着白霧,思緒亂飄。
原本空調的噪音此刻像催眠曲般,眼皮終于開始松動。
一覺睡到夜裏十二點,如果不是電話鈴聲大作他大概能直接睡到天亮。
他摸摸索索,在枕頭下摸到手機。
“喂。”
夜深了,關聽雨猶豫過該不該打這個電話,可思來反去還是決定打。
沈白間帶着睡意的嘶啞聲音太過低沉性感,關聽雨愣了愣:“沈警官?”
“是我,哪位?”
“我是關聽雨。”
沈白間混沌的大腦立時開機,他一骨碌坐起來。
“關小姐?有什麽事嗎?”
關聽雨覺得這個聲音過于誘人,不着調地冒出一句:“能再說兩句話嗎?”
沈白間一頭霧水,大半夜打電話讓他再說兩句話?
他深呼吸一口壓着氣:“關小姐,究竟有什麽事?”
關聽雨聽出他的不悅,猶猶豫豫,半晌她說:“确實有個事,不知道該不該說,我想了半天只能給沈警官打電話。”
沈白間誘導着:“和陳麥鷗有關?”
“不,和陳小姐沒關系,今天剛發生的事,是一位晚上來的客人。”
沈白間邊揉眉心邊強行耐心:“你今天不是不營業嗎?哪來的客人?”
“阿田回來了,客人冒雨淌着水來一趟也不容易……”
天擦黑的時候,雨勢漸停,當鋪外站着一個約莫六十歲的男人,來回踱步,身上濕漉漉的,不知道站了多久。
阿田剛好回來,把在門外躊躇的男人請進了門。
男人十分緊張,進門後一直低着頭搓手。
關聽雨給男人倒了杯熱茶,直到感受到手心裏的溫暖,男人才緩緩擡頭。
男人眼裏布滿了紅血絲,眼神無光,面色蒼白,精神萎靡。
半天他才開口:“你真的能幫我嗎?”
不知道他多久沒喝過水,砂紙砂過般的聲音刮的人心跟着發顫。
關聽雨沒說話,點點頭用眼神安撫男人。
男人慢慢喝了口茶,茶水滋潤了他幹裂的嘴唇,他的聲音帶着不安:“我心底有個秘密,折磨了我快二十年了,每天出現在我的噩夢裏折磨我,我……快受不了了。”
男人開始哭泣,眼淚滑落,男人嗚咽着。
關聽雨柔聲循循善誘:“先生,如果您信任我,我可以幫您分離出那段令你不安的記憶,從此,您将不再受到困擾,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快樂。”
男人顫顫巍巍地問:“真的?分離出的記憶你們會怎麽處理?會不會,會不會被人看見?”
關聽雨:“看您的要求,如果您選擇活當,需要根據記憶支付保管費用,到期贖回、續當或斷當都可以,期間我們絕對不會私自打開,更不會交給第三者,也可以選擇死當,死當您可以不支付費用,記憶處置權歸我們,也可以支付費用,當場銷毀。”
男人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渾濁的眼珠閃着光,激動得臉頰的肉都在顫抖:“我選死當,我給錢,多少錢都行,銷毀,立刻銷毀。”
男人毫不猶豫地付了錢,催促着只為盡快解脫。
阿田在他不停地催促聲中手忙腳亂,險些打碎了記憶瓶。
待一切結束,男人好像如獲新生,欣喜若狂地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男人催促的厲害,阿田在操作中有所遺漏,男人走後她打開記憶瓶做清理,沒發現一縷若有似無的霧氣飄出,在半空中顯現出一小段畫面。
關聽雨和阿田同時詫異地看着畫面。
這是這麽多年來她們第一次窺見別人的記憶。
那是記憶主人的視角,簡陋的房間裏,角落裏有臺冰箱,當中有張金屬的手術臺,手術臺的上方是一盞泛着橘色燈光的老式鐵皮燈罩吊燈。
手術臺上的女人面部有被毆打留下的淤青,驚恐地睜大了雙眼,口中被塞滿了髒布,渾身□□,雙手雙腳都被繩索牢牢捆綁,腹部有輕微起伏,顯然,女人還活着。
一雙帶着醫用橡皮手套的手,拿着一柄手術刀正在劃開女人平坦的腹部皮肉。
鮮血順着傷口湧出,那雙手扒開皮肉伸了進去……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随着空氣的流動消散得幹幹淨淨。
關聽雨的胃裏劇烈翻騰,她面目扭曲地強忍着。
阿田已經飛奔去衛生間,抱着馬桶把晚上吃的烤鳗魚、烤大蝦、三文魚吐了個幹幹淨淨。
“聽雨姐,要不要報警?”阿田不願回想那個畫面。
“讓我想想。”
如果報警,意味着她們私自看到了本應保密的記憶,被客人知道了生意以後就沒法做了。
可是……
關聽雨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一陣陣犯惡心。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忍無可忍地坐起來,擰開床頭燈,看見床頭櫃上靜靜地放着下午沈白間寫着號碼的便條。
關聽雨拿着便條思前想後,終于撥通了電話。
沈白間聽完了整個過程,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那雙開刀的手是那個男人的?”
關聽雨:“對,那個視角是記憶主人的視角,房間、手術臺絕不是醫院裏該有的模樣,就算是條件再差的醫院,也不該是那個樣子。”
沈白間覺得她沒見過人間疾苦:“那你恐怕是沒見過窮山溝裏的診所。”
關聽雨冷了面色:“沈警官是覺得我大題小做,還是認為這件事沒有什麽大不了?”
沈白間輕“哦”了一聲:“不是,我現在過來,你把畫面放給我看。”、
“看不到了,記憶出了記憶瓶就消散了。”
“……”沈白間無語,“那個男人留下姓名聯系方式了嗎?或者,你們店裏有監控?我記得那條巷子周圍都沒有探頭。”
關聽雨凝重的神色漸漸緩和:“為了保護客人隐私,店裏沒有監控……不過簽了合同,我不能判定客人姓名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印了手印。”
沈白間摸了床頭櫃上煙,走到陽臺,他吸了兩口:“有些難辦,如果警局的指紋庫裏沒有他的指紋記錄就沒法找人了,如果有影像或者真實姓名更簡單些。”
“所以,沒辦法嗎?”
沈白間又連吸了幾口,香煙很快見底:“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吧,希望能比對出來。”
關聽雨聽難得順從地“嗯”了聲。
沈白間掐滅了煙頭:“你明天,不,我明天去你店裏找你。”
關聽雨把心裏的煩心事傾倒幹淨,原地複活,她調笑着:“沈警官,交警拿着疑案犯的指紋能幹嘛?開罰單嗎?”
沈白間登時火氣上頭,覺得這姑娘可能是專被指派來擠兌他的,還沒開口,關聽雨已經笑着說了聲晚安,挂了電話。
沈白間氣不打一處來地握着手機,又抽了一只煙。
回到床上,他給張堃發了個微信,告訴他明天執勤可能會遲點到。
他們明天的班排在9點半,不是早高峰,如果實在趕不及遲一會問題也不大。
交警大隊長一度覺得是不是哪兒得罪了領導,把沈白間這麽個燙手山芋丢給他,索性他也沒指望着這位祖宗能安生執勤。
沈白間,市局刑偵副支隊長,正處級幹部、二級警督,雖說被貶到區交警大隊,可級別、警銜都還保留,很明顯領導只為給他個教訓,意思意思,沒打算真辦他,指不定哪天就官複原職了。
作為一個級別警銜都沒有他高的交警大隊長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給他分派任務,幹脆讓張堃跟着他做跟班。
不料張堃還沒睡,迅速回複了一個:收到,沈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
沈白間哭笑不得。
補了幾個小時的覺,一時半會兒睡不着,幹脆拿着手機玩游戲。
正打得熱火朝天,微信彈出一個消息框,他頂着被隊友罵的風險關了游戲打開微信。
一個添加好友信息,點開一看,申請留言——關聽雨。
沈白間通過好友請求再次打開游戲,果不其然,聊天框裏有人罵他。
他懶得理會,進屋子一眼就看見一把98K,這運氣……剛準備撿,微信又彈出消息框。
肯定是關聽雨,沈白間這次沒打開,撿了槍沖出屋子……
一局打完,差點吃雞,隊友怪他如果那會兒不挂機,說不定就贏了。
沈白間退出游戲點開微信,是江宇:間哥,我剛路過法醫室,法醫科那哥們兒說陳麥鷗的腎髒沒了,我操,剖肚子取內髒還給死人穿紅嫁衣,簡直就是頂級變态,那什麽,其他解剖結果還得等等,有消息我再跟你說,晚安。
沈白間幾乎從床上蹦起來,老羅說過,那起連環殺人案的死者都被取走了一個內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