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情劫和生死劫

第50章 情劫和生死劫

周聿白笑了下:“這是什麽電影裏的臺詞?”

“我說,我們分手吧。”

“別鬧,我很快回去。”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叫周聿白,是個有錢人,知道你的錢包值五位數,知道你的手表十幾萬,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錢接近你,起初我只是想挾恩圖報,收留你只是想着你日後好報答我,後來你說你喜歡我,我将計就計,想從你這裏拿到更多的錢,我撿你回來,只是為了你的錢,從始至終都是,這三十萬,就算你給我的分手費,上次你轉給我的十萬,我沒動,轉回給你了,我只要這三十萬。”

任憑周聿白如何喚他的名字,夏小滿沒再回應一聲,他将手機泡進噴泉池裏,拿出來甩了甩,捂着空空的心髒往前走。

這樣分開很好,相比周聿白知道林百合是造成小滿一家人苦難的源頭,被一個小瞎子騙應該更容易接受。

當晚,他在周廉之的安排下帶着母親離開運城,後半夜他們在高速休息站與兩位師傅彙合,周廉之的助理塞給他一個信封:“這是夫人讓我交給你的,夫人已經幫你安排好住處。”

夏小滿沒接,也沒說謝謝,帶着師傅和母親坐上車。

張師傅有一籮筐的問題需要向夏小滿求證,譬如:将他們強行拉上車的人是誰;他們為什麽深夜逃離;是誰在逼迫小滿;姓周的那小子為什麽不在……

馮師傅按住張師傅的手,無奈向他搖頭,小滿需要安靜。

周聿白當街攔下一輛車:“送我去機場。”

訂機票的手一直抖,最早一趟飛機是三小時後,周聿白等不了,訂下半小時後的高鐵票,讓司機改道去高鐵站。

一路飛奔,趕在高鐵開車前幾分鐘踏進車廂,氣沒喘勻瘋狂撥打夏小滿電話。

一次,兩次,三次……冰冷的機械提示音一次又一次提示着他:“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周聿白從來沒像現在這麽慌過,幾乎是沖回家的,家裏的沙發上搭着夏小滿常用的小毯子,他的拖鞋一左一右亂扔在玄關,帽子圍巾原好無損的挂在衣帽架上,家裏很溫暖,只是不見夏小滿。

周邊能找的地方全找遍,只有保安見過夏小滿和張谷蕊出門,沒見他們回來。

保姆一問三不知,周聿白連夜奔赴奉城,聽雨街跟之前一模一樣,穿過街道,周聿白趕到夏小滿的家,夏小滿沒回來,兩位師傅也不在,就好像世界突然出現一個Bug,夏小滿憑空消失了。

淩晨三點的風吹得臉如刀割,不知道天空是不是在下雨,臉上涼涼的,被風一吹,像是刀子割破的傷處被灑上一把鹽,夏小滿靠在車窗,痛意席卷,意識逐漸模糊。

到新的城市天已然大亮,夏小滿眼前一片黑暗,僅存的一絲光源早已消散,原來,周聿白渡的是情劫,而他渡的是生死劫。

再次趕回運城已是第二天深夜,周聿白坐在空蕩的客廳,行李包裏是他帶給夏小滿的各種小玩意兒,周聿白在這一刻失去奮鬥的方向。

坐了很多,周聿白起身收集夏小滿的物品,他的衣服,他的小背包,他的書,他的一切全部打包扔進紙箱,然後抱下樓丢進垃圾桶。

再次回到家,家裏已沒了夏小滿的痕跡,周聿白摸了摸胸口,原來心痛真的不只是形容詞,也可以是絕望。

枯坐到天亮,垃圾車的聲音在寂靜的淩晨格外突兀,周聿白飛奔下樓,大概命運喜歡開玩笑,垃圾車剛離開,他聽到聲音,是垃圾車離開的聲音。

一直到早上九點,周聿白終于找到垃圾運輸中轉站,聽明來意的工作人員指指旁邊的垃圾山:“早上的垃圾全在這裏,你們幾個小區的都混在一起,你自己找吧。”

折騰到中午,手被垃圾劃傷,髒污沾染一身,周聿白終于找回夏小滿的東西。

東西找回來,心還是一樣的空。

抱着箱子往回走,迎面的風吹得眼睛酸,周聿白蹲在路邊哭得毫無形象,騙子,夏小滿,你就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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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來的格外早,夏小滿穿得單薄,領子往上拉了拉,将盲杖往前探了探,憑着上一次的記憶走到殡儀館等候觀瞻室。

殡儀館工作人員念到夏小滿的名字,小滿走過去,掌心向上,恭敬伸出雙手:“勞煩了。”

工作人員一愣,将骨灰盒放到他手上:“又是你啊。”

實在是夏小滿的特征太過難忘:盲人,單獨一個人。

小滿實在扯出不笑容,向工作人員道謝:“嗯,又是我。”

“骨灰寄存辦理手續在後面樓,需要找個人帶你過去嗎?”

“不用,謝謝,找不到我再回來尋求幫助,謝謝你。”

這是夏小滿今年第二次來殡儀館,實際上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三次來,第一次是在兩年前,張谷蕊在醫院痛苦的走完她的一生,夏小滿在兩位師傅的伴陪下替她舉行簡單的葬禮,也是那次夏小滿才知道桦市這邊火葬場是在殡儀館裏面,屬于殡儀館的下設部門。

骨灰寄存在殡儀館的後山,兩年前他親手寄存張谷蕊的骨灰,送走張谷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難過,對張谷蕊來說經歷過最痛苦的癌症晚期,死亡無疑是一種解脫,而夏小滿,作為一個全程見證過她痛苦的人,很多次甚至會想親手替她了解這痛苦的一生,因此,張谷蕊的葬禮他很平靜,幾乎沒有浪淚。

葬禮過後半個月,夏小滿在一次煮排骨湯時對着廚房門口問:“媽,放點木瓜吧,加了木瓜湯喝起來的是甜的。”

沒有人回答他,那個每次他做飯坐在門口看着的人再也不會應他一聲,那天,夏小滿蹲在廚房嚎啕大哭。

今年八月,馮師傅因肺炎過世,馮師傅的骨灰是他一個人捧的,張師傅沒來,他在家生氣,對着馮龜年的遺照罵他不守信用,說好的要比他晚死,怎麽就走在他前頭。

馮龜年走後半個月,張鶴齡老爺子癡呆愈發嚴重,經常穿着馮老爺子的衣服,拿上他的煙杆在門口坐着,小滿喚他張師傅,會被他斥責沒大沒小,讓小滿喊他大師傅。

小滿白天帶着他擺攤,晚上直播算命,日子艱難又平靜的過着,直到一周前,小滿做好早餐端去給老爺子,喚半天沒人應,一摸,身體早涼了。

至少他走的時候沒有痛苦,這是夏小滿唯一的安慰。

三個骨灰盒排在同一列,夏小滿撫摸着上面的名字,想哭,哭不出來,“媽,大師傅,張師傅,你們都走了,我要去哪呢?我現在要幹什麽?”

回市區的家需要轉三次車,先坐車到山下,轉乘105路車到桦市圖書館,再換233路到達他所居住的城中村。

到山下,站臺前只有夏小滿一個人,私家車進進出出,夏小滿數着來回已過去七輛私家車,105遲遲不來,上一次明明等的也是105,難不成改路線了?

沒人經過,找不到人問,夏小滿打開Be My Eyes,申請視頻連線,請求志願者的幫助。

周聿白的手機在桌上震動着,他正在配合警察調查關于周成宏涉嫌操控股價一案,十五分鐘後,調查結束,送走警察,看到Be My Eyes通知顯示十五分鐘前接到用戶名為“彩色熊貓”的朋友向他發起視頻求助,Be My Eyes有個特性,幾秒內沒接電話,電話自動轉給其他志願者。

至今為止,周聿白在Be My Eyes上幫助過67次視障人士,每一次,他都會想,對方會不會是夏小滿。

夏小滿,夏小滿啊,三年了,不知道你在哪裏。

想起他,周聿白總會不自覺的看向窗外,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不知道他好不好,周聿白想盡無數辦法找他,世界太大,周聿白總是在想,是自己還不夠強大,找不到夏小滿藏在哪裏,找不到夏小滿的消費記錄,乘坐交通工具的記錄,,他就像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一夜間失去所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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