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怪物-舒安玉

第88章 怪物-舒安玉

01

大概因為少年失怙喪母又寄人籬下，舒安玉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沉默寡言的。随着年歲的增長、對黎旭心思的加深，他似乎變成了一個沉默的怪物：不能訴諸于口的愛意和日漸偏執陰沉的心。

舒安玉為了逃避對黎旭的感情而遠離黎旭，卻又在思念變得苦澀而歸來時知道黎旭有了喜歡的人。

舒安玉心中墜墜的：原來他也會喜歡男人，只是這個人不是我。

但黎旭的感情似乎并不順利。

知道這一點的時候舒安玉反倒感到了高興，但接下來這其中又混雜了複雜的罪惡感。可是，好痛苦啊……這麽痛苦，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痛苦？

連桑澤都看出了他的痛苦，可黎旭卻看不出來。

是的，桑澤說的沒錯，他們只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與弟弟——他理應比任何人都擁有更多的優勢。

舒安玉沉默地跪在黎旭母親的病床前，因為生病已經落光了頭發、面色瘦削的黎阿姨寬容又平和地看着他：“安玉，你會照顧好黎旭的，對不對？”如同多年前撞破舒安玉對黎旭的感情時那樣，她再一次原諒了舒安玉，“不要顧慮我，如果黎旭也喜歡你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如果黎旭也喜歡我……舒安玉心想，這是多麽好的祝福呀。

可惜這不是現實，所以他要去搶、要去騙：“旭旭，媽媽很擔心你，她希望我們能在一起……你願意嗎？我知道你最近在為桑澤的事情煩惱，或許我可以幫你。”

——選我吧，這一次，選我吧。

黎旭疲憊地點頭了，于是他們結婚了。

這是舒安玉成年以來最快樂的一刻，他覺得自己飄起來了，一切的罪惡感與自卑感似乎都消失不見了。他高興得像是醉了，但他不能告訴任何人，所以他獨自咀嚼自己的快樂。

但婚姻的泡沫太脆弱了，更何況這本就是虛假的妥協。

黎阿姨去世了，黎旭開始變得低迷抑郁——舒安玉半夜總能聽見黎旭在悄悄流眼淚、發出小獸一般的泣音。

舒安玉知道，黎旭不是不肯愛他，他只是不肯以愛人的方式愛他。黎旭可以喜歡桑澤、喜歡竺飛星，可是即使結婚了，他也不會喜歡舒安玉。他們像一對身份被迫倒錯了的兄弟，除此之外，再沒有暧昧的地方。

舒安玉心想：是我的問題麽，是我遲鈍、讷言……是我不會讨人歡心。

舒安玉習慣了這種自我否定，尤其在收到一大堆黎旭的照片時：在面對別人時，黎旭也有正常的情欲……只有他，只有舒安玉，他們甚至沒有親吻過。

舒安玉有時候也想換一種身份：不要是哥哥了，他不想做黎旭的哥哥，這兩個字像枷鎖一般牢牢套住了他，讓他被迫在規定的框架之內活動，不敢踏出一步。

黎旭是一只容易受驚的白兔子，舒安玉是壯碩的、石頭一般的怪物，可他也只能僞裝自己是一只黑兔子，用密不透風的虛假皮毛遮住自己滾燙熾熱的心。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一次推翻所有重來的機會？他想要重新開始，他可以變成別人，變成桑澤、變成竺飛星……變成随便一個黎旭會喜歡的人。

他會僞裝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