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懊惱歸懊惱,一直躺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童奕打算先把歸雁扶到房間裏去,再想辦法解決。她剛彎下腰,原本閉着眼睛的歸雁忽然睜開了雙眼。

童奕吓得一個趔趄,腦袋撞到了後面的餐椅。她揉了揉後腦勺,看到歸雁動作僵硬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搖一晃地就往大門口走去。

糟了,這是被控制了!

童奕趕緊追過去拉住她,但不知為何,歸雁此時的力氣極大,幾次把童奕甩到一邊,直直地就往外走。童奕見拉不住她,只能先把大門的門鎖反鎖上,然後跑到餐桌邊去翻自己的包。

她記得爺爺的符紙裏面有一張是定魂的,對方強行奪活人的身體,一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目的,首要之急是把歸雁的三魂六魄定住,不能被外來物擠出身體。她抓起符,又拿出一條繩子。這條繩子是爺爺當年特制的,裏面混有精純的朱砂和黑狗血,上面的龍頭是實打實的雷擊木,全都是驅邪的極品之物。

歸雁已經開始用蠻力去擰門鎖了,童奕趕緊跑過去,把手裏的符貼在了她的額頭上,然後幾乎是拖着把她拖了回去,用繩子把歸雁捆在了椅子上。捆好之後不放心,童奕又去房間裏抽了一條床單,把椅子和餐桌固定在一起。

歸雁仍在拼命掙紮,她肩上的小鬼似乎是在用紅線控制她,如今紅線被不斷用力拉扯着,歸雁脖子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嚴重。童奕氣急,一把朱砂灑在了小鬼身上,而後走過去,用符筆抵着它的腦袋,說道:“告訴你的主人,我是個天師,既然你們被我撞上了,我就不會讓你這樣帶走她的。你們如果硬來,她死了,你們也撈不着好處,我必定追到天涯海角也滅掉你們。不如談談條件,說吧,你們想幹什麽?”

小鬼惡狠狠地看着童奕,尖叫一聲想要來咬她,但不知為何,快要碰到她的時候,它忽然瑟縮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童奕愣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來,爺爺曾說過,她的體質很特殊,是極其難遇的純陽血,所有陰邪之物都懼怕她這種性質的血。原本以她的命格,是無法看到那些邪祟之物的,但是在她十歲那年出了一場意外事故,醒來後幾乎沒了先前的所有記憶,只記得是爺爺用盡了所有辦法保住了她的命。但也正是從那時起,她發現自己能看見一些先前看不到的東西,爺爺知道後,連連感嘆是天命所至,便自那時開始把她帶在身邊,讓她跟着自己學習天師之術。

童奕轉身從桌子上拿了一把水果刀,用刀尖把手指刺破一點,擠出一絲血珠,然後迅速伸手去抓小鬼。小鬼蹭的一下就從歸雁的左肩躲到了右肩,但由于紅線還連着,它無法躲到更遠的地方去。

“原來你怕我啊!”童奕這下興致來了,她一邊假裝轉身,一邊餘光瞟着小鬼的位置,趁其不備,迅速把手指上的血抹在了它的身上。

小鬼慘叫一聲,身上迅速被燙出一道紅印,有黑氣從裏面滲出來。那些紅線試圖過去修補,但始終無法靠近,只能在周圍盤桓。

童奕仿佛拿捏住了什麽不得了的必殺技,幹脆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歸雁對面,跟小鬼大眼瞪小眼,“你現在這個樣子,跑不了的。要麽,放了她,要麽,就讓你的主人來談談條件。”

小鬼瞪着童奕,但沒再做出攻擊的動作,也不再拉扯紅線,歸雁總算是平靜下來,眼睛也閉上了,但依然昏迷着。

童奕上前輕輕推了推歸雁,毫無反應,她又去看小鬼,但此刻小鬼卻好像蔫了一樣,低着頭坐在歸雁的肩上,渾身散發着黑氣。她嘗試用手碰了碰紅線,發現那些線是虛的,根本摸不到。

無奈,童奕只能從包裏找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面倒出一些藥粉,小心翼翼塗在了歸雁脖子上的傷口處。藥粉散發出一股淡淡的佩蘭味道,這是童家祖傳的治療被陰邪之物所傷的藥,童奕不喜歡那股味道,後來自己使用的時候,就往裏面添加了佩蘭,中和掉了先前那股濃重的氣味。之後她又從房間裏翻出醫藥箱,用紗布把傷口包紮了起來。

歸雁一直不醒,童奕也不敢分心去做別的,只好坐在她身邊守着,腦子裏則一直在想各種解決的辦法。但她思來想去,劃掉回童家老宅這個辦法,剩下的,就只有爺爺留下的那本手記了。手記被她藏在自己的鋪子裏,她只希望爺爺當時記錄的有關于這種小鬼的處理方法,不然她恐怕真的只有回老宅一條路了。

童奕當時走的時候甚至把從小貼身帶着的玉玦都留在了那裏。她篤定爺爺的失蹤和家裏有脫不開的關系,不然爺爺也不會提前把自己的手記交給她,還叮囑她要小心。那之後不久,爺爺就不見了,她問每一個人,但每一個人都說不知道,包括自己的父親和母親。而就在爺爺失蹤三個月後,自己的姐姐也車禍身亡,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見姐姐最後一面,屍體就被匆匆火化了。

父母對這兩件事諱莫如深的态度,以及其他人疏離的态度讓童奕至此對童家徹底絕望,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再在老宅待下去,有一天自己也會莫名失蹤和死亡。她想找到爺爺,也想查出姐姐死亡的真相,于是她帶着爺爺留給她的手記,以及其他一些爺爺留在老宅中的物品,只字未留地離開了老宅。

而她那間鋪子,也是爺爺寫在手記中留給她的。那間鋪子應當是爺爺的一處秘密居所,她住進去到現在,一直沒有童家人找上門。但她也未能查到任何有關爺爺和姐姐的信息,這兩個人,就好像被人徹底抹去了印記一般。

童奕正想着,一旁的歸雁忽然動了一下,她立刻上前查看,只見歸雁的身體又動了動,接着嘴裏溢出一聲呻吟,慢慢睜開了眼睛。而她肩上的小鬼,此刻仍低頭蜷縮着,沒有動靜。

童奕仔細看了看她,問道:“你怎麽樣?”

歸雁動了動,發現自己被捆在椅子上,左邊的脖子也隐隐作痛,額頭上還貼着一張符。她搖了搖頭,開口道:“沒事,就是渾身有些疼,休息一下就好。”

童奕伸手把符紙摘下來,看了看歸雁的眉心,眉心處仍然隐隐發烏。她一邊給她解繩子,一邊解釋道:“你那時候應該是被控制了,一直想要出去。我這是不得已,才把你捆在這裏的。那張符紙是為了定你的魂,這件事有些棘手,恐怕我現在沒辦法立刻解決。”

歸雁點點頭,這也是她預料中的結局。盡管有些失望,但她面上還是很平靜:“沒關系。”她皺了皺眉頭,似乎在回憶什麽,童奕也沒有打擾她,只是站起身把東西收拾好。

童奕把包背起來,這才聽到歸雁在她身後說道:“我剛才,腦子好像被什麽東西魇住了一樣,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喊我去一個地方。她說,不去的話,我就會……”

“會怎麽樣?”童奕追問道。

“……會死。”說着,歸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卻摸到了包紮的紗布,她的動作一頓,把手放了下來,苦笑道,“這是那個鬼弄的嗎?我是不是,真的會死?”

“不會的。你信我,我爺爺是一個很厲害的天師,他留給我一本手記,裏面一定有解決的辦法。”童奕看着歸雁神情黯然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難受。普通人面對鬼神,總有一種與虛無抗衡的無力感,作為天師,她見過不少惡人被鬼磨,也見過不少好人困于對鬼神恐懼的漩渦中無法自拔,最終惶惶度過一生。如果信命,那麽屈于鬼神就顯得可悲,如果不信,那麽對抗鬼神又顯得那麽蒼白無力。童奕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哎,做個有道德的天師還真是挺不容易的。她看歸雁不說話,又趕緊補充道:“你跟我一起回去,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一定會,你相信我。”

她說得很急,生怕歸雁不相信她。歸雁卻只是笑了笑:“解決不了也沒關系,如果命中注定我一定會死的話,怎麽樣都逃不過的。”

“呸呸呸!”童奕瞪了她一眼,然後把她拉起來,“走吧,左右試一試,先別這麽快就放棄。”說完,她又瞟了一眼歸雁的右肩,欲言又止,這個鬼,似乎要跟着她們一段時間了,這要不要告訴歸雁啊。

歸雁本來也不抱什麽希望,她性子淡漠,平日裏獨來獨往,很少與外人有過多交集。但鑒于眼下的事态發展确實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了,加上童奕又是童家人,說不定真的會有什麽辦法。她思索了片刻,最終點頭答應了。跟着童奕往外走的時候,看她一直往自己的右肩看,又一臉糾結的樣子,心下當即了然了幾分,她把大門鎖好,兩人到車裏坐定之後,歸雁系好安全帶,忽然開口問道:“那個鬼,是不是還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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