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人兩隔
第十二章天人兩隔
第十二章天人兩隔
在這一片混亂下,秦皇後徹底扛不住了。
病來如山倒,轟轟烈烈的讨伐聲,綿綿不絕的鄙夷聲終于壓垮了這個一直為國為民的皇後,秦皇後病的幾乎下不來床。
更無奈的是,這個時候沒人願意去盡力醫治這個皇後,這個人們口中不願發赈災銀子,貪圖榮華富貴,德不配位的皇後。
秦皇後被囚禁在宮中,就等一紙廢後诏書。
呂潇然也不能去看母親,析木受了重傷,不知所蹤,呂潇然一個人無法潛入守衛森嚴的坤寧宮,她只能在外面看着這死氣沉沉的坤寧宮,看着這個牢籠囚住自己的母親,看着自己無能為力,只能夜深人靜的時候默默哭泣,就連祈禱母親康複也只能偷偷的。
純王也病了,朝廷的官員上書讓他廢後,不要再接近那妖後,後宮的妃子也旁敲側擊,軟磨硬泡讓他不要再接近皇後,加上他病了,幾番折騰下也沒有機會去坤寧宮看秦皇後一眼,但他沒有答應廢後,只是禁足了秦皇後,純王一直試圖堅持着讓她當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
坤寧宮外重兵把守,無人敢入,坤寧宮內一片凄涼,空空蕩蕩。
秦皇後只能躺在床上,身形一天天消瘦,照顧她的只有兩個貼身宮女,宮殿裏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了,除了華麗的外殼,坤寧宮內裏樸素的可憐。
秦皇後每天咳的睡不着覺,她也不敢睡,似乎一睡就能感受到那鋪天蓋地的謾罵,自己真的錯了嗎?她一直覺得沒有,但如今,她又動搖了。
自己真的是個合格的皇後嗎?秦皇後一遍遍自問,她盡力了,但是事與願違,似乎一切都已無力回天,她不過螳臂當車,最後被壓的粉身碎骨。
秦皇後想哭,可她是北将軍府的女子,堅韌的她到底沒有流什麽眼淚,只是哀愁着,憂心着,無奈着。
她在病重彌留之時想了很多,一開始她怨憤,她不甘,後來她釋然了,她不怪別人,也不怪自己了,因為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問心無愧,但至少她不後悔活這麽一次。
秦皇後想起了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她那樸實的父親,直爽的母親,憨直的丈夫,活潑的女兒,以及似乎已經很遙遠的,早已離開自己的兒子。
她的幼時,她的姻緣,她的兒女,這是她的牽挂,是她的不舍,是她的驕傲,是她活着的意義,是她不悔的理由,是她憂天下的基礎,如今天下人都唾罵她,但她不悔不恨,因為她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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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後笑了,緊接着有急急的咳了幾下,勉強側着身子吐出一口鮮血,夜色濃郁,血沒入黑暗,看不見了,只有人倒回床上的悶響,稍稍打破靜谧。
秦皇後死在了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沒有人見證她的去世,她默默的離開了,離開了紛争,離開的丈夫和兒女,離開了皇後之位,她解脫了。
後世評價她是有遠見和政治手腕的皇後,因為那一封封寫給皇上的信的公開。可人死燈滅,不論身後名,如今都不過一具冰冷的屍體。
第二天,衆人發現了秦皇後的屍體。
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呂潇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一切都虛幻起來,什麽?我的母親,死了?
呂潇然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知覺,整個人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搖搖晃晃,暈暈乎乎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坤寧宮的,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走到母親的床邊,她只知道自己看到母親屍體的那一剎那,世界好像碎在自己的面前。
淚,流不下來,好像連淚水都不想承認母親的死亡,但心卻很殘忍的痛着,一抽一抽的,痛的幾乎讓呂潇然直不起身,只能蜷縮在母親的床邊。
呂潇然握着母親的手微微顫抖,冰冷的觸感從手上一直傳到心裏,呂潇然聲音顫抖着道:“娘?”
語氣裏滿滿的不可置信與疑惑,是的,呂潇然在懷疑這一刻的真實性,是夢嗎?為什麽如此真實?為什麽周圍的人都讓自己節哀順變?
同樣反應的還有匆匆趕來的純王,但呂潇然此時已經顧不上父親了,或許,呂潇然打心底裏也責怪父親吧。
呂潇然渾渾噩噩的被拉走,眼睜睜的看着母親的身體被擡走,呂潇然只能僵硬的随着人群走向殿外,外面陰沉沉的,好像風雨欲來。
之後的幾天呂潇然也不知道怎麽過的,很奇怪,她好像一滴眼淚都沒流,她只是發呆,只是看着窗外,衆人都說北平公主是傻了,或許是的,呂潇然也這麽覺得,不如傻了吧,或許可以減少痛苦。
秦皇後死時畢竟還是皇後,該有的禮儀一樣不少,純王也執意用最豪華的葬禮送她離開,雖然有群臣反對,但純王态度是如此強硬,最後竟然真的逼的群臣退讓。
葬禮上,呂潇然跪着,她看着棺椁,有些回過神來,這裏面,是自己的母親,而之後自己就再也見不到了。
再也見不到了?是啊,見不到了……
呂潇然那段日子過得很混沌,或許是大腦在保護自己吧,呂潇然那段記憶是混沌的。
但有一件事呂潇然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下午,衆人來祭拜秦皇後,呂潇然呆滞的走着,被宮女摻着準備回去休息。
此時,呂潇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她說:“這秦皇後真好運,死的真是時候,不然這種規格的葬禮哪裏輪得到她?”語氣裏是滿滿的鄙夷。
呂潇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聽到這句話的,可這句話就是穿過人群,直直的刺進呂潇然的耳朵裏,那一瞬,呂潇然只覺得無邊的憤怒。
也是那一刻,呂潇然徹底爆發了。
四肢百骸都好像被憤怒充斥,催使着呂潇然不顧一切的沖向那個聲音的來源。
說那話的是個貴女,衣着打扮能看出身份不凡,飛揚跋扈的模樣。
她看見呂潇然沖過來,剛想說話,卻被呂潇然那幾乎要殺人的眼神吓得不敢說話,倒退一步。
下一刻,呂潇然一個巴掌揮過去,這巴掌呂潇然是一點都沒留情,用了十成十的力量,還帶了內力,直接把人打倒在地。
那女子被打懵了,驚恐的看着披麻戴孝的呂潇然,神色仿佛見了鬼。
呂潇然面沉如水,一腳就要踩上去。
旁邊的侍衛總算反應過來,一人趕忙上前拉走那女子,另一人上前就要攔住呂潇然。
“公主殿下冷靜啊!”侍衛喊到。
呂潇然冷笑一聲,輕聲道:“冷靜?”
話音剛落,呂潇然就直接施展浮萍步,如鬼魅般繞過侍衛,沖到那貴女面前,真氣凝于掌,就向她攻去。
守着貴女的侍衛震驚了,急忙就要格擋,可呂潇然只是輕輕一閃,略過侍衛,如閃電般毫不猶豫的一掌拍飛那貴女。
這一掌威力不可謂不大,那貴女只是平常人,直接被拍飛到牆上,一口鮮血吐出,倒地昏迷不醒。
可就算如此,呂潇然依舊不想放過那貴女,一步一步向她的方向走去,似乎要殺了她。
“快攔住她啊!”貴女身邊的侍女崩潰大喊。
這一嗓子叫醒了震驚中的衆人,更多的侍衛湧上來,堵住呂潇然的路。
呂潇然臉色不變,只是調動內力,将浮萍步施展到極致,躲避着這些侍衛,愣是沒被抓住。
呂潇然在深宮裏待久了,都快忘記了自己曾經還是個武學天才。
衆人只見身穿白衣的呂潇然身法鬼魅,躲避着侍衛,一點一點不緊不慢的逼近昏倒在地的貴女,都是大駭,這北平公主,怕不是個妖女!
呂潇然一掌拍開一個試圖靠近的侍衛,閃身躲開另一個侍衛,順手抽了把劍,來到了那個貴女身邊。
就在呂潇然要一劍刺下去的時候,一道黑影閃現,一柄匕首架住呂潇然的劍,輕巧的挑開,劍上傳來的餘力将呂潇然的劍震脫了手。
呂潇然似乎毫不意外,仍然木木的,看了看自己握劍的手,又擡頭看了看來人。
是析木。
許久沒見,析木還是老樣子,不過身上倒是纏了不少繃帶,身上有淡淡的苦藥味。
“公主殿下,停手吧。”析木放緩聲音,低低的勸道。
呂潇然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你讓我停手!”
呂潇然的聲音如此凄厲,讓在場的人都不寒而栗。
“停手?為什麽要停手?你們,所有人!”呂潇然轉身,指着身後震驚的衆人,瘋狂的大喊,“逼死了我的母親,如今還來侮辱她,活該你們都下地獄!”
呂潇然的聲音顫抖着,兩行清淚流下來,此刻,她終于爆發了,這幾天的情緒,終于于此刻徹底崩潰。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們!”呂潇然踉跄着走了幾步,逼近周圍的人,一雙眸子滿含悲傷與憤怒,灼的衆人不由後退。
此時沒人敢說話,只是呆滞的看着發瘋的呂潇然。
一切好像都安靜了,只有刺眼的陽光穿過紅牆,碎在深宮的道路上。
悲憤,不甘,瘋狂于此刻漸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止境的無力感和深深的無奈,沖刷着呂潇然的心。
她無助的看着周圍,回應她的只有看怪物一般的眼神,呂潇然扯了個笑,後退幾步靠在牆上,身體緩緩滑落,沒救了,沒救了,一切都沒救了,一切都是那麽荒謬。
她能怎麽樣?殺了那個貴女能怎麽樣?殺了這些人能怎麽樣?
不能怎麽樣,到頭來,什麽都改變不了,所以,一切都毀滅好了啊……
淚,止不住的流。
析木看着頹唐着淚流滿面的呂潇然,沉默不語,扶起呂潇然,對衆人說:“公主殿下累了,要回宮休息。”
說着就摻着呂潇然離開,留下一片狼藉和面面相觑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