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風穿過院裏的竹林,竹葉莎莎響,仿佛在耳邊竊竊私語。幾人彼此對視,彼此審視。

乍然聽到久違了的名字,線葉看着榻榻米出了神,重陽的嘆息微不可聞,“你們想知道什麽?”

“當然是葉姬的下落,”夏油傑說。

“我們如果知道的話,她估計早就被靜閑町抓回來了,”線葉苦笑中帶着嘲諷,“自從她離開以後,我們一直接受最嚴密的管控,根本不能和外界取得聯系。”

五條悟并不意外,他也沒想着直接得到答案,“但你們是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們很了解她,知道她可能會躲在什麽地方。”

“夠了!”一直沉默着的玉蝶老師突然爆發,“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布陣圖》嗎?”

“《布陣圖》明明是花國的國寶,千年來一直沉眠地下。你們都說阿芳是盜賊是小偷,可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我們一直以來守護的國寶是怎麽流落到霓虹來的?”

那明明是祖先遺留給她們的寶物,那明明是她們最愛重的姐妹,這裏的人觊觎她們的寶物,便在她們姐妹身上堆以污名,想讓她在絕望的泥濘中死去。

十年啊,那個最喜歡在臺上出風頭,說如果不能登臺表演,便此生無趣的驕傲女人帶着自己的女兒已經銷聲匿跡了足足十年。她甚至不知道她們是否還活着。

“小梅!”

面對重陽眼中的不贊同,玉蝶老師的眼淚一顆顆墜落,如同珍珠被拍在地上,發出極重極悶的聲音。

她們已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想要求少年救人,就必須背叛自己的朋友,洩漏她的消息。

面對特級咒靈也從未退縮的夏油傑和五條悟,在面對這樣的眼淚時竟不約而同後退一步,心生愧意。

“他們既然剛剛出了手,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是那種是非不辨的人,”線葉安慰道。

迫切需要理由支撐自己做出選擇的玉蝶擡起頭,雖然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但是她的眼神依舊恍若少女般純真,尤其是隐藏在蒙蒙細雨之後的懇求,根本讓人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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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會傷害我們的朋友嗎?”

“我們不會的,”夏油傑保證。

“阿芳一直在思念家鄉,甚至為自己的女兒取名思湘,我想如果她躲過了追查,最後應該會去長崎,那是離花國最近的城市。”玉蝶梨花帶雨地笑了,讓看的人分外憐惜。

她推了推江優,“這是我們唯一知道的阿芳的線索,你們帶茉莉離開吧。”

兩個少年無言,只能依言帶着江優離開。

“老師們不要擔心,我會平安回來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吃團圓餃子。”江優的話讓三位老師的臉色都和緩了許多。

目送三人離開,玉蝶腮邊依舊還挂着眼淚,原本哀傷無助的氣質卻陡然一變。

線葉微笑着遞去手帕,“都很久沒用這招了,玉蝶你的演技有點退步了。”

別看剛剛的話語和神情扣人心弦,想當年玉蝶可是能把靜閑町最鐵石心腸的人哭到心軟的女人。

要不是靠着她,當年她們面對種種拷問可能連活下來都很困難。

玉蝶橫了線葉一眼,“糊弄兩個沒怎麽見識過女人的半大小子,也不用那麽竭盡全力。”

“好在茉莉被帶走了,雖然暫時沒了危險,但時間久了就不一定了,不過今天動靜這麽大,那邊應該也得到消息了。”重陽有些幹渴,下意識抿了抿唇,“找到阿芳和湘湘了嗎?”

“說是有了線索,”線葉說,“以阿芳的性格,一定認為最危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覺得她應該一直沒有離開橫濱。”

但即使知道大致範圍,以本地勢力靜閑町十年來都沒有找到葉芳的情況,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離開前找到她。

“其實我總覺得阿芳應該不在了。”玉蝶手指交纏,語氣沉沉,“母女兩個的目标太大了。”

而且以葉芳的性格,只要能确定安全,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給她們傳消息,讓她們安心。

線葉和重陽也都沉默了。

其實她們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是不敢說出來。

玉蝶鼻音悶悶,“或許當年應該讓我去的。”

“阿芳畫畫沒你好,而且她之所以離開,也是考慮着湘湘,不想讓她被靜閑町當作一個随時可以送出去的物件,”重陽開解道。

玉蝶擅畫、她擅書,而線葉覺醒的異能是這麽多年計劃的關鍵,當年的情況只有葉芳做那個出逃的人最合适。

于是四個從小一起在劇院長大,基本沒分開過的女孩們這一別就是十年。

一想到那個在臺上神采飛揚唱歌的女孩,那個即使被獨自回國的丈夫抛棄,也一直堅強撫養女兒,和她們約定一起終老但終究客死異鄉的友人,她們都內心酸痛,不願意接受。

“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屬他人!【1】”

重陽開口,是當年葉芳臨走前最後唱的戲詞。

“番王小醜何足論。”線葉顫抖着聲線接上。

“我一劍能擋百萬兵……”玉蝶抹掉即将掉落的眼淚,和朋友一起唱着铿锵有力的曲文。

若上天有靈,就保佑一切都順利結束,不要辜負她的犧牲。

毫不知情身後的悲怆,五條悟和夏油傑早已另有打算。

年輕驕傲,從未經歷過挫折磨難的少年在剛剛幾位老師半真半假的表演裏,受到了堪稱是最有沖擊力的暴擊。

是啊,為什麽花國的國寶會在霓虹呢?

同族所犯下的卑劣罪行早已擺在眼前,他們難道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嗎?

不過是事不關己,自欺欺人罷了。

原來他們自诩最強,如今捅破了窗戶紙,才發現身上也存在着人性的低劣。

他們為同族偷盜的行徑感到羞恥,為自身做了幫兇感到愧疚,他們甚至覺得如果不做點什麽,就無法安心。

兩個默契深厚的少年都已經在摯友的眼神裏确認了對方的心意。

有兩個特級咒術師帶路,江優沒有任何阻攔就離開了靜閑町。

“就到這裏吧。”江優停下了腳步。

“你不和我們走?你自己一個人太危險了。”夏油傑想要勸說江優和他們一起。

即使和他們一起會目标很明顯,但同樣在他們兩個沒倒下之前,江優都會是安全的。

“我必須去港口黑手黨一趟。”江優意志堅定,“我得去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麽?”五條悟問。

江優笑着搖搖頭,在心裏回答:撈一顆棋子,下在全局最關鍵之處。

·

此時港·黑首領辦公室正是山雨欲來。

“森醫生,為什麽你所謂的女學生會和咒術界的六眼和咒靈操使認識,甚至能讓他們顧不和港·黑發生沖突,也要保住那個舞女。”

首領表情陰鸷,視線像禿鷹一般在森鷗外的脖頸處流連。

據回來的人禀報,他們是遭到了異能者阻攔,但是夏油傑和五條悟的特征過于明顯,稍微一描述就可以肯定身份。

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麽發展的森鷗外也很懵。

據他所知,少女和兩人的關系也就僅限于曾經見過一面。難不成他到底是看走了眼,茉莉其實是咒術界派到橫濱來的釘子?但沒有理由啊,如果少女真是卧底,要接近的也不應該是他才對。

他怎麽也沒想到在計劃即将完成的情況下會發生這樣的失誤,而這一失誤直接導致首領會以為他私下和咒術界有聯系。

可笑的是他前不久還想以此扳倒志源幹部,結果轉頭自己先這上面跌了一跤。

現在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裝作被騙,盡力撇清和少女的關系了,森鷗外大腦飛速運轉,瞬息就露出極為震驚的表情,但很快又被掩飾下去。

面對首領的殺意,森鷗外不僅沒有解釋,反而如釋重負地深深鞠躬,“首領,請您下令處死我吧。”

這種不解釋、不反抗的行為成功引起了首領的懷疑。

“森醫生是個聰明人,我不信你會冒着被我發現的風險和咒術界有聯系,”首領竟然收起殺氣,循循善誘起來,“那個舞女真就這麽重要,重要到你情願放棄生命。”

對方是不是咒術界的人尚還存疑,森鷗外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确認對方身份,估計是打着只要自己死了,他就不會再去動那個舞女的主意。

首領眼睛微眯,指尖敲打在輪椅的扶手上。

這樣的場景他似乎以前見過。難道為情所困的男人,都這麽傻嗎?

森鷗外盯着地毯上的花紋,額角的冷汗不斷冒出。他的生與死,似乎只在首領的一念之間。

“首領!”大門被打開,尾崎紅葉快步走進來,目光掃到深躬的森鷗外,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那個舞女到了樓下,說要見您。”

首領手指頓住,看了眼渾身僵住地森鷗外,“只有她自己?”

“只有她自己。”

不對!不對!森鷗外捏緊手指。

如果茉莉真的和咒術界相關,已經暴露的她根本沒有來港·黑的理由,但如果她不是,那就更不該來。以她的腦子應該很清楚,一旦踏入這裏,等待她的只有一個結局。

她為什麽要來?

這個問題霎時占據了森鷗外所有的思緒。

不多時,素衣的少女走進了華麗的辦公室。

進來的第一時間,她的眼神就落在了森鷗外身上,而感受到少女到來的森鷗外終于擡起頭和她對視。

只見臉色蒼白的少女的手在輕輕顫抖。

她在害怕。

但她依舊對他緩緩揚起一個笑容來。

這個笑容并不好看,但卻是森鷗外見到過的最美的笑。

她是為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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