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般若樓(四)

般若樓(四)

聞映雪從醒來,就一直在想自己喝了厭辭卿的血這件事,根本沒注意到厭辭卿是裸着上半身的。

“你你你!你轉過去!”聞映雪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将視線從厭辭卿的身上移開。

厭辭卿被聞映雪的反應所驚,也才回神想起自己還沒穿衣裳。

淨魂池內沒有燭火,只有穹頂的月色傾落,迷蒙的月光如水籠着厭辭卿。

少年的發絲仍舊是濕漉漉的,從頭頂滾落的水珠滑過他分明的眉眼、喉結、心口,腹部的薄肌、最後滴在水面上,蕩開漩渦。

厭辭卿挑眉,雙手環胸,覺得有些好笑:“喂,是本座沒穿衣裳,要轉過身的人也不該是本座,而是你吧。”

捂着雙眼的聞映雪默默轉過了身:“你為什麽不穿衣裳啊?”

厭辭卿無所謂道:“你沐浴時要穿衣裳?”

聞映雪:“我不管,你去把衣裳穿好。”

厭辭卿聞言,不僅沒動,反倒是懶洋洋地靠在身後的石壁上,雙臂展開,搭在石壁邊沿,薄唇翕動:“既是兄妹還在乎這些幹什麽?”

聞映雪“噌”一下站了起來,溫水“嘩啦啦”地從她的裙擺落下,她略帶愠怒道:“誰家兄妹這麽大了還一起泡澡啊!”

聞映雪幹脆翻身上岸,一個藥浴而已,她就不信她不泡還真能死了。

少女兩手摁在眼皮前,摸着黑去找酥梨,步履蹒跚,根本不敢邁大步子。

厭辭卿瞥了眼現在走路和瞎子沒什麽區別的聞映雪,淡淡提醒了一句:“前邊兒有個坑。”

聞映雪:“我知道——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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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精準踩中,随後穩穩當當地跌坐在了泥坑裏。

厭辭卿嘆了一口氣:“你怎麽這麽麻煩?”

少年翻身便上了岸,随後大步一邁,便彎腰将坐在泥地裏的聞映雪給抱了起來。

“你不準抱我!你沒穿衣裳!”聞映雪才落下來的手又擡起蓋在了眼皮上。

饒是她自己是穿了衣裳的,可她的衣裳也被水浸濕,現下被厭辭卿摟在懷裏,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懷裏的溫度。

聞映雪:“放我下去!就算是爬我也要自己爬回去。”

厭辭卿眉頭輕攢,不耐煩道:“再吵就把你丢了。”

聞映雪:“丢就丢,誰怕誰?”

厭辭卿哼笑一聲:“本座是兄,你是妹,你管本座沐浴穿不穿衣裳?”

聞映雪:“兄妹也不行!”

厭辭卿幹脆掐了個噤聲決點在了聞映雪的嘴上,四周立刻便陷入了沉寂之中。

厭辭卿左手食指輕輕點了點放在一側的衣裳,暗紫色的明光凝出光旋,光影散去的同時,繡金暗紋錦衣已然穿在了厭辭卿的身上。

而厭辭卿給聞映雪掐的噤聲決一直到翌日才失效。

“呼——憋死我了!”聞映雪躺在榻上,猛地灌了一口溫熱的茶水。

“話說厭辭卿的血真的有效欸,你竟然直接突破第七重的法力了!常人修煉也得要個幾十年吧。”酥梨将兔爪子摁在聞映雪的眉心,慢慢感受聞映雪的靈力。

聞映雪無所謂地開口:“那也得是本小姐自己就厲害,我前世也只花了一年的功夫就升到第七重了呀。”

酥梨滿意點頭:“不錯,天賦異禀說的就是你,行了吧。”

聞映雪挑眉:“這還差不多。”

她話音方落,便響起了“篤篤”敲門聲。

奉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三小姐。少君為您找的師父來天都了。”

聞映雪從榻上起身,這才想起還在玄夜國時,厭辭卿便說過她頗具靈慧之氣,要送她入宗門裏修行,卻不想來得這麽快。

奉微将聞映雪帶至浮玉山腳下後,對聞映雪道:“三小姐且在此處等等,待會兒您的師父便來了。”

說完後,奉微便回了浮離殿。

聞映雪閑來無事,便四處瞧了瞧。

浮玉山山如其名,雖是寒冬,卻依舊碧山蒼翠,山中藏有僅僅是一塊兒便價值連城的青浮玉。四周更是種滿了臘梅和海棠,風一吹,便抖落花瓣無數,幽香四溢。

可聞映雪蹲在梅樹下等了快一個時辰也不見人,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幹脆直接折下一根梅花枝,以花枝作劍。

少女跟鬥一翻,手中花枝随即在雪地裏劃開長痕裂縫,月白色的裙擺在空中飛揚,蕩開清冽的梅花香。

“萬蝶浮身,破!”聞映雪将梅花枝抛向長空,随即兩手相繞,藍色的蝴蝶從她的掌心飛出,圍繞在梅花枝旁。

劍訣一落,藍蝶圍裹的梅花枝也随之破開萬只小刀,紛紛四。射,打在了樹幹上。

聞映雪揚眉,她的靈力果然已經恢複到第七重了。

但就在她想再折下一只梅花枝時,卻聽“啪啪”的掌聲響起。

“姑娘身手不錯啊。”清朗明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聞映雪擡眼望去,只見一白衣少年躺在樹上,腳上蹬着墨色靴子,腰佩青色寶玉,頭束碧色發帶,手裏還攥着一只酒葫蘆。

即使隔得遠,聞映雪也能清楚地看見少年英挺的鼻梁骨,如墨畫的劍眉蘊着冷冽之氣,微上挑的狐貍眼裏蕩開淺笑,薄唇平抿成一條直線。

聞映雪皺眉,她剛剛竟然沒發覺此處有人,足以說明此人的靈力在她之上。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兒?”聞映雪輕聲問到。

只見白衣少年懶洋洋地坐直了身子,左腿弓起,右腿下垂,左手撐在膝蓋前,沖聞映雪揚了揚下颌:“我?小爺我在這兒喝酒呢。”

“喝酒?你沒事兒跑浮玉山腳下喝什麽酒?”聞映雪才說完,即可撿起地上的花瓣,花瓣為刀,直接刺向了少年。

白衣少年立刻嚷道:“喂,你這小姑娘脾氣也忒壞了吧?”

“怎麽一來就打人啊!”

“靠!還拿梅花做刀,真是暴殄天物!”

少年嘴裏嚷個不停,卻是輕輕松松地便躲過了聞映雪的花劍。

“咻”的一聲,白衣少年在聞映雪跟前落定,飄然的衣擺上還嵌了幾多臘梅花瓣。

離得近了,聞映雪才發現少年遠比她想象得要生得更好看些。

一雙狐貍眼便蘊滿了風情,偏生氣質清冷,中和了面相的妖異。

“你說說你,小姑娘怎麽脾氣那麽大?啊?”白衣少年邊說話邊屈起手指敲了敲聞映雪的眉心。

“哎喲——”聞映雪吃痛一聲,捂着眉心,怒道:“你憑什麽打我?我哥都沒打過我!”

少年聳肩:“你方才也打了我,我打回來難道不應該嗎?”

聞映雪懶得開口,直接擡手,指尖凝起靈力,直奔少年的腦門。

“欸欸欸!咋這麽猛啊你!”少年側身躲開了聞映雪的一擊,摁着心口喘氣:“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巴掌下去,小爺我的頭蓋骨都要碎掉的。”

聞映雪:“誰讓你打我的?”

少年:“那也是你自己要先動手的。”

聞映雪雙手環胸,将厭辭卿雙手環臂時的冷傲學了個十成十:“這是浮玉天都,你擅自入了浮玉山,我當然要對你動手。”

卻見少年晃了晃腰間的酒葫蘆,“切”了一聲:“誰說我是擅闖的?小爺我是來給別人當師父的。”

聞映雪也學他“切”了一聲:“你?你年紀也沒比我大多少,你當誰的師父?”

少年思考了片刻後才開口:“嗯……聽說是給浮玉少君的妹妹當師父。欸,話說你剛剛說你有個哥哥,所以你是……”

聞映雪:“我不是聞映雪!”

“哈!就是你,我還沒說是聞映雪呢!”白衣少年跳到聞映雪身前,向她挑眉:“你就是我的徒弟啊,不錯不錯,根苗挺正的。就是脾氣不大好,一來就跟師父打了起來。”

聞映雪:“……”

半炷香後,聞映雪才知曉了眼前的白衣少年名為離飛羽,乃蜀山掌門的入室弟子,蜀山衆多弟子的二師兄。

厭辭卿早早便傳信給蜀山,請其派人來做聞映雪的師父。

只是離飛羽年歲也堪堪十八,所以才讓聞映雪誤以為是哪位貴公子吃醉了酒闖入了浮玉山。

今日初見,她便打了離飛羽,原以為離飛羽會給她個下馬威,不成想也只是帶着她練了會兒劍法。

但這劍法極耗氣力,不過一炷香,聞映雪就累得坐在地上了。

“不練了,好累啊。”聞映雪朝離飛羽擺擺手,離飛羽卻挽了個劍花,将酒葫蘆丢給了她:“喝酒嗎?小師妹?”

離飛羽以師兄自稱,他也覺着叫“師父”倒是把自個兒的年紀給喊大了。

聞映雪:“我不會喝酒。”

“啊哈哈哈哈!”離飛羽笑得發帶輕飄:“你這麽厲害的人還不會喝酒?”

離飛羽拔開了木塞,對聞映雪揚起下巴:“試試呗,好喝的。”

醇厚的酒香浸入了梅花氣,聞映雪擤了擤鼻子,猶豫片刻後接過了酒葫蘆。

“好香呀。”少女舔了舔唇角,旋即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欸!你幹嘛呢,喝這麽多!你是水牛嗎你?”離飛羽奪走了聞映雪手中的酒葫蘆。

聞映雪臉色立刻轉紅,她攥住離飛羽的衣角,咳得眼淚都鑽了出來:“好辣好辣!我好辣!”

“水!我要水啊!我的喉嚨要冒煙兒了!”聞映雪拍打着離飛羽的衣擺,離飛羽只好用靈力給聞映雪化了些雪水灌在了她嘴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聞映雪頂着紅透的臉,盯着離飛羽:“我再也不信你的話了……”

“別啊。”離飛羽右手攬過聞映雪的肩膀,自然而然地道:“我怎麽會騙你呢,這酒得慢慢喝,這樣,你以後也別叫我師父,你喚我飛羽哥哥就行,日後哥哥教你喝酒。”

聞映雪:“我有哥哥的。”

離飛羽“啧”了一聲:“有哥哥又沒說不能有第二個哥哥,你還可以有第三第四個哥哥。”

聞映雪:“……”

離飛羽摸了摸聞映雪的發絲,突然開口:“今天練了劍,哥哥也教你一句海上語,那是一種來自很遠很遠地方的話,你學不學?”

“什麽話?”聞映雪認真地看着離飛羽。

離飛羽轉了轉酒葫蘆,朗聲道:“Nice to meet you!”

聞映雪:“什麽?說的什麽鬼話呀。”

然而聞映雪疑惑的聲音方落,卻見前方出現了蘇醒的身影,只見身影快步朝他們這處走來,最後停在了離飛羽身前。

蘇醒顫聲對着離飛羽道:“Nice to meet you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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