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樹上的白玉蘭花如白蝴蝶般随風飄飄然地落下,常映雪就站在樹下,看着不遠處的男人,狠戾的目光這會兒收斂了起來,甚至勾了勾唇角,示意讓她過去。

常映雪卻有些害怕,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催債的打手找上門來,萬幸的是,這一次讓她逃過一劫,可就是這個曾經被她救下的男人,似乎渾身都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怎麽,被吓傻了不成?剛剛明明是我救了你,幫你解圍,你不感謝我,反而怕我?”

梁昱舟忽然覺得好笑,明明前天晚上還敢一腳把他踢出門外,這會兒卻又吓得不敢靠近,也不知道她這到底算是膽大,還是膽小。

既然她選擇站着不動,那梁昱舟就徑直都到她跟前,把手上的手提袋拎到她面前。

“這裏面是黃油曲奇,那天我吃了你一盒,今天加倍還給你了,還有你那個相好的衣服,也洗幹淨了。”

常映雪這才回過神來,拿過那個牛皮紙袋子,反駁道,“請你講話放尊重點,他只是我的學長而已。”

說完,她便轉身朝房間走去。

“是,小雪小姐。”梁昱舟應道。

常映雪停住腳步,重新轉回頭,“還有,請你不要再這樣稱呼我了。”

“那我該怎麽稱呼你呢,你該不會忘了,你根本就沒告訴過我,你叫什麽名字吧?”

梁昱舟聳了聳肩,一臉的無辜。那天事發突然,他只是聽李逸塵叫她“小雪”,所以就跟着那麽叫了。

常映雪瞬間臉通紅,仔細回想一下,那天她确實沒有自我介紹。

“我姓常,叫常映雪。”

梁昱舟愣了一下,很快恢複了常态,“好美的名字。”

Advertisement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追問了一句,“常小姐,以前是不是住在富裕巷,我總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常映雪聽到他口中的地名,心頭一緊,頓時像是渾身長滿了刺一般,“梁先生,你難道不覺得你這樣的搭讪方式老套又無趣嗎?”

“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常映雪語氣緩和了些,繼續道,“富裕巷是出了名的富人區,我怎麽會在那兒出現。”

梁昱舟點了點頭,并未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随即指了指房間的方向,“剛才那夥人進去打砸,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被搞壞了,或是拿走了,回頭我派人去找他們算賬。”

這句話倒是點醒了常映雪,她急忙跑回到屋裏,眼前已是一片狼藉。

雖說房間不大,她的個人物品也不多,而且她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那天梁昱舟給她的那卷鈔票,她已經及時存到銀行賬戶裏面去了。

地上散落的都是她的一些書和衣服,她一件件地撿起來收好,原本還算能夠控制的情緒卻忽然在看見那個被打開的收拾匣子的時候,瞬間崩潰。

“我的發卡呢,我的紅梅花發卡呢?”

常映雪本就沒有幾件首飾,其中只有那個發卡是上面鑲了紅寶石的,結果就被那夥人給拿走了。

“梁先生,請你一定要幫我,幫我找回那只發卡,是銀色的,上面鑲了五顆紅寶石,組成了梅花的形狀。”

梁昱舟眉頭微皺,剛才自己還是太心軟了,竟然饒了那夥人,那些人也真是膽子大,不怕死,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還敢手腳不幹淨。

他一個眼神看向站在門口的鄭耀坤,示意他繼續去追。

鄭耀坤立刻明白,帶了幾個人轉身出門。

梁昱舟看着眼前淚水漣漣的人兒,有心想要勸解幾句,可話到嘴邊卻變了味兒。

“不就是一根發卡嗎,大不了我好人做到底,再去買兩個送給你好了。”

“不一樣的,它對我來說很重要。”

常映雪意識到了自己剛剛有些失态,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繼續收拾地上的殘局。

茶壺、開水瓶、臉盆那些日用品全都被砸的粉碎,衣服、被褥都被摔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塵,上面還被踩上了許多腳印,這殘局收拾起來不是那麽容易。

也不知道要收拾到什麽時候,這屋子裏今晚還能不能睡人。

“有多重要,是李逸塵送你的?”

梁昱舟随口問道,後又覺得這樣問有些失禮,便找補道,“要不你畫個紙樣給我,我去找城裏最好的師傅去給你複刻一個出來。”

“不必了,實在找不回來就算了,有些東西怕是留也留不住吧。”

常映雪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發出這樣的感慨,大概是因為窗外正在凋謝的梅花,也可能是想起了離她而去的父母親。

她蹲下身子去撿拾地上那些碎瓷片,眼淚落在地上,混着塵土,慢慢滲入地下,消失不見了。

梁昱舟忽覺有些心煩意亂,掏出煙盒,拿出一支煙剛想點燃,卻又一把折斷在手中,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上前一步,開口道,“別撿了,當心把手劃破,明日我喊人來收吧。你跟我走,我帶你去找住處。”

常映雪沒有擡頭,帶着些許鼻音,說道,“不必了,多謝你的好意,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怎麽好再麻煩你,我等下再拿掃把掃幹淨就好了。”

“就當是我還你的人情總行了吧。”

“你剛剛救了我,已經算是還了。”

常映雪站起身來,轉身去外面拿掃把,一擡頭便看到梁昱舟斜靠在門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好吧,我最近看中一套房子,想要租下來,可那房東太太見我單身一人,有些不放心租給我,我騙她說我已經訂婚了,是和未婚妻一起住的。反正前兩天我們也假扮過情侶了,我幫你一次,你也幫我一次吧。那房子就給你住,免你房租,怎麽樣?”

常映雪自是知道如今世道混亂,戰亂導致大量流民進入城內,治安已是大不如前,小偷綁匪更是不少,大部分房東怕受到牽連,避免把房子租給那些個作奸犯科之人,所以并不願意将房子出租給單身男女。

像那種年輕力壯的男人可能是小偷強盜,而單身的妙齡女子則有可能是娼妓。

所以,房子最穩妥的還是租給小兩口,有些單身男女被逼的沒辦法,假扮夫妻去租房的也不稀奇。

只不過,對于常映雪來說,她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無功不受祿,你這番好意,我真的不能接受。”

“那你就還打算住在這兒嗎?今天是趕巧了,我正好遇上那夥歹人,把他們給趕跑了,你敢保證下次不會有另外一夥人過來嗎?你那吸血鬼舅舅怕是纏上你了,你還真打算砸鍋賣鐵給他還賭債不成?”

梁昱舟是真心在替她鳴不平,本來好好的一個姑娘,做老師那一份薪水足夠自給自足了,卻偏偏要被逼的貼補娘家的舅舅,搞得自己可憐巴巴的,任誰看了不心疼難過。

常映雪一愣,她沒想到自己不堪的一面竟被他給看了去,其實梁昱舟說的也不無道理。

原本去年舅舅就把那些催債的人搞到學校去鬧事,最終害得她被學校勸退,她便被李逸塵帶到了佳音小學這裏,也算是避開了舅舅一家。

可那日她在街上遇到了表哥,原本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匆匆告別,現在想來,很可能是表跟在暗地裏跟蹤她,才會把人引到這裏來的。

一想到這裏可能,常映雪就有些不寒而栗,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一種絕望感在她身上蔓延開來。

“這是我的家事,不勞您費心。”

雖然梁昱舟的建議很合理,但畢竟兩人才剛認識,她不想平白無故欠別人的人情。

梁昱舟見她這樣講,笑了笑,雙手插進褲兜裏,就這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她還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手指忽然觸碰到一張紙,他掏出來展開一看,随即笑道,“常小姐,我這個人識不得幾個字,你能不能幫我看看上面寫的什麽。”

“抵制日貨……”

“喂,不要念了,還給我!”

常映雪聽聞心裏一驚,急忙沖上前去要搶他手中的宣傳單,怎奈梁昱舟個子比他高出不少,長臂一伸,縱使她踮起腳尖,也還是夠不到。

“你怎麽能随便拿別人的東西?”

雜物間裏有一個印刷機器,平時都是藏在柴火堆裏面的,李逸塵有時候會過來趁着夜色偷偷印刷一些傳單。

但這種事情是絕對嚴格保密的,常映雪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被他給發現了這個秘密。

梁昱舟卻笑的得意,那日清晨他醒過來以後覺得很餓便開始翻找吃的,無意中發現了散落在柴房的一張傳單,他深知這是被明令禁止的,索性将那傳單收進自己的口袋,他怕萬一有人要将他的行蹤透露給錢三兒的人,他也算是留了一手,将來可以此作為拿捏對方的把柄。

“只能怪你自己藏得不夠嚴實,好在是被我給撿到了,沒去揭發你,若是換個人,你試試看,怕是沒這麽幸運了。”

“那你把它燒了,我跟你去租房子便是。”

梁昱舟把那宣傳單放在油燈的火苗之上,紙張瞬間化成了灰燼,只剩一縷青煙。

“這下你放心了吧。”

常映雪點了點頭,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跟在梁昱舟身後出了門。

“你的傷……好些了沒有?”

車內氣氛尴尬,梁昱舟的注意力好像一直都集中在前方的路況上面,目不斜視。

倒是常映雪,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微微轉頭看向梁昱舟,車內光線昏暗,外面路燈的燈光照進來,映得他的側臉更加棱角分明。

“托你的福,那晚止血包紮的及時,現在已無大礙了。”

梁昱舟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她似乎還沒從剛剛的驚魂未定中恢複過來,但整個人略顯僵硬地坐在他的身邊,轉頭看他一眼,卻又迅速地收回視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