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藥

上藥

難道這個時代,女子之間也會存在感情?

倒不是覺得奇怪,曲游在上輩子的二十四年裏面并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人,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也平等尊重一切感情,不過這個朝代,尤其還是在一本言情小說裏面,應該是不會存在百合傾向的吧?

而且,聞人祺為什麽會喜歡曲淺魚?她們連面都不曾見過。

如果沒記錯的話,原文裏每次皇上皇後辦壽宴,曲相都只會帶着“曲游”這個嫡子去,曲淺魚到底是怎麽知道任棋就是聞人祺的?

就算她是重生的,也不該認知面這麽廣吧?

皺起了眉,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孤身一人的穿書太不公平了,怎麽也該配備一個系統吧?做任務也行,總好過自己一個人擱這亂猜。

嘆了口氣,曲游洗漱過後回了房間,躺板板似的躺了半天,怎麽也睡不着,因為她複盤那場對話後突然憶起,曲淺魚透露聞人祺身份時,清泠泠的眼底閃過了一絲試探,她是在詐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七公主的身份。

原來,她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懷疑自己。

苦惱地翻了個身,面對着牆壁時,曲游人都給吓麻了,因為她看見了……

一張蒙着的人臉,好在露出的眉眼很是熟悉,比起白日見到的刻意描摹過的墨眉要顯得細一些、柔一些,這個時候突出了屬于女子的明豔相貌,曲游抿了抿唇,在脖頸處抵着一把冰冷尖銳的匕首時乖巧地把“任棋”二字給咽了下去。

“女俠……有何貴幹?”

隔着蒙面布的冷哼聽上去有些悶,尤其她手上的力度又加了三分,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頸部細細滲出的血珠,曲游努力向後縮,聽見了嘲諷一般的語氣,“貪生怕死。”

可以窩囊,但可能是因為面前的人已知是聞人祺,她有些害怕,卻明白這位七公主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刀了,所以,居然還有反駁的勇氣,曲游道:“不是,誰能不怕死啊?莫名其妙一個女人躺我床上要殺我,是個人都會害怕的吧?”

應該是到“床”這個字眼時激怒了聞人祺,刀尖又刺入一分,在身下的人疼得倒吸氣時,她壓下眉,黑雲籠罩一般,“曲游,再說些惹我的話,我保證你今晚就能見到你戰場上犧牲的祖父。”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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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怕疼且惜命的人,曲游在現代就日常小心,除非實在避無可避的意外,她是絕對不會讓自己流血的,可是來了古代,頭一次體會這種性命被掌握在別人手中的無力感。

而且刀尖銳利,刺在肌膚細膩的脖頸處真的很疼,又會引起心髒的極速跳動,四周空氣都凝滞起來,她們僵持着,還是聞人祺先收了匕首,只是仍然壓在曲游身上,嗓音冰冷道:“今晚來找你,是想和你說,不要參加九月的秋獵,七公主不是你可以肖想的對象。”

随後,纖細修長的指尖把玩着匕首,刀尖劃出漂亮的圖案,看上去極度危險,卻又透出吸引人的漫不經心來,曲游第一反應就是捂住了脖子,在摸到一條血痕時差點哭出來了,但還是緊緊繃住淚腺,她咬着下唇,不能盲目應答,“我沒辦法答應你,秋獵此事,父親和我說過,我必須去,而且對于七公主,我并沒有什麽想法,你不必擔心。”

匕首又一次穿過自己的指縫抵在了脖頸上,真的很折磨,上方的人還背着光,看不清眸底的神色,但能夠察覺到聞人祺的不耐與氣憤,曲游喉嚨滾動了一下,清晰感受着刀尖滑過的觸感,心髒都提了起來,她道:“我到時候找個理由裝病不去了便是。”

“記住你今日的話語,不然……”

作為後果,就是又在脖子上被劃了一道,甚至都感覺不到疼了,女子從窗外飛身離開後,曲游居然生出了劫後餘生的感慨,畢竟,聞人祺好像是有一刻真的想殺了自己。

掙紮着坐了起來去把油燈點上,白色的裏衣衣領已經被血色染紅,後知後覺地又一次想哭了,本就孤身一人來到古代,雖然身份高貴,但只要是個人就不喜歡自己,好像自己這個纨绔作惡多端一樣,現在還被拿刀抵脖子,差點就嘎了。

眼眶徹底紅了起來,淚水也在不停打轉,但是來時根本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行囊裏沒有準備傷藥,這會兒被刮開的傷口還在流血,兩道口子暴露在空氣中,可能是因為手上有細菌,觸摸間滲透了進去,引起令人不适的劇烈疼痛。

“嘶……我真的是……”

拿了一塊早上洗臉時的白布擦拭着血跡,又解了衣帶打算換一件裏衣,可是剛剛穿到一半,門口居然傳來了被敲響的聲音,曲游皺起眉,不能是那個女人又回來了吧?又要幹嘛?

趕緊把衣帶好生系上了,想着反正也被看過這副模樣,她連外衣都懶得披,不耐煩地上前打開了房門,卻見……

冷白月色下,幾乎比月亮還要清冷皎潔的女子擡起敲門的手還未落下,就連指骨都好似泛着微光,曲淺魚緩緩擰起眉,嗓音清寒,“怎麽穿這麽點?如今三月,不怕着涼嗎?”

“二、二姐……”

嘴巴一下就變得很笨,可能是因為她是自己來了古代後唯一熟悉的人,就像港灣之類的存在,眼眶又一次紅了起來,曲游哽咽兩聲,怕丢臉一般轉過了身,聲音繃得緊緊的,還是洩漏了兩三聲輕顫,“這麽晚,二姐怎麽來了?”

已經自顧自地擡步走進了房間,還在察覺到風的到來後關了門,曲淺魚長身玉立,站姿矜持,什麽也沒發現似的淡淡道:“我睡不着,見你屋內突然亮起了燈,便來看看。”

“二姐怎麽睡不着了?”

“做了個噩夢……”

話剛到一半,似乎是突然發現了什麽,曲淺魚走到曲游床邊,眉心緊緊斂着,素白的指尖指着那染紅了衣領的裏衣,神情嚴肅極了,“這是怎麽回事?”

不等曲游回答,那目光已經順着衣衫單薄的人整體掃了一遍,脖頸處的傷口明顯又駭人,曲淺魚上前兩步,嗓音徹底冷了下去,“發生什麽了?”

怎麽說呢,居然不是很害怕她這副冷冰冰的樣子,甚至對于那雙丹鳳眼裏淺淺溢出的擔憂感到很是受用,曲游抿緊唇,道:“聞人祺剛剛來了我房間,拿刀抵在這裏讓我退出九月的秋獵,如果我不退出,她就殺了我。”

“确認是七公主嗎?”

“嗯,我看見了她的眉毛和眼睛,的确是聞人祺的模樣。”

清隽繁密的遠山眉仍然擰着,一向冷然疏朗的女子沉下神情,不知在思索着什麽,不過幾須之後又恢複了淡定,曲淺魚本來擡手想要觸碰那傷口,又很快收了回來,道:“我去我房間拿傷藥,你等一下。”

“好,謝謝二姐。”

莫名變得乖巧了起來,可能是夜色迷人眼,總覺得昏黃搖曳的油燈下,曲淺魚有些美得不太真實,就連離去的背影都纖細漂亮到不似凡人,曲游搖了搖頭甩走那些花癡與胡思亂想,故意戳了一下已經不再滲血的傷口,給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

很快,血珠又一次從傷口中溢了出來,不過并不多,不會彙聚成股流下。

曲游抿了抿唇,總覺得自己這樣故意裝可憐的模樣有些不像自己,卻不想追究此刻來得洶湧的溫暖與依賴。

很快,曲淺魚就端着一盤藥走了過來,瓶瓶罐罐的放了可能有十幾瓶,曲游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詫異道:“這麽多藥?我只是被劃傷了脖子而已。”

纖細的指尖指着其中一個素白的瓷制藥瓶,曲淺魚的嗓音溫和細膩,條理清晰,“這個是消毒的,這個是止血的,這個是生肌的,這個是金創藥,剩下的都不是今日要用的,我放在你這裏,若是以後磕了碰了,你也能自己上藥。”

“二姐……”

不知道該怎麽說,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但是感動到一半,曲游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問:“那二姐若是受傷了該怎麽辦?”

“我會照顧好自己,若是實在是意外,我會來找你拿藥的。”

什麽意思?是說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才受傷要上藥的嗎?

真是一下就不感動了,曲游指着自己脖頸上的兩道口子,不服氣似的說:“可是這也是意外,我哪知道聞人祺會拿着個刀來床上刺我。”

“嗯,今日确實是意外,你日後小心一些,記得鎖門,或者你找任夫子多學一些招式吧,不然若是真的陷入險境,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曲淺魚的神情一冷,她問:“床上?”

“對啊,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躺我床上了,我一轉身就被她拿刀抵着,吓死我了。”

“記得保持些距離,別讓她察覺了你的女子身份。”

“我知道的,二姐不必擔心。”

這個時候,她們已經在桌前面對面坐下,曲淺魚緩緩用指腹蘸取着藥粉,垂着的眉眼認認真真地看向那白皙光滑的頸部肌膚,只是可惜了,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身上要多兩道疤痕。

手下的動作又溫柔了一些,觸碰在脖頸上一點也不覺得疼,曲游居然在這個時候生出了溫馨感,她因為上藥要仰着頭,并不能看見曲淺魚,只能看見梳理整齊的發絲,卻大致能想象到她一臉淡定卻認真柔和的模樣,或許并不是因為對自己多有好感,只是身為姐姐的責任感與她們共同守着一個秘密的同盟感罷了。

不過,還是被很好地安撫到了,至少能感覺到這個世界上不只是自己孤身一人,曲游緊緊咬着下唇,在淚意洶湧的那一刻咳了咳,緊緊壓抑着聲線裏的哽咽道:“二姐,謝謝你。”

動作頓了一瞬,但很快又連接上,曲淺魚垂落的纖長睫羽下,閃着一雙清透水潤的瞳孔,裏面的情緒有些複雜,或許她自己也難以分辨,只能感覺到有些東西在默默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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