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過敏
過敏
20.
兩人回到程家老宅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這個時候烤小點心,也能趕上下午茶的尾巴。
程母拉着明家夫妻,又叫上了位熟識的阿姨,在棋牌室裏打麻将。程意回來時去偷偷看了一眼,被明母發現,笑着問: “小意回來啦要不要一起玩”
“她不會。”程母看着摸了一張牌,頭都沒擡起來,淡淡道, “去年過年臨時有事,叫她給我接了一會兒。就那一陣子,把我之前贏的都輸光了。”
“那小意還挺會喂牌。”家裏的阿姨打趣道。
程意眼神飄忽地看向旁邊的明淮序,想起來上次橋牌也是師兄幫忙的。
“我和小意一起去烤點心吧。”明淮序笑着上前,說, “我還能幫她打打下手。”
“好嘞。”程意順勢将明淮序拉出去,關上了茶水間的門, “媽媽你們玩得開心。”
兩人到了廚房,程意換下有些厚重的羽絨服,向廚房的阿姨要了一條圍裙,眸光悄悄落在旁邊的明淮序身上。
明淮序的深灰色大衣也褪去了,裏面搭着一件乳白色的毛衣,漆黑尾發落在上面,将眉目襯得更加白皙溫和。他兩邊的袖口微向上折,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小臂。
他認真時眼皮低垂,眸光專注而仔細,骨節分明的手将黃油打發出很漂亮的顏色。
程意趁明淮序沒發現,偷偷收回了目光。明淮序把需要的材料都碼到了臺面上,她也折起袖子,挑出幾種面粉,按不同比例混合。
她這邊調制面糊調得認真,剛用裱花袋裝好,身後卻傳來清淺的腳步聲。
“師妹。”
程意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察到身後的人微微低身,那雙溫熱有力的手從後至前,微微擦過她的腰側。
Advertisement
“你圍裙帶子松了。”
明淮序好像和她離得太近了,那雙手一觸即分,細長的線摩擦衣物,微微收緊了她的腰。程意只覺得整個人都浸在明淮序的氣息中,她僵硬得甚至不敢回頭。
程意心髒跳得劇烈,只說: “謝謝師兄。”
“沒關系。”明淮序拉開一點距離,帶着笑意看程意強裝鎮定的眼睛。他把打發好的黃油放在程意旁邊,給烤盤鋪上油紙。
程意用裱花袋做了幾種形狀的曲奇,噴油灑水放進了烤箱。她打着雞蛋,準備給明淮序另外做一個小蛋糕。
“這個就不用師兄幫忙啦。”程意護着手上的瓷碗,鼻尖因為廚房中暖撲撲的熱氣而泛着紅。她下巴上微微沾了點面粉糊,渾然不覺還帶笑的樣子實在可愛: “都說了是我給師兄烤小蛋糕了。”
明淮序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說: “那師妹現在是不需要我麽”
“是的,師兄可以去陪阿姨打牌。”程意看了看齊全的材料,笑着說, “我一會兒再做一些餅幹,用小袋子裝好,師兄可以帶回去吃的。”
“辛苦師妹了。”明淮序說, “那我給阿姨他們泡壺茶送過去吧。”
他走之前,抽了兩張柔軟的面巾紙,指尖微擡,低身擦去程意下巴上的面粉。
“我等着師妹的小蛋糕。”
程意呼吸一頓,等明淮序走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手心濕熱。
曲奇大概烤了二十分鐘,不久後烤箱裏的小蛋糕也好了。廚房外的阿姨看見程意在搬烤盤,連忙上前幫忙: “小姐,那個燙,小心一些。”
程意沒留神後面,她本就有些心緒紛亂,聽到聲音左手臂下意識地往旁邊一碰,頓時撞在了滾燙的鐵盤上。
“唔!”程意被燙得生疼,指尖一下有些失力,卻還是握緊了烤盤。
她傷口處泛着滾燙的痛感,剛勉強把烤盤放到桌子上,阿姨就急匆匆地跑過來,滿臉焦急地問: “小姐你沒事吧哎呀,手都燙傷了。我剛剛是不是忽然吓到您了呀真對不起,我只是想過來幫小姐……”
“沒事,不怪您,是我自己沒有注意。”程意眼眸微紅,生理性的淚珠挂在眼睫上。她冷靜地摘下手套,用冷水沖洗着手臂上的紅痕: “您幫我找一只燙傷膏吧。不是很嚴重的燙傷,沒關系的。”
阿姨急忙去隔壁藥房翻出一只燙傷膏,程意沖洗了十多分鐘的冷水,傷口的疼痛稍微褪去了一些。她順手接過打開的藥膏,指尖有些發顫地擠出來一些,塗抹在傷口上。
“沒事了。”程意拿紗布輕輕包了一層,随後将毛衣袖口放下去。她忍着疼,看向阿姨說: “您能不能別告訴媽媽他們今天玩得開心,我不想讓她擔心我。”
“您真的沒事了嗎”阿姨有些擔心地問, “剛剛看到燙紅了好大一片。”
“沒事的,我已經處理過了。”程意微微擡了擡手,問, “您可以幫忙把曲奇送去棋牌室嗎”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送過去。”阿姨把燙傷膏塞給程意。在她看來,程意還是小孩子,她有些不放心地說, “您傷口如果痛得很厲害的話,一定要跟我們說,我們送您去醫院看看。”
“好的。”程意說, “剛剛我看了,只起了兩個小水泡,您不用擔心的。”
阿姨這才走出門。
程意把燙傷膏放進口袋,壓下手臂的疼痛,把給明淮序烤的小蛋糕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她挑了一個小巧的蛋糕紙盒裝着,去棋牌室找明淮序。
程意敲了敲門,沒看見明淮序,幾個在打牌的大人倒齊齊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向程意。
“小意烤的黃油曲奇真好吃。”明母說, “脆脆的,果然和中山路那家一模一樣。”
“您喜歡就好。”程意說, “廚房還有一些,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一會兒給您拿小袋子裝着。可以帶回去吃,大概放兩三天左右。”
“謝謝小意。”明母笑着嗔怪道, “不枉你媽媽今天贏我這麽多場。”
程母也笑了笑,說: “你故意給我放了幾次水了,當我看不出來”
“哎呀,”明母說, “什麽放水不放水的,亂說話。欸,小意,淮序不在你旁邊嗎”
程意搖了搖頭,說: “我就是過來找他的。”
“小意,”明母眼尖,看見了程意進門時放下的,那個與衆不同的蛋糕紙盒, “你那個蛋糕是給淮序烤的嗎我們都沒有呢。”
程意面對長輩,臉上有些燒,說: “這是答應給淮序哥哥烤的。阿姨如果想吃,我再給您做些其他的。”
“那我們約好,下次小意去我們家做客的時候,再給阿姨烤。”明母捂着唇笑道, “好啦,阿姨不耽誤你去找淮序啦,快給他送過去吧,等一會兒就要涼啦。”
程意正要點頭,又聽見程母說: “他之前來了一趟,好像往亭子那邊走了,你可以去看看在不在。”
“謝謝媽媽,我過去看看。”程意重新拿起了裝着蛋糕的小紙盒,從長廊一路走過去,擡頭看見一個穿着深灰色大衣的身影在裏面。
“師兄!”
程意遙遙端起了手中的紙盒,卻因為牽扯到手上的傷口而微微吃痛。但她還是抱着一點高興的期待,隔着冷風遠遠地看向覆滿白雪的亭臺。
而明淮序就隔着四周這片清冷的雪,與她對上了眸光。
他一見到程意,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水壺,過來接她手中的紙盒。
“給師兄烤的小蛋糕好啦。”程意眼眸漾起笑,跟着明淮序後面進了亭子, “我聞到玉米汁的香味了。”
“冬天适合喝暖和的玉米汁,特別是在下大雪的時候。”明淮序笑着給她倒了一杯玉米汁, “上次一起吃火鍋,看見師妹續了幾杯玉米汁,我正好今天又在廚房看見了新鮮玉米。”
玉米汁清甜而滾燙的熱氣散在冬日空氣中,滾滾白沫在玻璃壺中搖晃,好像把所有寒冷的氣息都驅散殆盡。
“我就說師兄怎麽那麽好趕跑。”程意想雙手捧着覆滿暖意的杯子,左手剛擡起一點,撕裂般的疼痛就猛地傳來。她指尖一顫,放在石頭圓桌下的手沒敢再往上放。
明淮序拆開程意帶來的小蛋糕,用附帶的小勺子嘗了一口。蛋糕烤得很漂亮,顏色金黃,最上面覆蓋了一層考出來的焦糖,很脆,但內裏咬下去又是蓬松甜軟的。
他眼裏帶起一點笑,剛要認真誇獎程意,餘光卻瞥見她放在石桌下的左手,指尖往裏蜷縮着,好像有些發抖。
他忽然想起,她雙手捧着熱飲,小口小口喝掉的習慣。
“師妹的手怎麽了”明淮序放下小勺,眸光關切而緊張。
“嗯”程意埋頭喝着玉米汁,不去看明淮序。她晃着腦袋說: “沒有什麽事情呀。”
“你的手在發抖。”明淮序說。
程意覺察騙不了明淮序,只得說: “剛剛在廚房的時候,不小心被烤盤燙了一下。但是沒關系的,我已經處理過了。”
明淮序坐到她的旁邊,溫和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嚴肅: “我看看。燙傷如果一時不處理好,很容易留疤。”
程意只得乖乖挽起了袖子,受傷的左手朝明淮序伸去。
“對不起,”明淮序緩慢揭開紗布,看到深紅的一大片皮膚,低着眼說, “我應該留下來幫師妹的忙,烤盤溫度那麽高,不應該讓你一個人拿。”
“這又跟師兄有什麽關系啦。”程意說, “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忽然在一瞬間感到頭暈,随後有一種莫名的,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明淮序給她纏好了紗布,說了一些燙傷的注意事項,可程意一點也聽不進去。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她下意識覺得脖頸在發癢,指尖微動,低聲從嗓子裏發出一點音: “師兄……”
明淮序擡頭,立馬發現了程意的不對勁。
程意無意識拉開的毛衣領口下,竟然起滿了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