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這個吻沒有一絲缱绻, 咬下去的那刻就血腥氣四溢。
二人不像是在接`吻,倒像是在勢均力敵地争鬥,在這寒冷冬日開滿一園俗透長春花的院落。
不知過了多久, 等世子将她兩手釘在柱子, 準備下一步攻勢時,蕭柔突然紅了眼眶:“不要...不要在這裏...”
她話裏帶了顫栗的哀求, “求你...世子...”
這個時分的庭院雖然來往的下人不多,但若是待會聽到動靜,大家都會圍過來偷看的。
她縱然已經豁出去, 不管不顧, 但到了這個關節眼,終究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恥辱。
可她剛求完,立馬意識到人不可能靠示弱獲得好結果, 尤其是在強大的敵人面前,她只能迅速冷靜下來, 去思考。
“這裏是庭院, 世子若是被仇恨沖昏頭腦, 只會把事情推向更壞, 我們進屋裏,我再慢慢跟世子詳談。”
崔燕恒眸裏染上的那幾分意亂情迷, 已經壓抑下來,看向她的眸子又恢複沉靜冷持, “希望你接下來談事情時, 會識相點。”
說着就攔腰抱起腳軟的她, 進了屋。
蕭柔如今一心想近他身悄悄查出當年舅舅那樁案子的資料, 她想知道真相。
但是,一旦近他身, 那就意味着會被他當成洩憤的對象,她已經同小钊有過口頭婚約,如果做這種事的話,無疑于是背叛,但到了如今這個程度,她已經無心再顧及往後嫁人的事了。
她只想找出舅舅那樁案子的真相,只想活着等到微安沒死的消息,其他的,那樁婚事,她會等小钊回京之時,同他說清楚,解除婚約的。
崔燕恒記得她不願意靠近他內間那張榻的事,只是靠坐在臨窗的案幾上。
“事情要怎麽談,你現在可以說了。”
蕭柔鼓起勇氣,把手貼在他胸膛上,“世子這年來不停地找別人侍寝,說實話,我這心裏...其實是難受的,我恨世子對我薄情,我都做了這麽多事情了,可你心裏始終只放着一個微安,就連...”
“就連同我有魚`水之歡,也只是為了要報複,為了羞`辱,我之前受不了,所以抗拒,可等我百般抗拒後,你找了別人,卻又在我想跟別人一起,忘掉你的時候,不斷地找我...”
她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掉落,嘴裏的話半真半假地說着,摻雜的情意真假難分。
敵人若要報複的話,與其讓他找落下刀口的地方,不如她親自将結了厚繭的位置遞給他。
“你放任崔正父子倆打壓我,你知道工坊對我的重要,七哥對我的重要,故意讓我的工坊開起來,故意讓七哥逃走,然後對我打擊,你知道崔正平時都怎麽欺負我的嗎??”
她把心底的委屈和脆弱盡數交予他手裏,“他聯合府裏的商號,一起排擠我,不許我查賬,有一次我經過一家商號門前,還被掌櫃澆了一身馊水,被人明裏暗裏罵我是奸`臣之後,說我不擇手段媚`惑世子...”
“難道你不是?”崔燕恒捧起她的淚頰,好笑道。
蕭柔吸吸鼻子,暗暗咬唇,把臉倔強地別過去不看他,一副仇恨怨憤的樣子,“我看你就是想報複我,想到腦子都給丢了!”
他見她這樣,嘆了口氣,“崔正他雖然手腳不幹淨,還時常幹些擦邊的事,但他是個有能力的人,你知道在他的引領下,那些商鋪和莊子,一年能翻多少倍收益嗎?”
“我也并非故意縱着他欺負你,是你自己老是跟他過不去,其實只要你對他做的事只眼睜只眼閉,他又怎麽會弄這些小手段警告你呢?但他也僅止于此罷了。”
蕭柔有些意外他同她解釋這些,她以為他見她難受,會痛快地多說些打擊她的話。
可她只稍一愣怔,就立馬找回狀态道:“他在虧空公賬!我哪能做到只眼睜只眼閉?”
“公中的賬也不關你的事,我這個主子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麽?”他道。
他态度突然好起來,她反而覺得無法演了,“反正你就是...故意讓我難受就對了。”
說完臉一轉,與他錯開眼神。
崔燕恒擡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轉向自己,她幹脆把眼睛閉上,随後,她感覺有人用微涼的指尖替她擦拭唇上的血跡。
再然後,是柔軟冰涼的唇。
都演到這個份上了,她若這個時候将他推開,便顯得自己心虛。
她努力告誡自己,他這人奸狡得很,他這麽做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他在試探自己剛才所變現出來的态度,是真的還是在裝。
于是,她微微抖動長睫,努力抵抗了一小會,就張啓了唇,任由他闖入,并且主動迎合起他來。
看起來可真像是抵抗不了意志後,受他蠱惑迎合一樣。
她在心裏默默地數着,想着數到哪裏他會徹底相信,然後笑着推開她嘲諷她。
但過了好久,依舊不見他停下來,并且,他好像每一個動作,每一次使力,都蘊含着強烈到讓人戰栗的情緒,強烈得她差點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可這會她逃不了,只能接着演,她想總有一個人會率先敗下陣來演不下去,可她絕對不要當那一個。
她要撐到崔燕恒主動敗退。
但對手顯然比她厲害。
于是,一個硬着頭皮犟,一個突然将一年來的壓抑爆發,二人便越演越烈,從案幾演到了內間的榻上。
彼此的呼吸聲纏繞在一塊。
蕭柔抽空用他的衣襟擦掉眼角的汗水,發現自己在躺的地方時,驚叫起來,
“不...不要在這!”
當初第一次,他就是在這張榻上,讓她遭遇了噩夢般的晚上,從此她再也無法同他躺在這裏。
她以為他不會聽她的,誰知她感到身子一輕,她便被撈了起來抱到外面的羅漢榻上。
這一夜,沒有第一次時帶着明顯目的性的恨意,也不像山洞那次夾帶悲涼絕望的暴虐,這一次相反的,柔情中帶着些循循善誘般的耐心,每一下卻又炙熱深沉得誓要把她逼出馬腳不可一樣。
連她都不知道崔燕恒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面對一個他以前連親了都要嫌惡得立馬去擦掉的人,果不愧是京城無雙的崔世子。
而最可恨的是,在這一過程中,蕭柔她竟然可恥地,覺得舒服了,不疼了。
這比疼痛還要讓她感到恥辱。
當天她酸着腿回到侯府的號舍,就開始後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對方的深不可測,讓她越來越不确定自己真的能瞞過他潛伏在他身邊。
第二天,她正打算去做事,便聽聞崔管事和崔明義被下放到靖州去管老宅的事。
靖州是崔家的老宅,位處又窮又偏僻的地方,被派去管老宅,那就等于是削了權。
先前她廢了那麽大的勁查出他貪墨的事,他都輕輕揭過,依舊把他父子留下,這次居然這麽突然把人攆了,不用想就知道,他這麽做,不過是想把她高高地捧起,再找機會狠狠摔下。
她會配合他,讓他把這個仇怨報得暢快些的。
她開始守在世子每日回府必經的路上,偷偷看他一眼。
偷看他的這一眼,必須隐匿之餘又要讓他發現,被他發現抓過來後,必須要兩眼淚汪汪,一副寧死不屈,咬死不肯承認的模樣。
他好笑地掐着她的腰抵向自己:“最近陪你這樣玩,高興嗎?”
蕭柔假裝聽不懂,“你...放開我...”
他從懷裏掏出厚厚一沓書信,看上面的徽印,是從南淮邊地寄來的,她掃了一眼,心砰砰跳。
“你未來夫婿的信,十天一封的,原來都寄錯,寄到我那去了,你要看嗎?”
蕭柔臉色難看,不敢擡頭讓他瞧見。
所以她現在該做什麽反應才對?她盼了好久的信,原來都被他羁在手上,他臭不要臉說信寄錯,等她下定決心放棄小钊,他卻突然把信拿出。
“既是...小人的信箋,還請世子還給小的。”
她沒志氣地伸手朝他拿了。
因為低着頭,她沒看見他笑着的狹長眼眸裏閃過一絲翳色,複又恢複笑意,“給你。”
她想拿回去細看,誰知世子一把将她拽住,“就在這兒拆開看看吧,想要回信的話,紙筆借你,正好我也有信件要寄到南淮,一塊幫你寄得了。”
他這麽說,蕭柔沒敢逆他的意,只好把日期最新的一封拆開來看。
她只掃了兩行,看着那些溫言片字,差點沒忍住掉淚。
小钊他說他要回來了,他說過年的時候,要回京接她一塊,他現在在軍中立了些功勞,可以在京城買一個不大不小的宅院,他可以來接她一塊去他的宅子住。
“怎麽,他可是跟你說什麽了?”世子笑着問。
蕭柔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緒,擠出一絲笑,搖搖頭:“沒什麽,就說最近打了場勝仗,聖上特許他今年過年回京過節。”
“哦?那你要跟他一起過嗎?”他繼續笑着道。
蕭柔正愁用什麽情緒朝他展現,忽然想起,就現在這個糾結的情緒就挺合适的。
于是她順應着自己的心情道:“不知道。”
廊道上,突然有野貓打架從廊庑掉下,崔燕恒伸手拉了她一把,她被驚到,回頭看見他貼得自己如此近,下意識抗拒地掙開。
他眼神沉了下來。
“你這個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