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燙傷膏,酒精,還有創可貼。”方暢打着哈欠,丢給賀執一只塑料袋子。

賀執仰躺在沙發上,像只瀕死的八爪魚。

他把袋子扒拉開,擡眼看方暢,眯起的眼瞳慵懶中帶着點冷意:“方暢,你是不是特別喜歡當狗?”

“啪”。

藥品盒子與塑料袋一起砸在臉上,棱角貼着傷口,賀執狠狠“嘶”了一聲。

“有氣往別處發,別在我這兒發瘋。”方暢的手架在半空,一點沒有生氣的模樣。

摩托剛進小區劉明德的電話就打來了,困倦裏帶着不滿,明顯是被吵醒的。醫院不是養老院,如果沒有劉明德的關系在內,賀慶松一個破産的娛樂公司老板得不到任何特權。

賀執闖進病房與賀慶松發生争執的事幾乎是立刻變成了文件和電話擺在劉明德面前。

身不由己下的掙紮與不甘心方暢見得太多了,對賀執突如其來的脾氣應對自如。

賀執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有收有放,并不稚嫩。能應付得了劉明德的人,絕不是善茬。你來我往的罵架在方暢和賀執之間經常出現,一個中間商,一個商品,沒什麽要客氣的。

賀執用手背蹭傷口,果不其然又裂開了一些: “劉明德就指着這張臉賺錢呢,你下手挺狠。”

“自己找賀總挨打,和我可沒關系。”方暢明目張膽甩鍋,将說明書擺在桌上,說, “周沉一會過來,藥記得用。或者你指望周導能幫你抹藥也行。”

“……這麽陰陽怪氣,對不起還不行嗎。不過也是,給劉明德當狗不如去街頭要飯。這種罵人方式是挺過分。”賀執拿起傷藥,塗在脖頸處。

“水泡沒有挑開,抹了也是白抹。”方暢擡手看時間,對賀執的不靠譜深深嘆氣, “針在床頭櫃抽屜裏,用酒精消毒,或者在火上烤一下……算了,我告訴周導吧。”

方暢抓住賀執的手,阻止他用紙巾擦掉燙傷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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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還挺多。”賀執順勢丢掉紙巾。

“喜歡抽煙的多了去了,興致起來,燙一下很正常。處理方式自然懂一些。”方暢說完接起電話, “周導?嗯,在這兒呢。”

賀執把燙傷膏扔回桌上,拉上風衣拉鏈,将脖頸到鎖骨的一片燙傷遮了個嚴實。

方暢挂斷電話,瞥了賀執一眼:“掩耳盜鈴?”

寬松風衣将賀執裹起,領子壓在鼻子下面,只露出一點碎發和一雙眼睛,像冬眠時蜷起身子的熊。

“冷,不行?”

方暢沒再多說什麽,開門離開。

燙傷傷口的疼痛會延後,熱度會暫時屏蔽痛感,然後從血肉到皮膚,一點點灼燒的疼。被風衣捂着,感覺更加明顯。

賀執扯開衣服,半眯着眼睛等周沉。

不是不能自己處理傷口,只是有些懶,四肢沉重而酸軟,和腦子一樣反應遲緩。

“在沙發幹坐着等什麽?”周沉打開燈,手裏提着一只小型醫藥箱。

刺眼光亮讓賀執本能遮住眼睛,透過指縫看周沉,“不用這麽大張旗鼓,就一點意外……嘶!”

周沉将醫藥箱放在茶幾上,箱子砸在玻璃上發出巨大聲響。

賀執被迫仰着頭,下颌被周沉掐住,腦袋被來回擺弄。

“上妝就好了,緊張成這樣?毀不了你的柏雲陽!”賀執握住周沉的手腕,被折騰得有點煩躁。

“這裏呢?”周沉順着賀執下颌向下,手指撫過脖頸完好的皮膚,指尖的溫度沾染上傷口,賀執哆嗦了一下。

“沈晗昱和柏雲陽的戲不剩幾天,別告訴我你忘了我為什麽把這個角色給你。”

在傷口處徘徊的手指充滿威脅,賀執本能地想要起身,遠離周沉。

柏雲陽在《追兇》裏本就是配角,雖然人物個性鮮明十分出彩,考慮到片場,在改編電影中所占據的鏡頭也不會太多。

整部電影中,柏雲陽的戲份可以總結為三個重要部分。幼年與成年重遇過後,就是與沈晗昱隐晦瘋狂的感情戲,以及最終的結局。

周沉因畢設涉嫌抄襲而被勸退的消息占據了賀執大部分的注意力,将那場和蕭正陽的床戲忘得一幹二淨。

柏雲陽雖然病态,是個十足的瘋子,但卻極其害怕疼痛。常年穿着布料昂貴的長款衣物,以包裹皮膚。這樣的人身上留下傷痕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沉的指肚在紅腫的皮膚上停留,留下凹陷的痕跡。熱度讓傷口更加疼痛。

周沉的嘴唇通常是抿起的,顯得整個人有些陰郁。觸摸皮膚與傷口的力度比撫摸更強,帶着輕微的惱怒。像是被搶奪食物的肉食動物帶着怒意決定将獵物一口吞下般。

賀執沒把周沉推開,放縱他帶來更多詭異的痛感。

“你是不是有點什麽傾向?”賀執不是在嘲諷,更像是認真的發問。

“蕭正陽知道嗎?成瘾症導致的并發症有很多,很容易出現暴力傾向,和性欲上的怪癖。”賀執敲敲周沉的手腕,“哪有正常人見面就往別人傷口上摁的?”

“放着傷口不處理,擺在外面當招牌的,也不像是什麽正常人。”

“誰故意把傷口擺給你看了……操!”賀執咬牙,臉上的刮痕還沒有結痂,沾上酒精後立刻變得紅腫。

周沉打開醫藥箱,取出長針進行消毒,将水泡挑破,再抹上消炎鎮痛的藥膏。動作娴熟,不亞于專業醫生。

周沉收起醫藥箱,打量仰躺在沙發上,有些萎靡別扭的賀執,“怎麽受的傷?”

“劉明德沒上趕着跟你邀功?”賀執半撐起身子,說,“出去吃飯剛好碰到狗仔,盤算着暴你黑料,我一個不服氣就和他們打上了。”

“賀執,我讨厭人說謊,別消耗我的耐心。”周沉雙手撐在賀執兩邊,像撲倒羚羊的獵豹。

脫離掌控意味着關系崩塌,周沉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出現。

人的保護殼有許多種,肆意張揚是賀執慣用的伎倆。對待不可理喻的刺猬,什麽動物都得考慮下咬下獵物的得與失。

然而周沉不是能被糊弄的對手。

眼睛只需要向側邊略微一瞥,就能看到被拉扯的襯衫袖子下若隐若現的骨感手腕。其上斑駁的痕跡沒有讓手腕看起來脆弱,反而更加充滿力量與危險性。周沉占據絕對的主動權,然而賀執的眼睛一落在斑痕滿布的皮膚上就不可抑制地感到心虛。

賀執眯起眼睛,對被動的位置不滿,因為那點愧疚而處處受限的憋屈感持續了幾天,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屈起左腿,貼着周沉的大腿邊緣,兩只手環住周沉的脖頸,像攻擊狀态下的蟒蛇。

“說了不影響你用,刨根問底很惹人煩的,小周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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