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璇玑宮中并無仙侍，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潤玉親力親為，再加上幾處偏殿多年未有人居住，年久失修，給皎月安排住所一事便耽擱了許久，待一切布置妥當，時間也快到了夜晚，潤玉該去挂星布夜了。

“時辰不早，潤玉也該去輪值了，仙子先在偏殿休息吧。”潤玉斂袖微躬身體，施了一禮準備離去，皎月連忙還禮，嘴裏笑道：“恩，這半日下來，有勞潤玉了。”

看着潤玉轉身，皎月忽的出聲喚道：“潤玉仙......”

“仙子可還有何事？”

“你為何......”原本想問潤玉為何一直喚自己仙子而非本名，但想想又作罷了，大約是因為自己不過是他才認識的陌生人吧。便改口調笑道：“沒什麽，只是想問，我可以親親你嗎？”

無厘頭的話語讓潤玉的心漏了一拍似的，忽然緊張起來，“我......仙子莫要說笑了......”話音未落，潤玉腳步微亂，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只留下身後的皎月笑得燦爛。

脫下絲履，腳上的傷口早就停止流血結了痂，皎月将潤玉給的藥粉一點點灑在傷口處，食指微旋施了一個術法，雙足便幹幹淨淨，沒有任何血跡傷疤；又在鞋上一點，原本沾了血污的鞋便恢複了潔淨，與全新的一般無二。

滿意的倒在榻上伸伸懶腰，皎月便閉上眼休息了。雖然在這個世界已是仙體，但跨越平行世界所耗費精神力非同小可，不好好休整一下，皎月着實有些吃不消。況且潤玉已去上值，長夜漫漫，不睡一會也無事可做。

這廂皎月睡得香甜，那邊潤玉卻心煩意亂，險些将星圖布錯。好在魇獸這些年一直伴着他，早生了靈性，輕易就看出了今夜的潤玉有些不妥，忙在一旁哼唧幾聲将他的思緒喚回。緩了緩心神，潤玉才又能專注的挂夜布星。

一旦全身心的投入到某件事中，時間總是能過得很快，日落月升，繁星璀璨，于人間是數個時辰的流轉，于天宮卻不過轉瞬。

潤玉布完了星圖，在星河中站了良久，看着人間百态，或是悲涼、或是幸福，心中不知是孤寂，抑或歡喜。這還是頭一次，潤玉感到如此迷茫，自有記憶以來，還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世世生生。

世世生生，這般長久的諾言，誰又真正能做到呢？潤玉伸出手握緊，像是握住了光，又像是什麽都沒得到。低頭輕輕撫摸着魇獸的觸角，潤玉唇邊揚起，淺淺的笑了。

有些恍惚的同卯日星君交接完畢，潤玉沒有去天河，如今璇玑宮有客，這又還是第一日，便是如何也不能太過怠慢。他走着往常回宮的路，忽然覺得被什麽東西絆住了，低頭一瞧，是叔父月下仙人的紅線。

“叔父。”回頭一看，果真是一襲紅裳，唇紅齒白、眉眼彎彎的狐貍仙丹朱。微微颔首躬身以示尊敬，又再喚了一聲：“叔父”

月下仙人緩緩走來，指着潤玉半是責備半是玩笑的罵道：“沒良心的小子，有多久沒來看叔父了！”

“是侄兒的不是。”潤玉也不辯解，笑意嫣然，“平日裏布星挂夜，晝夜颠倒，總是怕擾了叔父。”

“哼，借口。”丹朱也不是白長這麽大年歲，自是一臉的不信。

“叔父今日好早，我這才下值，天都沒亮，叔父怎麽就在這園子裏逛起來啦？”說着拂袖一揮，腿上綁的紅線便盡數收到了手中，雙手遞至丹朱眼前，潤玉說道：“叔父，潤玉早有婚約在身，這天蠶吐絲不易，叔父你就別在潤玉身上浪費紅線了。”

丹朱收回紅線，氣的又哼了一聲，轉身就坐在了橋墩上，“這洛霖和臨秀也是，這幾千年幾百年都不在一處，哪能憑空生出個閨女來，站着這麽一個大好的坑，真是作孽。”

潤玉臉色忽的有些嚴肅，二人皆是憶起當年天帝太微于水神風神婚禮上賜婚一事，各自感慨。

丹朱難得不嬉笑一回，擡頭看着潤玉，“潤玉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叔父問你，那水神長女要是一日不出生，你就打算一日不娶親了？”

若是昨日月下仙人這般問，潤宇想必回答的會更加果決一些，但今日，他卻有些躊躇，“不管哪家的仙子下嫁于我，都會委屈了她。”嘴裏說着同昨日一般無二的話語，心中卻隐隐的有些期待，只是更多的依舊是不信不願。

丹朱更是氣急，直接站了起來走到潤玉身旁，“胡說，堂堂的夜神，天帝的長子，怎麽就能委屈了她們？”

“潤玉別無所求，能夠于長夜為伴，自由自在，做個逍遙快活的散仙就很好。”話語中是無盡的真誠，卻還是被丹朱聽出了一絲猶疑。

“你就別嘴硬了，一個人長夜衾寒，哪能比得上兩個人芙蓉帳暖。”丹朱眉眼微挑，促狹的看着潤玉，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只是他不知，潤玉本人克己守禮，超出自身職責的事都尚不會去做，何況男女之事。

只見潤玉右手握拳于唇邊微咳一聲，企圖轉移話題，結束這尴尬的場面。“叔父啊，我看你還是多去關心關心旭鳳吧，進來母神那邊催得緊，怕是不好交差。”

“哎呀，有叔父在，你和旭鳳啊一個都跑不了。”看着丹朱自信的面龐，潤玉忍不住轉開了視線，“我這就回去将這些紅繩編的再韌一些，再粗一些，加固神力，保管啊栓兩個成一雙。”

潤玉無奈，只得雙手相合作了個揖，“還是不勞叔父費心了。”

“诶，不對啊，你說的不勞我費心，可你腳上怎麽還有根紅繩呢？”畢竟是專司姻緣之事的月下仙人，對于紅線的氣息自然是敏感至極，說着丹朱便對着潤玉雙腳施法，卻點了幾次都沒能讓紅線顯形。

見潤玉又要開口反駁，丹朱伸手捂在了他嘴前，“你可別蒙我，我掌管姻緣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天蠶吐絲，染色制線編繩我無一不曉，總不至于連根紅線都感應不出來，雖然沒法讓它顯形，但你身上絕對還纏着一根。”

潤玉見無法蒙混過關，只得說了實話，但卻是真假參半，“潤玉身上确實還有一根紅線，挂在身上不過是為了留個念想，提醒潤玉要時常去探望叔父。”

丹朱大概也是困了，這一被順毛哄自然高興，便摸着潤玉的頭笑道：“孺子可教。”說着打了個哈欠，“不行了，困死老夫了，我先走了。”

潤玉躬身行禮送別月下仙人，看着他遠去，潤玉撩起衣擺看着自己的右腿沉思，連叔父都無法令其顯形，皎月仙子究竟是何方神聖，來這天庭究竟有何目的啊。

回到璇玑宮，皎月已經不見了蹤影，潤玉見空無一人的宮室，心中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慶幸，還好，這不過是一場玩笑。還沒來得及付出信任，那人幹幹脆脆的走了，自己就不會難過。

也不知是出于那種心理，潤玉下意識的沒有抹去室內皎月待過的痕跡，合上偏殿的門，剛想要施術将其徹底封鎖，宮門口便傳來了踏踏的腳步聲。

回過頭一看，皎月領着個漆成了紅色的食盒，大步向偏殿走來。

“潤玉？”早前同潤玉的短暫相處足以讓皎月清楚的曉得了潤玉骨子裏的知禮，此刻在自己房門口見到他不免有些驚訝。“今日下值好早，來偏殿可是有事尋我？”

聽着皎月話語中過分的熟稔，潤玉莫名的有些高興，“無事。”

而後又答道：“只是下值回來不見仙子，有些擔心。璇玑宮地方偏僻，又無天兵仙侍把守，平日裏潤玉獨來獨往也罷了，如今仙子暫居，總不好還像從前一樣随性。”語氣有些嚴肅，似乎是想要皎月知難而退，早些離開璇玑宮，不要再同自己有糾葛。

“潤玉多慮了，我既然敢借住璇玑宮，就不會怕這些。”皎月定定的看着潤玉，眼中燦如星辰，皎若明月，當真與她這名字極為相襯。“況且我對自己的身手還是有信心的。”

“仙子實在不必如此，潤玉......”潤玉不再看她，低下了頭，垂着眼簾讓人看不清他眸中的光。

皎月怎會給潤玉說完這話的機會，直接上前伸手輕輕按住了他的唇，猝不及防下潤玉連忙後退，僵持下也忘了再拒絕皎月。

皎月嘴角揚起，笑意濃濃，轉身便走進了宮室，放下手中食盒，“我今日下凡到了一個叫連營的小鎮，正巧碰上鎮上趕集，便買了不少雜物吃食。”一邊說一遍招手，示意潤玉過來，“我吃着有幾樣很是不錯，就給你帶了一些，你快來，嘗嘗味道好不好。那鎮子七日一小集，半月一大集，你若喜歡，我下回再去買些回來。”

“如此潤玉就不客氣了。”潤玉不再推辭，一步步走向皎月。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大篇幅的引用原劇，算是略水，今天實訓結束進入國慶假期了，假期內我盡量更兩章

理科生寫古言真的是要禿頭了，大家湊合看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