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番外一

番外一

初見皎月那日的情景，潤玉或許永遠都不會忘記。

同往常一般，下了職潤玉就帶着魇獸到虹橋盡頭的天河邊小憩。他一向無親朋摯友，每日除了司夜也無要事，便習慣了日日在此休息。

說是休息，可沒有哪一日潤玉是能甜香沉睡的，他不過是閉着眼，想要靜一靜罷了。

忽然水波蕩漾，潤玉開始也只是以為是湖裏的錦鯉在嬉鬧，卻又隐隐有惑人的歌聲傳來，神識慢慢有些不清醒。

那水波漸漸湧向他，唇上忽地傳來了微涼柔軟的觸感，潤玉一驚，慌忙睜眼。

眼前是一個身着淺藍色薄紗的女子，濕透的發絲緊緊貼着她的臉頰，身上的衣衫卻是幹爽，這大約是深海中的鲛绡吧。

那女子趴在潤玉身上，兩人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衣衫相互傳遞，潤玉忍不住紅了耳朵，連忙站起，卻害得女子磕到了岸上。

那之後，潤玉得知，初次見面便吻了他、想要與他互許終身的女子，名叫皎月。

皎月總是說自己生的醜陋，潤玉着實不解。

她雖然容貌不及錦覓傾城、不如邝露清麗，卻也是一個難得的佳人，皎月身上氣質多變，時而像是妖媚的魔女，時而又像是端莊的大家閨秀，讓人捉摸不透。

最讓人難以琢磨的，是她眼中的情愫。

旁人看見，或許會以為那是愛，皎月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可潤玉冷眼看着，卻覺得那濃烈愛意下藏着的，是徹骨的寒冷。

皎月不愛自己，潤玉這麽想。

所以，最初的時候，潤玉是不願意接受皎月的，可有一天，皎月想要放棄了，他卻不能放下了。

那一天，潤玉在魇獸吐出的夢珠裏看到了皎月與一顆銀色球狀物事的對話，她，原來只是來完成任務的，原來，她還會離開。

真的不舍啊。

那仿佛是千年來寂寂寒夜裏唯一的溫暖，只要她留下來，愛與不愛，好像就沒那麽重要了。

可這也不是愛。

後來兩人确實是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但也很短暫。

皎月的愛，卑微、脆弱，她雖然表面對潤玉愛得情深，但兩人都知道，一旦經歷什麽波折，這份情感就會破碎。

并沒有多久，天後壽宴上暴露了錦覓，也暴露了皎月。荼姚逼迫潤玉以情愛重傷皎月，他原本是不想這麽做的，可偶然在寝殿翻看一副畫卷之時，皎月闖了進來。

她變得憤恨、易怒，直言畫中人是錦覓。

也好，就此放下，就此，讓她平安。

潤玉沒有反駁，而是平靜的說出了對錦覓的歡喜，也平靜的否定了兩人之間的情感。

匆匆離開寝殿，去而複返看到的，是一地的珍珠。

深海有鲛人，泣淚成珠，果真不假。

潤玉将地上的珍珠一粒粒拾起，裝進一個雕刻精美的木匣，偶有情緒失控時，捏碎幾粒珍珠，卻用靈力将其包裹，再放進木匣。

這便是餘生裏，他惟一能擁有的東西。

誤入皎月自我封印的心理世界的時候，潤玉确實有想要把一切都說清楚的沖動，可離開那方天地之後，他猛地冷靜下了。

還是，放她離開的好。另一個世界裏，皎月會過得更好。

眼前被太微用靈力幻化的紫藤花樹上，幾枚花朵飄下，慢慢枯萎消失不見。這是太微為仿照真實而創造的虛假。

天帝賜婚之後，潤玉足下的紅繩一直在發燙，他忍不住随着心的方向走去，卻見皎月拔下情絲扔進火海。

他來不及阻止，也不想阻止。

原來忘川上的渡船裏，皎月所說的是真的。

雖是百次千次的決定要與皎月徹底劃清界限，但在同錦覓簽婚書的時候，潤玉還是動了手腳。

或許，或許呢？或許有一天。

他不敢想，卻還是唬着皎月簽下了那份真正的婚書。

即便是有一日皎月真的離去，有這婚書的相伴，餘生也不會太遺憾吧。

然而皎月解開了兩人之間最後的聯系：紅繩。

至此，他與她應該再無瓜葛了吧。

心裏，是痛的，可潤玉真的愛皎月嗎？大概是吧。他不敢肯定。

來不及再想什麽，錦覓便在封花神的典禮上被安排下凡歷劫了。只是這一次歷劫，卻帶累了是那個人。

旭鳳和穗禾是心之所系，皎月，是荼姚的陰狠算計。

潤玉不是沒有想過下凡去尋一尋皎月，但皎月無辜歷劫，生死□□上找不到她的任何信息。

荼姚不敢光明正大對她做什麽的，等皎月回來就好，潤玉這樣安慰自己，可等着等着，等到的是他與生母的再見與永別。

終不負潤玉的幾番查找，他終于知道了皎月的劫數，那麽殘忍、那麽惡心，不知道皎月是如何挨過。那些遭遇有多痛苦，竟讓她才在十三歲吞金***，只求重歸天界？

潤玉不敢想。但此後，‘荼姚，戮我母、辱我愛；太微，放任荼姚作孽甚至還推波助瀾，這筆賬，潤玉定會與你們好好清算。’

這是第一次潤玉下定決心要反了這對帝後，他日夜謀劃，甚至将兄弟至親和皎月都算計了進去，為的，只是有朝一日天理昭彰，讓這對帝後自食惡果。

終于，他做到了，潤玉任新天帝之位，而皎月，終于光明正大的與他攜手，走過九霄雲殿前長長的階梯，回到他們的家。

可是原來，皎月已經不想與自己在一起了。舊日的誓約潤玉從未忘懷，皎月卻放下得幹幹淨淨。

不過沒關系，只要皎月留下來，只要留下來，什麽愛與不愛，都沒關系的。

潤玉一直知道廢天後的失蹤與皎月有關，只是他沒想到皎月竟将荼姚流放到了異界，一嘗愛恨不得、無能為力之苦。

荼姚從前一向喜歡左右人命運，如今她也淪落成了被左右的人，倒是比殺了她還來得痛快。

只是他沒想到，從異界歸來之後，一個同自己一般模樣、一樣衣着的人，悄悄進入了自己的夢境。

那人說，他乃天帝潤玉，另一個世界的，潤玉。

原來，在另一個世界裏，皎月并沒有如此世界一般向‘潤玉’訴請表意，那個世界的皎月，冷靜而有理智，她沒有過多參與天界裏的愛恨，只是偷偷救下了水神夫婦、漱離和廉晁三人，照她的話說，這是她在那個世界的任務。

可是即便沒有主動的與潤玉交談，她的身影還是慢慢住進了潤玉心底。更別說初見時，天河水裏擺動的那尾泛着銀光的藍色魚尾，早已迷惑了潤玉的心。

遺憾的是到皎月離開那個世界，潤玉也未能與她說一句喜歡。

這件事在此後千萬年裏，一直緊緊纏繞潤玉心頭。他還是喜歡她，那麽，她喜歡她嗎？

應該是喜歡的吧，雖然從未說過，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騙不的人。

在修成大道之後，潤玉得以破碎虛空，他找了一個又一個世界，卻始終找不到皎月的蹤影，卻終于在一個世界裏找到了皎月曾經的系統7538。

回憶到這裏，異世界的潤玉拿出一粒渾圓的彩色丸子，遞給這一世界的潤玉。

他說，這是拖了太上老君煉制的情毒，中此毒者，言行心性會被情愛控制，做出很多平時不會做的舉動。

他知道自己是個與皎月一般漠然的人，但他修為耗損過大，只能穿梭時空來到此刻，助此事的潤玉回到從前，給自己服下這情毒，或者，給皎月服下。

到此，潤玉終于知道外表冷靜自持的皎月，究竟是為什麽對自己這般的死纏爛打了。

他選擇到皎月還沒來這個世界之前，給皎月種下情毒。

得手後，潤玉問起，為什麽另一個世界裏，他不去找皎月呢？

那個世界的潤玉低頭淺笑，笑裏有無盡的落寞寂遼，他的月兒，已經不在了啊。

他找到系統的時候，皎月早已死去，只留下存在系統裏的一段留影。

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打開那段留影，畫面中的皎月神色還是一樣的淡漠，嘴角微微噙着笑，卻是滿身的死氣。

她說，她知道潤玉會來尋她的。可是她并不愛潤玉，心裏的那份悸動，不過是因為千萬年的穿梭，太寂寞了，可她不願為潤玉付出任何。

眼睜睜看着心上的人痛苦，這樣的感情是愛嗎？不是。只是，求而不得的遺憾。

穿梭到最後的死亡也是皎月自己選擇的，這麽多年，她太累了，也太寂寞了，可她寧願選擇寂寞的死去，也不願在回到從前。她不愛潤玉。

皎月告訴潤玉，不必為她這樣不識情愛，不關心他的人傷神，這世界上有很多的好姑娘，沒有她也會有很多人喜歡潤玉的。

她只想讓潤玉放下。可她不知道的是，潤玉早已深陷情網，不得自拔。

送此界的潤玉回到寝殿之後，那異界的潤玉身影慢慢消散，他知道，那個世界的潤玉，是去找他的月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個番外的目的是想說一些皎月中情毒的前因後果。

這個世界的皎月愛潤玉嗎？應該是愛的，只是經歷了太多，她的愛不及潤玉深刻，但無論如何，他們終歸走到了一起，并将會生生世世，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另一個世界裏的皎月不愛潤玉嗎？應該也不是，只是她經歷的太多，不敢輕易嘗試，她和潤玉一樣是冷靜自持的人，不會輕易把自己情感表達出來，所以錯過了與潤玉的姻緣。

寫到這裏算完結了，謝謝這五個月裏大家的陪伴和支持，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