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潮帶雨(四)

第4章 春潮帶雨(四)

“陸潮,你別動,我腳麻了。”

郁霈擡手抹了下鼻尖上的汗漬,輕呼出一口微熱的氣,“我不太會裝,是不是吵到你了?”

陸潮話在舌尖滾了三滾,冷嗤一聲:“你不會裝?你現在不是挺會裝的麽。”

郁霈沒聽清他說什麽,這個被套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郁大先生萬萬沒想到,重活一世難倒他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裝被子。

“陸潮,你會不會弄這個?”

郁霈坐在床上往下看,他眼尾是上揚的弧度,斂下眼睑的時候莫名會多出幾分潋滟多情的意味,聲音又輕,活像是被氣溫蒸化了的薄糖霜。

“會,但……”

“那可否請你教教我,多謝你。”

陸潮剩下半句溺斃在那句“多謝”和那道潋滟眼神裏。

他不願意虧欠別人更不想給郁霈機會做文章,況且剛摔了郁霈的手機也是他理虧,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壓着不耐起了身。

他和郁霈的床并排靠左邊牆壁,一邁腳就到了他那兒,半蹲下來拎起被角輕嘲:“你包餃子呢,起來。”

郁霈按着床起身,一動,猛地朝前跌了過去。

陸潮一時不防,被他撲了個滿懷。

郁霈嘴唇恰好壓在他的鎖骨上,柔柔軟軟地落下溫熱潮濕的一吻,周遭萬籁俱寂。

陸潮愣了,郁霈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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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潮反應快,一把拽起郁霈惡狠狠瞪向他:“你他媽是不是找……”

“別動。”郁霈單手撐着陸潮的肩膀,睫毛驀的一抖。

陸潮看他殷紅嘴唇一張一合地細細喘氣,不由得擰起眉頭:這些gay,喘個氣非要這麽做作?

兩個人維持着一上一下半摟滿懷的暧昧動作,陸潮甚至聽見了心髒在胸腔裏反複撞擊的聲音,吵得他心煩氣躁,對gay的排斥與厭惡瞬間達到頂峰。

陸潮耐心告罄,握住郁霈的手腕準備把人拉起來,剛一碰到那個細膩的皮膚他立刻吸了口氣,按在他肩上的手也緊了緊。

“陸潮,你別動,我腳麻了。”

陸潮手一頓,垂眸看他的左腳确實因為長時間跪坐有些失血泛青白,便忍着煩躁和對郁霈這個不久前對他表過白的gay的排斥,生硬地維持這個動作。

郁霈頭發落在陸潮脖子上,帶來難以忍耐的癢。

他一低頭就能看到郁霈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的白襯衫,隐約透出纖細腰身。

耳邊呼吸淺淡,溫溫熱熱的拂過陸潮極度敏感的脖子。

陸潮咬着牙,無比暴躁的開口:“你……”

“卧槽!”

徐骁震驚地站在原地,一大袋橘子呼啦啦滾了一地,呆愣愣的看着以暧昧姿勢躺在一張床上的兩人,腦子突然就不會轉了。

什麽情況?

他才一下午不在宿舍,怎麽突然就變天了?

郁霈把陸潮壓在自己床上,被子淩亂甩在一邊,兩人都汗流浃背,尤其是郁霈,嘴唇殷紅雙眼微垂,連睫毛都要濕了。

等會兒?

這個是郁霈?

徐骁一拍腦門:“我在做夢,這一定是夢。”

陸潮壓着煩躁與亟欲勃發的火氣垂眼看郁霈:“你腳……”話音未落肩膀就被人輕輕按住,接着身上一輕,郁霈先起來了。

陸潮一口氣陡然散了,只剩燥熱的窒悶一個勁在胸口頂。

他拿過被角,長臂在裏頭摸索了幾下接着略微起身拎起來往床下一抖,被套和被子瞬間服帖。

郁霈恍然:“原來要這樣,陸潮你很厲害呢。”

陸潮冷着臉把被子往他跟前一丢,轉身下床去了。

徐骁還在夢游,行屍走肉似的一顆顆撿完橘子慢吞吞湊到陸潮跟前:“潮哥,啊?咋回事?啥意思啊?你倆?啊?啊?”

陸潮拿過杯子喝了口水,壓着一臉幾乎要爆炸的冷燥,“什麽什麽意思?”

“別裝傻,你跟他在一張床上幹嘛呢?你懂我剛才一推開門受到的沖擊嗎?”徐骁抓着一個橘子,壓低聲音抓心撓肝的追問:“你彎了?你是不是彎了?啊?他又跟你表……”

郁霈下床的動靜打斷了徐骁到嘴邊的話,兩人四目相對,徐骁十分生硬地朝郁霈幹笑了下,無意識的舉起手:“吃、吃個橘子?”

郁霈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尖的汗,淡淡婉拒:“不了,謝謝你。”

“?”徐骁木愣愣地看着郁霈略微颔首拿起衣服去衛生間,好半天才見鬼似的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他跟我說謝謝?”

陸潮沒應聲,臉色看起來更差了。

徐骁癱在椅子上,忽然又翻身坐起來,一把抓住陸潮的肩膀一邊晃一邊低聲哀嚎:“你不是被他逼得在暴躁中變态了吧?老陸,你可千萬不能沖動啊,再說寝室的床質量也不好。”

陸潮別開他的手:“神經病,手拿開。”

徐骁突然看見陸潮鎖骨上一塊紅痕,好像還有點兒不太明顯的齒痕,腦子裏無法控制的浮現起一系列不可描述畫面。

“不是吧?郁霈這麽野?草莓都給你種上了?”

“草什麽莓。”陸潮想起被郁霈磕的那一下,煩躁頓時在腦子裏灼灼燃燒,“我把他手機摔了,他求我教他裝被套,我不想給他纏着我的理由就幫忙了,剛才你看到那個是因為他腳麻了,聽明白了沒?”

多麽強硬的說辭,多麽漏洞百出的邏輯鏈。

陸潮可是個極度恐同的直男,打球都不能忍受別人抱他肩膀的鋼鐵直男,雖然說他不愛欠別人人情是真事兒,但……

“老陸,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恐同即深櫃。”

陸潮:“櫃什麽櫃。”

徐骁坐直身子,一板一眼和他逐步分析:“你看啊,你這麽讨厭同性戀但你也沒跟女的談過戀愛啊,連母蚊子都別想靠近你。”

陸潮被他這個比喻惡心的不行,“滾蛋。”

徐骁:“蚊香在沒有點燃的時候他是不知道自己是盤蚊香,就好像沒有覺醒的gay也不會知道自己是gay。”

陸潮往椅背後一靠,涼涼看着他:“繼續。”

徐骁感覺一股涼氣從尾椎升起,聲音越來越小:“你別這麽看着我,骁骁怕怕,我這不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麽,還不讓人有求知欲了?亞老師都說了求知是人類的本性。”

陸潮不忍直視的上下掃徐骁一眼:“你哪兒來的亞老師?又是新出道的?”

徐骁小聲叨逼叨:“就……亞裏士多德啊。”

“……”陸潮再次不忍直視的看着他,“亞裏士多德不姓亞,你個文盲,大學通知書買來的吧。”

徐骁茫然:“不姓亞那姓什麽?亞裏?多德?”

“人沒姓,就叫亞裏士多德。”

徐骁對亞裏士多德到底有沒有姓不關心,一把将跑偏了的話題扯了回去:“老陸,你午夜emo的時候就沒有那一瞬間忽然很想談戀愛?”

陸潮奇怪地看他:“我為什麽要emo?”

确實,長得帥身材棒成績一流家世頂尖,追他的人能從大學的東大門追到西大門,他有什麽好emo的,徐骁恨得牙根兒癢癢,被迫換了個說法:“那你看林垚整天跟學姐出去約會,一口一個姐姐,你就不羨慕?看別人甜甜的戀愛就不酸?”

“我為什麽要羨慕?”陸潮斂眸向椅背上一靠,語氣懶散:“我沒興趣跟個傻逼似的守着手機随叫随到,逛個瘠薄的街,還不如多打幾場球。”

徐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陸大爺,不要太自信。說不定你談戀愛的時候比林垚還戀愛腦,一秒鐘看不到對方就焦躁,看他跟別人說話就吃醋,比伺候祖宗還小心。”

陸潮:“沒那可能。”

“打個賭?如果你……”

陸潮毫不留情打斷:“我拒絕。”

徐骁險些被這個轉折弄得背過氣去,又往衛生間門看了眼,去年他和陸潮一起去考了證,考完就沒真正摸過飛機,一想到他家那架水陸兩栖就饞的口水直流。

這個賭他必須打。

陸潮跷着腿靠坐在椅子上,語氣倦懶:“首先,我筆直,就算全世界男的都彎了我也不可能彎,同性戀在我這兒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徐骁:“不知道您有沒有聽過一位姓王的前輩?”

“沒聽過。”陸潮垂眸看着桌上的幾顆糖,頓了片刻,又補充道:“我對同性戀、對他沒有半點兒興趣,長得再好看在我這兒都沒用,明白了?”

徐骁仍不死心,摩拳擦掌的撺掇:“打個賭?你這麽自信,打一個又不吃虧對吧?打一個吧爸爸,你不會是不敢吧?”

非常拙劣的激将法,陸潮一般是不會吃的,但此時,他是立于不敗之地的。

他絕對不會喜歡上男人,郁霈更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哪怕這個世界只剩一個直男了,那也必須是他。

陸潮往椅子上一靠,嗓音隐含燥意:“一個破飛機算什麽,我要是能喜歡上他,直接跪地上給他穿鞋穿衣服伺候他吃飯洗澡當着全校的面兒再給他表一次白都行,但你要是輸了……”

徐骁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下一秒,陸潮勾起唇角,“到學校門口磕仨響頭喊我聲爹。”

徐骁:“……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爸爸。”

“晚了,準備好磕頭。”陸潮輕嗤一聲:“我能彎?開什麽玩笑。”

作者有話說:

陸潮:裝個被子而已,別多想,我只是不想欠他的,我是直男,恐同直男,說我不直的把最後一段背誦默寫[戴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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