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潮帶雨(九)

第9章 春潮帶雨(九)

“喜歡就追。”

司機往後看了眼:“要帶嗎?”

陸潮沒搭腔,林垚忙說:“不帶不帶,師傅您可以走了哈。”

司機松開剎車前行,褚思文總算察覺出陸潮臉色不善了,本着救命恩人大于一切,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幫郁霈說說話。

“潮哥,你覺不覺得我救命恩人其實挺好的,不計前嫌還醫術過人,醫生都說要不是他我非得哭着來醫院,不是我吹,他簡直是神仙下凡。”

“喜歡就追。”陸潮說。

褚思文立馬擺手:“那可不行,神仙不是我等能夠觊觎的,再說了,就算我想也不行啊,人喜歡的是……好的你當我在放屁。”

褚思文剩下半句話硬生生噎了回去,縮在前面小聲叨逼叨:“我這不是怕你欺負我救命恩人嘛,畢竟他是你最讨厭的gay,但gay怎麽了,gay也是人,gay也有愛。”

林垚朝褚思文涼涼微笑提醒:“繼續說,你看看他把不把你從車上扔下去,掃雷游戲玩多了吧你,瘋狂在他雷區蹦迪。”

褚思文縮了縮脖子,把頭扭回去了。

郁霈自從出院之後就一直骨頭酸痛喉嚨發癢,整個人都不太能提得起精神,本來應該中午就出來買藥但由于看陸潮打球加上褚思文那事兒耽誤到了下午。

現在的中藥房比以前更模式化,他挑了一些養嗓子的中藥材,又買了一個小藥罐和一套釉質漂亮的青瓷茶壺。

店員給他仔細包好裝進袋子,郁霈倏地回頭。

“怎麽了?”店員被他猛地轉身吓了一跳,見他略微蹙眉的謹慎表情忍不住笑了下,“你還挺警惕,放心吧,咱們店裏都有監控,不會有什麽事的。”

郁霈環視一圈,沒發現有什麽異樣,但剛才他明明感覺有股視線在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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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霈收回視線,接過包裝好的青瓷茶杯:“多謝。”

“郁書記,怎麽了?這個店有什麽問題嗎?”年輕男人低聲詢問,姿态畢恭畢敬的看着身旁身姿挺拔兩鬓微霜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往店裏看了眼,略微皺了皺眉,幾秒鐘後收回視線:“沒什麽,走吧。”

年輕男人狐疑的往店裏看了眼,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啊,怎麽書記剛才那個眼神嚴肅得活像是看見什麽重大案件現場似的。

郁霈東西買齊準備回學校,一出門就被人撞了一下。

“你他媽瞎了啊?沒長眼啊往老子身上撞,我告訴……哎郁霈?”孫樂撓了撓下巴,上下打量了眼前清隽漂亮的男生好一會兒,不敢置信的反問:“你是不是郁霈?”

郁霈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一頭略顯淩亂的黃毛,穿着打扮像極了他剛醒來那天,等他一開口便認出是給他打過電話的孫樂。

“你怎麽這鬼打扮,我差點兒沒認出來。”孫樂嘴上叼着根沒點燃的煙,親昵的一把勾住郁霈的肩膀,“怎麽樣?這幾天沒出來玩憋壞了吧,今晚有好玩的,一起去。”

郁霈垂眸往肩膀上掃了眼,淡淡說:“不去,把手拿開。”

孫樂一愣,随即将他攬得更緊,“別啊,這幾天你不來我都不敢怎麽點酒了,兄弟這幾天手頭緊,給點兒。”

郁霈算是聽明白了,勒索呢。

他懶得跟孫樂糾纏,丢了句“沒有”便往公交車站走,孫樂追上來勾他肩膀但一下子沒抓住,看到他頭上黑色的簪子就順手一拔。

一頭長發傾瀉。

孫樂呆了一瞬。

郁霈腳步一停,倏地回過頭來,眼底的溫和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能割傷人的冷漠鋒利:“我上次很明白的告訴你,我不喜歡喝酒蹦迪,你聽不懂嗎。”

孫樂和郁霈認識三年,什麽脾氣他一清二楚,見過他孤僻尖銳發瘋的樣子也見過他醉酒沉默的樣子,但從來沒見過這麽高高在上的冷淡。

孫樂捏着簪子,莫名有些打怵。

“簪子拿來。”郁霈擡手。

孫樂如夢初醒,被他這麽冷冷的命令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怎麽還生氣了,不就一個破簪子嗎,什麽好東西似的,我……”

“我說,簪子拿來。”郁霈重複。

孫樂被他眼神震了一下,莫名覺得現在這個郁霈和以前那個沒多少腦子的神經病不太一樣了,但這種被壓制的感覺令他非常不爽。

孫樂手一松,簪子當場碎成兩截,他踩上斷簪沖郁霈揚起挑釁笑意:“哎喲,不小心沒拿穩,真是不好意思怎麽摔壞了,要不我賠你,多少錢啊?一塊?十塊?還是五十啊?”

郁霈看都沒看斷簪,收回手看着孫樂的眼睛,說:“僅此一次。”

“什麽?”

郁霈沒再說話,轉身往公交站臺走去,等他上了車孫樂才反應過來,狠狠踢了下地上斷成兩截的簪子,狠狠罵了聲“操”。

“他媽的,狂的什麽勁兒,給老子等着,老子很快就讓你跪下來給我舔鞋。”

郁霈回到學校已經四點多了,宿舍裏空無一人,他找了根皮筋将頭發攏起來,吃完藥看時間還早便又下了樓。

他有些路癡,花了一會兒功夫才找到圖書館。

陳津說,這裏藏書量很大,他想看的書基本都能找到。

郁霈找到近現代史與京劇發展史卻沒有立即翻開,史筆如刀,不知道他留下的是怎樣的字眼,醞釀了一會,他緩慢翻開書頁。

1926年,冠絕京城的一代名伶郁蘭桡被害,由他創辦的天水班就此覆滅,人間絕唱,天上英靈,絕妙嗓音逝去的同時也昭示着一個時代的落幕。

-

陸潮下午剛回宿舍,椅子還沒坐熱就接到家裏電話說他爺爺突發心髒病進醫院了。

他立馬趕到醫院,結果老爺子屁事兒沒有,就是下棋的時候跟人吵了兩句嘴非說心髒病犯了,倆老頭雙雙叫了救護車躺進陸家的私人醫院。

院長沒敢怠慢,立馬撥了電話給嚴致玉。

嚴致玉剛開會實在是走不開,讓助理給陸潮打個電話先過去看看,結果他一到就在門口遇見了陳家的倆叔伯,一塊兒到了院長那兒聽他一說,兩家人大眼瞪小眼雙雙無語。

陸潮推開病房門,看着老爺子嗤笑:“能不能争點氣,打起來啊,年輕時候在戰場上一槍一個的血性哪兒去了?弄死他才算本事,老頭,不行了啊?”

陸老爺子朝他扔了個枕頭:“滾。”

陸潮看他中氣十足就放了心,撿起枕頭往他病床上一扔,“趕緊出院回家吧,在這兒占醫療資源,組織聽了都得連夜把你開除。”

陸潮掏出手機給親媽打電話,剛撥號就看到嚴致玉踩着高跟鞋虎虎生風出了電梯,保養良好的臉上一派焦急:“爺爺怎麽樣?”

陸潮說:“準備一下吧,走了。”

“走了?”嚴致玉大駭,踉跄了兩步抓緊陸潮手臂:“人、人沒了?”

陸潮看着自己腦洞奇大的親媽,無語兩秒:“讓你準備安排個人送他回家,他心髒比我還健康。”

嚴致玉松了口氣,朝他肩膀甩了一巴掌:“死孩子說話大喘氣,吓死老娘了。”

陸潮把手機往兜裏一塞準備回學校,嚴致玉把包往他懷裏一扔,斜了眼:“着什麽急,你又沒對象在學校等你,回家吃頓飯明天再回去。”

陸潮:“沒對象犯天條了?”

“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嚴致玉嘆了口氣,萬分不解道:“你長得也還行啊,怎麽學校裏就沒有半個能看上你的?實在不行你問問有沒有圖咱家底兒的也行啊,只要願意要你,我把平洲都給她買了。”

陸潮輕嗤:“我校草好嗎?喜歡我的人能在平洲繞三圈,開什麽玩笑,我還需要倒貼錢?”

“那麽這位校草,你能在這三圈裏給我挑個兒媳婦來不?”嚴致玉殷殷問。

陸潮:“不能。”

“不争氣的東西。”嚴致玉從他懷裏把包一拎,“你也別回家氣我了,趕緊滾。”

“……”陸潮老實滾了。

到學校已經快九點了,周末的校園裏人不算很多,男寝離校門口極其遙遠,陸潮懶得走便抄了條近路。

這條路會穿過廢棄的展覽館和游泳館,基本沒有燈,陸潮路過圖書館時不經意瞥了眼,腳步驟然停了下。

郁霈站在路燈下,四處張望像是在等人。

昏黃的燈光從頭頂落下來,将他攏了一層柔軟的光影,那頭長發被皮筋松松攏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單薄清瘦,一掐就折的腰隐約被光透出朦胧輪廓。

陸潮莫名想起今天下午那個和他在大街上就摟摟抱抱還抽走簪子的黃毛,在心裏冷笑了聲。

“陸潮?”郁霈略顯驚喜的嗓音猝然響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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