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這句話像巴掌一樣狠狠扇在蘇氏臉上。
笑話, 太醫大概是宮裏最會看貴人眼色的奴才之一了吧。
畢竟天天替貴人診脈，知道怎麽做才不會讓自己落到一個尴尬又得罪人的地步，可是看多了貴人眼色, 這太醫心裏也是有脾氣的。
在遇上蘇氏這般沒有身份又沒有話語權的侍妾, 他是直接毫不客氣的說開了, 畢竟是人都有脾氣，這人喜歡無病呻吟是吧，那也得看他配不配合。
蘇氏又不是什麽能讓他配合做戲的貴人。
蘇氏神色直接就僵住了，她連忙看向蘇培盛, 仿佛在向蘇培盛背後的四爺解釋：“沒有，我是真的身子不适——”她話還沒說完，再一次被太醫打斷了。
“蘇姑娘身子好得很, 蘇姑娘是在懷疑奴才醫術？”太醫冷哼一聲，這後院妻妾在玩什麽把戲他不管，可要是有人存心說他醫術不好, 他非得翻臉, 又不是對上了四爺和四福晉，他用得着時時保持敬重？
蘇氏這下是啞口無言了。
蘇培盛倒也直接，畢竟他是奉四爺命令過來的。
“這事奴才會禀告四爺的, 還請蘇姑娘好好在凝安院養胎吧。”
蘇氏此刻的心難受到極致，怎麽辦，她算計李氏不成，不光得罪李氏，還讓四爺不滿了。
彼時的蘇氏已經不想更多了，從有孕時徒生的貪欲在這一刻消失得一幹二淨, 她想着要像後院格格那樣成為四爺有名分的侍妾，更想像李格格那樣得寵又生下一個阿哥。
還想着讓李格格給她白養孩子。
可當李格格的手段使出來時——李格格甚至連自己動手都不用, 只憑借四爺的寵愛就能無視她的手段了。
她什麽算計都不敢了，她現在只想平安生下孩子，不管孩子是被誰撫養都好，只要孩子在，四爺總不會虧待她這個孩子生母的，她現在最怕的是李氏親自對她的孩子下手，她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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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李氏連四爺都能說動——
不光是蘇氏，在場的格格和四福晉都暗暗為李格格的這份能耐和得寵心驚，張格格本來想着做一回證人的心思被打消，又回到讨好李氏的正軌上，與其得罪李格格，還不如繼續讨好李格格。
宋格格垂下眉眼，為她和李氏如今地位的今非昔比難受之極，只是這會兒她不會、也不敢像從前那樣對李氏趾高氣昂了，若是能讓李氏主動将四爺的恩寵分擔給她的話，她哪怕是給李氏當奴才也心甘情願。
她現在差的只是重回後院的機會。
太醫給了說法後便退下去了，而四福晉和其他格格都留在此處，面色難看。
蘇培盛期間回了一趟前院，如實禀告四爺這事。
然後、然後蘇培盛就看到了四爺大發脾氣。
胤禛面色冷極了，他這些後院的妻妾平日裏閑得無事可做了吧，一個個都想着算計人，算計的還又是小格格。
胤禛永遠都無法理解這點，而且單是蘇氏就有膽算計小格格，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蘇氏孩子生下來交給福晉撫養，蘇氏今後禁足，生下孩子也不得出凝安院。”既然都這麽閑，那就将閑心放到別處吧。
蘇培盛再度咂舌，哎呦喂，四爺這是真的動氣了，知道福晉不分青紅皂白就斷定李格格的過錯，知道蘇氏不安好心算計人，于是幹脆将這兩人綁到一處。
福晉最厭惡蘇氏爬床之事，而蘇氏又最懼怕福晉。
畢竟福晉是不可能對蘇氏的孩子真心實意的，但又不可能對四爺的孩子不好，而且福晉還得日日見到蘇氏的孩子，這處罰可真是——打蛇打七寸了。
而且讓蘇氏禁足，就是要一輩子冷落她，蘇氏想要逆天改命是不可能的了，哪怕生下一個小阿哥。
于是等蘇培盛再度來到凝安院時，告知福晉和蘇氏這個消息，福晉的帕子瞬間撕出一塊地兒，而蘇氏舌頭都咬出血了，心裏痛得泣血。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好端端的得罪李氏做什麽！
其餘打着不好主意的，像是宋格格和蘇格格，皆一臉失落，尤其是宋格格，當場踉跄幾步，雲月趕緊接住她，才免了她當衆失禮。
不過蘇培盛可不管那麽多，禀告完這個消息就直接走人，徒留一衆失魂落魄的妻妾。
有些時候，算計不成便是這般滋味，但成因是自己釀的，苦果便自己受着。
……
绛雪院，李悅還在逗着孩子玩。
弘昐天性是個活潑、親近額娘的孩子，李悅越是陪他玩，他就越是依賴李悅。
不過他身子骨軟，李悅不敢陪他玩大開大合的游戲，最大的動作也只是将他平穩的放在滑梯上滑兩下。
滑完了以後，沒了蘇氏的打擾，李悅将他放在自己懷中，一聲一聲哼着自己改造的搖籃曲，“睡吧，睡吧，額娘的小弘昐……”
然後孩子真乖乖睡着了。
李悅看着他的睡顏，也想随孩子睡了。
可大概是老天爺總不讓她閑下來，她睡意剛起，就聽到童成春說四爺過來了。
李悅眨了眨眼，覺得現在這天氣實在是睡好覺的好時候，她也顧不上什麽尊卑了，出了院門就拉上四爺，“爺，這天這麽好，您也過來陪弘昐睡覺吧。”
胤禛看了一眼天色，他從外邊忙完回來時已是傍晚時分，小格格跟他說現在适合睡覺？
只是小格格拉他進去，又懶洋洋躺在床上，胤禛看着床上的兒子和小格格，滿臉無奈，罷了，就當今日早點入睡吧，大不了明日早點起來。
胤禛可惦記自己的功課了，畢竟年紀還不大，還是盼着皇阿瑪或是夫子誇獎的時候。
随後四爺被迫更衣睡下，李悅懶懶躺在他懷裏，被窩的暖綿，男人熾熱的胸膛，讓她覺得今日蘇氏的那事都不算事了。
不過等醒來後得知蘇氏的孩子要給福晉養之後，李悅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口氣全出了。
蘇氏的孩子是爬福晉的床得來的，但是四爺還将兩人綁在一起，多損啊！
……
大半年過去了，康熙三十五年底，這年裏，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生下一子，為大阿哥胤禔的嫡長子，為四個女兒之後艱難得來的子嗣，胤禔因此欣喜若狂，康熙帝也算滿意，特地賜名此子‘弘昱’，不過這個孩子出生後，大福晉的身子就變得極差了。
兩夫妻為了要一個嫡子接連幾年不停生産，也不知這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大福晉大概也不懂，要是她身子折騰壞了，留下來的五個孩子由誰庇護。
大阿哥還年輕，遲早要娶繼弦的，到時候這原配留下來的嫡長子，她是待他好，還是待他不好？或者，大福晉是有子萬事足，只要給大阿哥生下嫡長子，其他都無所謂了。
大阿哥夫婦的事暫且不說，年底時，還有三福晉董鄂氏也生下嫡長子弘晴，讓榮妃一下子滿足了抱孫子的念想，也不再繼續給兒子安排房內人了。
這榮妃高興了，德妃就不大高興了，雖說她也有孫子了，還是她頗為滿意的身子康健的孫子，可那到底不是嫡子，受萬歲爺重視嫡子的影響，德妃也看重嫡孫。
而兒媳婦烏拉那拉氏至今仍無身孕，哪怕是一向偏向小兒子的德妃，在這種事上都不認為這是自己大兒子的錯，她只是皺着眉頭問道：“老四福晉還是沒有身孕，眼看着惠妃和榮妃都有嫡長孫了，就本宮沒有，她們倆說的話，本宮差點都插不進去！”
鄧嬷嬷溫聲細語：“五福晉不是也沒有身孕嗎，娘娘您就別擔心了，這子嗣的事不能催。”
“罷了，本宮也不想多管老四後院，”德妃捏住眉心，“好在本宮的孫子是四妃之中最早有的，倒是不輸給她們，弘昐聰明伶俐，再過幾天就是這孩子的抓周禮，本宮想着在永和宮給這孩子舉辦抓周禮也算合适。”
要是四福晉遲遲不來身孕，弘昐作為老四的長子，是值得這般重視的。
“好，娘娘，聽說四爺打算将後院蘇氏的孩子給福晉養。”鄧嬷嬷想了想，道出這句話，若是這子嗣放到嫡福晉身下養，也能得到半個嫡出身份，不知娘娘可會滿意。
德妃嗤笑一聲，“這養子有何用，蘇氏不過一個婢女，身份低微，她生下的子嗣即便記到福晉身下，這世子之位也輪不到他。”
德妃已經是抱孫子的年紀了，當下雖說對那蘇氏的出身不滿意，但孫子總沒錯的，她這會兒盼着老四後院能多子多福，而老四這兩年來明明是好幾個兄弟中最早有孩子的，可這兩個孩子只活了一個，這會兒好不容易即将多出一個，滿打滿算老四也是有過三個孩子的人了。
因此德妃現在對老四後院既滿意也不算滿意，不滿意的緣由便是自打她賞下的宋格格和李格格進門後，各自生下一女一子後，她又賞下的蘇格格和張格格都沒有身孕，她尋思着要不要再賞賜幾個格格進門。
既然這兩個格格沒有生養，那便換新人進門，左右皇家又不是養不了那麽多侍妾。
不過這事還沒仔細想着，老四後院便傳來了蘇氏分娩的消息。
“娘娘，咱們可要派人過去？”
“不必，這事有老四福晉準備。”德妃擡眼，這蘇氏肚子裏懷的雖是老四的骨肉，可到底不是正兒八經的侍妾身份，她派人過去是擡舉蘇氏，又不是誰都能讓她費心思的，這事交給老四福晉處理最為恰當。
……
凝安院中，十月懷孕期滿，蘇氏在屋裏痛苦叫喊。
幾乎所有後院妻妾都過來了，坐在院子裏，面色微妙，只除了李悅，李悅這會兒還在绛雪院，哪有心思理會一個得罪過自己的人。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盼着蘇氏生下一個格格。
她們都沒有懷上身孕，怎麽會盼着一個身份不如她們的蘇氏生下一個阿哥？
這不是開玩笑嗎，這後院狼多肉少，為了恩寵，為了子嗣，就是讓她們手上沾滿鮮血都行。
要不是李氏的绛雪院沒人能闖進去，這會兒拜見李悅的格格不知多少，前來找麻煩的人也不知多少。
绛雪院現在估計是後院最平靜的地方了，這半年來，蘇氏這胎像極度不穩，大概是虧心事做多了，老天爺都不庇護她了，後院其他妻妾更是針鋒相對，福晉盼着四爺寵愛，其他格格也盼着四爺寵愛，但四爺就是喜歡到绛雪院，而四爺每每到了绛雪院，李氏更是積極挽留他。
有時候這些妻妾想找李悅說些好話都不成，李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專心在绛雪院帶孩子，這也只怪她們得罪人太狠了。
李悅不樂意理會福晉她們，而福晉從一開始的傲慢到現在的狼狽，不得不說，也有李悅一直不理會她所謂的雨露均沾的話術在。
李悅只信寵愛握在自己手中最管用，要她将寵愛分出去，下輩子再說吧。
“不知蘇氏生下的是格格還是阿哥。”冷不防，張格格的一道聲音打破了寂靜。
其他人心思莫測，蘇格格諷刺的笑了一下，“是阿哥還是格格，不都比不過那位嗎？只是，倘若蘇氏生下的是阿哥，她下輩子哪怕是被禁足此處，都不算什麽了。”
福晉瞥了她一眼，“蘇格格。”
“是，婢妾不敢。”蘇格格稍稍收攏一下坐姿，但語氣沒有發生多大變化，這半年來的時間着實讓她對福晉起不了多少敬意，畢竟一個不被主子爺敬重的主母，還能讓她們這些妾室重視？
而且，福晉除了每個月能得主子爺偶爾一兩次的寵幸，其餘時候不是跟她們這些無寵的格格差不多嗎，只能眼睜睜看着李氏得寵，看着一個爬床的婢女生下四爺孩子。
蘇格格諷刺的想，福晉也不過是生在了烏拉那拉氏一族中，不然豈能比她們這些格格地位高？
蘇氏已經進去一個時辰了，在場的妻妾沒有一點不耐煩，而是一個個都精神抖擻，等着從蘇氏腹中出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福晉一想到自己要撫養蘇氏所出的子嗣，就惡心得吃不下任何東西，她大概是在場最最盼着蘇氏生下一個格格的人吧，是格格遲早要嫁出去的，她能眼不見為淨，可要是個阿哥，會得了她半個嫡子名分，跟她兒子争權奪勢，讓人生厭。
産房內，蘇氏憋紅了臉，孩子死活沒有下來，一旁的穩婆還算冷靜，讓她再用點力。
“我的小阿哥，小阿哥。”她嘴裏呢喃，不知從哪兒鼓起一股力量，愣是又開了一指。
她的孩子，小阿哥，她一定要生下一個小阿哥，不然她後半生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兩個穩婆對視一眼，“蘇姑娘力氣太小了，奴才得罪了。”說罷，其中一人狠狠往她胳膊上擰了一把，生生将胳膊給弄出一塊紫青紅痕。
蘇氏猛地尖叫一聲，“你們、你們要對我做什麽？”
刺激之下，穩婆看見了孩子的頭，她面色不是很好看，等蘇氏再一次用力将孩子生出來後，她看向孩子腿間，猛地松了一口氣，“是個格格！”
太好了，福晉不會生氣了。
而蘇氏卻受了重大打擊，她不敢置信道：“怎麽會是個格格，我懷的明明是個阿哥！”怎麽能是格格，她應該像李氏那樣生下一個阿哥才對！
怎麽會是格格。
她生下來的是個格格，還是被福晉撫養的格格，等孩子出嫁後，哪怕她是死是活都無人知了。
她愣愣的，渾身疼痛都沒有知覺。
她知道，她完了。
一旁的雲蘭眼淚洶湧而出，這會兒不光是蘇氏完了，她也完了，她現在悔不當初，恨不得上天劈下無數道雷将自己劈死！
她為什麽要離開绛雪院！
等穩婆抱着二格格出去時，在場的妻妾都松了一口氣，還好是個格格，是格格就無所謂了。
福晉厭惡的看了一眼二格格，“将她抱去正院吧，至于蘇氏這裏，四爺說了讓她禁足，便讓她留在凝安院，不得出去。”
“是，奴才遵命。”穩婆心道真晦氣，連賞銀都沒有，她聽說同僚上回給绛雪院的李格格當穩婆，四爺賞下雙倍賞銀，李格格還又賞了她們一回，而到了她這裏，除了按慣例賞賜，便是兩手空空了。
……
绛雪院，童成春告知李悅蘇氏生了，生下一個格格。
李悅不是很在意，生了就生了吧，跟她沒啥關系，想罷，李悅向地上玩耍的孩子招了下手，“弘昐，過來。”
小弘昐白白胖胖，一雙小肉手上還有肉窩窩，他板着一張小臉，試圖将阿瑪不茍言笑的風範學來，因此那怕他現在在玩積木，他都能做出一副擔憂民生的嚴肅表情，直将李悅逗樂了。
好在小弘昐的嚴肅也是分人的，他聽見額娘在叫他，耳朵都豎起來了，小肉手往地上一撐便起來了，雖然白胖胖的，但動作絲毫不減利落，他緩緩的朝額娘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後猛地撲到李悅懷裏，“額、額！”
“弘昐真棒。”李悅看着地面上被堆起的兩三個積木，不吝啬誇贊。
弘昐一直往李悅懷裏蹭，大概被額娘說得不好意思了，頭不肯擡起來。
李悅不逗他，孩子大了是需要點臉皮的，她笑道：“過幾天就是弘昐的抓周禮了，弘昐高不高興？”
弘昐用蹭得更激動的頭表示“高興”！
“好乖好乖。”李悅摸了一把他軟軟的發絲，“弘昐這樣乖，額娘最喜歡的孩子就是弘昐了。”
“喜、喜歡！”弘昐口齒不清的牙牙學語，李悅忍俊不禁，拍了拍他腦袋，“要不要跟額娘去前院等阿瑪回來？”
“去！”小弘昐猛地擡頭，小臉紅撲撲一片，李悅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弘昐臉更紅了，“親親！”他好喜歡額娘的親親！
由于弘昐打從娘胎起就身體極好，在滿一周歲時就能下地走路了，起初李悅還擔心這樣對孩子腿骨不好，太早學會走路傷身子，可是系統主動探測弘昐身體，說弘昐長得很好，完全不需要擔心，李悅便随弘昐去了。
只是這樣，她也體會到系統第一大作用了，在預防孩子出事方面，系統确實是極好用的，她就将系統當成專門的身體探測器吧。
系統不頒布任務也是可以的。
李悅牽起弘昐小手往前院走去了，弘昐小腿兒蹦蹦跳跳的，走路還有些不穩，可是他拉着額娘的手，可安心了。
走到前院時，弘昐有些累了，李悅慢慢放緩腳步，蘇培盛似是剛從前院裏出來，看見大阿哥過來了，兩眼發光，“哎喲，小主子您過來了也不告訴奴才一聲，奴才好迎接您啊。”
弘昐小嘴叽裏咕嚕的，伸出小手，蘇培盛趕緊将手遞過來，弘昐在他手上拍了兩下，好似在安慰蘇培盛。
哎喲喂，蘇培盛這顆心更激動了，他感動道：“大阿哥對奴才可真好啊。”
李悅看着這一幕，心裏好笑之極，“蘇公公，四爺可在？”
“四爺還沒回來，李主子，您要不先進去等着。”蘇培盛恭恭敬敬道。
在半年前，蘇培盛的心思還沒有擺正過來，可經過這大半年的歷歷在目，蘇培盛是明白了，這李主子是能耐人啊，将大阿哥養得白白胖胖又聰慧無比，還将四爺的恩寵死死攥在手中，這樣的人，是讓蘇培盛佩服的。
而且李主子這半年出落得更加出塵，說是國色天香也不為過，越長便越是将原先的媚俗去了，轉而代之的是豔麗而不失清逸。
蘇培盛相信，李主子是絕對能繼續得寵下去的，只要主子爺眼睛沒出問題，這後院寵幸誰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
他恭恭敬敬将李主子母子倆迎進去。
李悅就在石凳上坐着，弘昐早就累得小腿兒不肯動了，他甩了甩小腿，險些絆倒，還是蘇培盛趕緊接住他，“大阿哥，您可得小心點，別吓着老奴。”
弘昐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李悅見了只挑挑眉，“小懶蟲。”
蘇培盛不知所措，“大阿哥，奴才抱你起來吧，您這樣身上會髒的。”
弘昐朝蘇培盛伸出小手，“抱。”
蘇培盛驚喜極了，“大阿哥，您真要奴才抱您嗎？”
李悅笑了一聲，“蘇公公，你抱他一下吧，順便帶他在院子裏走走，他這孩子就貪玩。”
“得嘞。”蘇培盛一下子更激動了，一把将小弘昐小心翼翼抱起，“大阿哥，你喜歡看這個嗎？”他指了指院子裏盛開的百合花。
小弘昐配合的“啊”了一聲，蘇培盛肉眼可見的更高興了，“那奴才給您摘兩朵放在您小床上可好？”
李悅溫柔的看着這一幕，欣蘭給她倒了杯茶水，低聲道：“主子，蘇氏這輩子跟宋格格一樣都不能從凝安院出來了，二格格被福晉抱養，張格格好似投靠福晉了。”
二格格被抱養這事不出意料，畢竟四爺親言，福晉怎敢違抗，至于張格格，李悅想起前幾個月張氏像是打不死的蒼蠅一樣在绛雪院附近出現，還一副我過來是看得起你的表情，李悅當時不想跟這種人有任何關系。
但绛雪院的奴才本就對主子忠心耿耿，怎麽可能受得了這種眼神，當即就氣得七竅生煙，好幾次假裝沒有看見張氏，往她身上潑洗米水，張氏被氣得渾身發抖，但一句讨公道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因為她清楚自己這是無理取鬧，四爺壓根不允許後院妻妾不經過绛雪院允許過來。
而且，李格格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上她，她的投靠自始至終都是一場笑話，她自尊心受不了這點，便毅然投靠福晉了。
李悅想通這點後，“她投靠就投靠吧，你時刻關注正院那邊的動靜。”
“是。”
兩人沒多說，畢竟這兒是前院，是四爺的地盤，哪怕她們周圍只有自己人，可該防的還是得防。
等弘昐玩得打哈切時，四爺總算歸來了。
弘昐眼睛最亮，一眼看中了阿瑪，他小腿噔時又有力氣了，蹬蹬蹬走到阿瑪面前，“阿、瑪，抱！”
四爺滿眼笑意，将大兒子抱起來，掂量兩下，滿意道：“嗯，重了點，看來是好好用膳了。”
弘昐前不久剛斷奶，創造了阿哥中最早斷奶的記錄，不過太醫說了弘昐身體極好，現在吃點東西沒問題，胤禛便将一顆心放下，再看看弘昐确實是吃東西吃得很香，就放任他這麽早斷奶了。
弘昐被阿瑪抱起，激動得拍起小手，白乎乎、肉墩墩的小手一顫一顫的，像剝了皮的蓮藕，看着嫩生生的惹人胃口大開，胤禛幹脆将他放在脖子上，這下弘昐更高興了，晃蕩着小腿，“阿、阿瑪！”
好喜歡額娘和阿瑪啊，不過弘昐還是最喜歡額娘了。
此刻的弘昐沉浸在甜蜜蜜的家人和樂中，沒看到額娘也湊了過來，還挽住阿瑪手臂，于是等他一睜眼看到額娘在身旁，他又想被額娘抱着了。
可是看了看額娘的小胳膊以及阿瑪的大胳膊，小弘昐想了想，不想再讓額娘抱他的，阿瑪說他重了，會傷着額娘的。
大孝子弘昐在額娘上的事想得特別認真細致。
“聽說蘇氏生下一個小格格了，四爺可去看了二格格？”李悅猜四爺回來了總會去凝安院看一眼自己新鮮出爐的女兒吧，蘇氏雖惹人不喜，可二格格是四爺骨肉，總得仔細點的。
“看了，很是瘦小。”想起自己回來時看到的孩子，胤禛心裏不滿越重，弘昐在娘胎時就被小格格照顧得極好，可蘇氏呢，整天瞎鬧騰，想着算計這算計那，孩子就生來體虛，少不得她這個親生額娘的禍害！
他之後不會經常去看那孩子了，倘若那孩子生來養不住，處多了也只會徒增傷感。
胤禛想起自己的大女兒了，當時他只是多看了孩子兩眼，現在回想起大格格夭折之事，滿腹不是滋味。
“弘昐，你以後有妹妹了，高不高興？”李悅點點孩子頭，弘昐先是點頭，認真思考，再是搖頭，他說話不太連貫，一字一字拆開來說，“妹妹、好，想、弟弟。”
李悅翻譯，“四爺，您瞧瞧這孩子多好玩，光是要妹妹還不成，還想要個弟弟陪他玩。”
“那悅悅什麽時候給爺再生一個孩子。”胤禛滿臉戲谑，李悅噔時羞紅了臉，“爺，好端端的你提到這個做什麽？”
當初的洗髓丹作用很大，而且是潛移默化的，她産後身子恢複極快，跟生孩子前的狀态沒有任何區別，讓她再懷孕生子倒是沒問題，可是弘昐還小，她可不想绛雪院光護着小的那個卻忘了大的，或是光護着弘昐護不了她第二個孩子。
想到這，李悅心裏是有些遺憾的，她聽說格格之上有側福晉之位，要是她能謀得側福晉之位，今後就不需要完全依仗四爺的權力了，後院側福晉代表的可不單單是一個身份，還是半個主母的地位。
哪怕是福晉都得對她重視幾分，跟她稱姐妹關系。
像是蘇氏向她下跪逼迫她的那種事壓根不會發生在一個側福晉的院落中。
可是她不确定四爺願不願意給她請封側福晉之位，她承認四爺這兩年對她很好，可是一個側福晉之位啊，又不是什麽大白菜。
她的出身并不算很好，盡管在一衆都是漢軍旗出身的格格中，她身份算是中等偏上的，可是她總感覺其他阿哥後院被冊封為側福晉的侍妾，不是生養之功很重，就是出身滿洲旗吧，四爺真的會将這麽重要的身份交給她？
“就不準爺說說嗎？爺還留着那個名字。”胤禛義正詞嚴，李悅後知後覺早些年康熙皇帝給弘昐取名後，四爺留下來的名字。
她小聲道：“知道，那也不急啊，婢妾的身子還沒養好呢。”這個只是借口，最主要的是，她不确定歷史上子嗣少的四爺這會兒被她這只蝴蝶扇成多少個孩子了。
這種不确定的事怎麽能叫她打包票。
“那就好好養着，爺不着急。”差點忘了這事，胤禛掩住眼底的遺憾，弘昐被小格格養得極好，聰慧可愛，身子骨好得不行，從娘胎時起就安安穩穩的，他就殷切盼着和小格格要更多的孩子。
而且，有孩子在，哪怕他再次給小格格請封側福晉，皇阿瑪不會再反對了吧。
從阿瑪的角度出發，四爺的這種想法倒是不出人意料的。
他經歷過長女的夭折，這次女生下來還是個身體虛的，為了自己孩子着想，他何曾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生來就是康健的，就比如小格格生下來的弘昐。
所以，他哪怕只是為了将風險降到最低，都偏向寵幸有了大阿哥的李悅。
而從夫君的角度出發，他無疑是格外偏袒小格格的，多個孩子能請封側福晉之位，便是他現在最由衷的想法了。
小格格成了後院側福晉，至少能更多保護自己。
面對福晉早些年做過的事，胤禛無疑是愧疚的，他不是替福晉愧疚，而是因為福晉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晉而無法動她愧疚，這也是他這半年來對上福晉就下意識冷臉的緣故。
畢竟他想不到自己還必須要有好面色的原因。
“爺，咱們去绛雪院吧。”李悅眉眼彎彎，拉着四爺就往外邊走去了。
胤禛肩膀上的小弘昐配合的晃了一下小腿，“阿、瑪，去！”
“好，去。”胤禛将弘昐扶穩，又确保小格格已經抓穩他的手了，就前往绛雪院了。
期間，太監張玉柱一直緊緊跟着他。
這太監張玉柱和蘇培盛都是四爺的心腹，一個留在院子裏，那另一個肯定寸步不離主子爺。
等三人都進去绛雪院後，德妃娘娘派來的奴才也到了。
還是李悅認識的老熟人鄧嬷嬷。
鄧嬷嬷笑眯眯道：“奴才給四爺請安。”
“快起吧，鄧嬷嬷，額娘有什麽事吩咐兒子。”
鄧嬷嬷如實道：“大阿哥抓周禮快到了，娘娘想着要不大阿哥的抓周禮就在永和宮辦？四爺您的意思是……”
胤禛還正想在看過小格格母子倆後去正院跟福晉商量這件事，在這節骨眼上額娘派人過來，他作為兒子，自然不能讓額娘掃興，而且額娘這樣也是看重弘昐的表現。
胤禛心裏有幾分暖，“就按額娘意思來吧。”
其實額娘那麽關心弘昐，是不是代表額娘實則對他這個大兒子是有幾分在意的。
他眉眼的柔和讓鄧嬷嬷看出來了，鄧嬷嬷出來時看了一眼绛雪院，心道這李格格果然是個心善的人，當初她就沒看走眼。
鄧嬷嬷将四爺對自家娘娘态度的緩和都當成是李悅的功勞了，不然還能是福晉的功勞？福晉這都嫁進門多少年了，每年四爺對娘娘的态度都那樣，唯有四爺這年來偏寵李氏，李氏大概還念着從娘娘宮裏出來的恩情，便時不時在四爺耳邊說娘娘好話，于是，這母子倆感情能得到和緩了。
早些年四爺被抱離走，娘娘并非沒有傷心過，她還是盼着四爺能明白娘娘的用心良苦的，并不希望母子倆關系越來越僵。
回到永和宮後，鄧嬷嬷便向德妃說了李悅的好話，還有四爺那抹眼神，德妃看似不在意，但只是看似，她良久才道：“他當了阿瑪，為人父母應該知道骨肉分離有多痛了。”
只恨她當年位卑言輕，沒法撫養自己的子嗣，今兒她對上老四總是不自覺冷着臉，也不知是為何，真奇了怪了，大概是這個孩子是她親生的，但她沒法更親近這孩子的緣故吧。
加上有十四，她就将大部分母愛放到十四身上了。
德妃嘆了一口氣，這種意識到自己不對，但拉不開臉的滋味真讓人難言，罷了，不說這種話了，“你說的是李格格，弘昐生母對吧？”
“是。”
“按理說，她雖是弘昐生母，可一個格格是沒有資格過來永和宮參與弘昐抓周禮的，不過今兒就看在她對本宮這般用心，就允了吧，而今後老四福晉過來給本宮請安時，就讓李氏抱着弘昐過來吧。”
德妃閉眼。
鄧嬷嬷下意識為李悅感到高興，這代表了什麽？這代表了娘娘承認如今四爺後院抛開福晉，就這李格格的身份最高了，倘若四爺打算将李格格提上側福晉之位，娘娘是沒有異議的。
這消息很快傳到正院了，畢竟四爺從绛雪院出來後就往正院去。
福晉本來還驚喜四爺主動過來找自己，可四爺一開口就是說起大阿哥的抓周禮，她閉了閉眼，“爺，您真打算讓弘昐到永和宮舉辦抓周宴？”
不過一個庶子，哪裏比得上她所出的嫡子，四爺到底怎麽想的。
這一年來她受夠了，四爺不就是偏心眼嗎，不就是一顆心都放在李氏母子倆那邊了嗎，好，她忍，只是她不會将任何心思放在四爺身上了，絕對不會了！
“這是額娘的吩咐。”你不辦也得辦！
福晉冷着臉，“行，爺既然做好決定了，那妾身就去發請帖，爺就等着妾身的好消息吧。”
胤禛可不受着她這般冷臉，既然事情都說透了，便直接甩袖而去。
福晉怔怔的，看着四爺背影徹底遠去後才一屁股坐下來，“四爺他憑什麽這樣對我。”
她抹了把眼淚，從今往後，她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孩子身上，弘昐想圖謀世子之位，想都別想！
朱嬷嬷啞聲，她不知怎麽勸誡福晉了，她不明白福晉怎麽總喜歡在四爺面前豎起威風，不是知道自己在四爺心裏地位大不如前了嗎，不該态度軟和些嗎。
夫妻之間的關系搞得跟敵人似的。
只是她在福晉心裏地位大不如前，她不好多說，只得盼着福晉肚子出息了，雖說不比李格格侍寝日子多，可福晉比起其他格格的恩寵只多不少，只盼福晉一舉得兒，今後守着嫡子過日子，比起盼着四爺恩寵好千倍萬倍。
有禮法在，哪怕庶子再得寵也沒用，只要嫡子活着的一天，這世子之位就不可能落在除了嫡子以外的子嗣上，福晉要是能想明白這點就好了。
一日後，小弘昐穿得喜慶，小腿兒蹦來蹦去，活潑可愛，天真漂亮。
十四仗着自己比小弘昐大，一把将小弘昐抱起來，“弘昐，還記得十四叔嗎？”
聽說今天是弘昐的抓周禮，他下學堂就急忙趕過來了，好在沒錯過。
他抓了一把弘昐的小肚子，那是弘昐的癢癢處。
小弘昐被他逗得咯咯笑，“十四、叔！癢！”
“哎，真乖！”
十四被他萌到了，從身上摸索出一個玉佩，幫忙戴到小弘昐腰間，“弘昐，好看吧，今後你就像爺一樣俊俏了。”
不得不說，十四還是有幾分眼光的，此刻的小弘昐仿佛迷你版四爺，板正腰直，小長袍穿上，小虎帽戴上，腰間配着玉佩，十分潇灑可愛！
連他親生額娘都被他迷倒了，“讓額娘看看，這是哪來的好看公子呢。”
李悅笑眯眯的，小弘昐驕傲的挺起小肚子，“是額、額的。”
“是額娘的啊，額娘好高興啊。”李悅從十四手中接過孩子，一把抱起，就往正院出發。
十四趕緊跟在身後。
到了正院，福晉早就站在院門的，她盡力讓自己無視李氏手中一看就聰慧可愛的小阿哥，板着臉道：“走吧。”
“是，福晉。”李悅收斂笑容，帶上弘昐就跟随福晉腳步前去永和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