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總而言之, 那天過後,隐隐約約有三阿哥胤祉在紫禁城內走着走着路就被套麻袋揍一頓的消息傳來,而榮妃娘娘和三阿哥為此苦着張臉找萬歲爺做主, 畢竟皇宮裏誰會無緣無故對一個皇子阿哥動手, 這不是造反嗎。
但很詭異的是, 萬歲爺好似當作這事沒有發生似的,只隐隐暗示自己三兒子将一些書坊的話本給毀了。
胤祉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得罪了四弟,便一陣陣心虛,頂着自家額娘不解的目光說息事寧人、息事寧人, 可謂是十分識時務了。
這事便沒下文了。
胤禛揍了自家三哥一頓後,心情舒暢了,便一心一意看書練字, 除了忙活差事就是留在绛雪院,十分悠閑自在,要不是李悅有德妃娘娘的提點, 這會兒都猜不到四爺過陣子會忙得團團轉。
不過四爺閑下來也有閑下來的好處, 李悅有時候陪弘昐玩夠了便将弘昐往前院一送,前院就好似一個托兒所,将孩子的吃喝玩樂都包裹了, 李悅能安安靜靜練字,順帶讓四爺和弘昐培養父子情。
四爺雖然不止弘昐一個孩子,但二格格還太小了,身子也太弱了,哪怕有人想拿二格格争寵,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 四爺當然就只能便宜弘昐了。
李悅對這種局面還算滿意,後院不止弘昐一個子嗣, 但是弘昐卻能占據四爺大部分父愛,而且在後院有妻妾懷孕之前,弘昐還能再霸占四爺一年父愛,這種情況無疑是美好的。
就是四爺別老是在她将孩子送去前院,不到半個時辰就将孩子給她送回來就好了,送回來也罷,自己還留在了绛雪院。
李悅嘆氣,不管是婚前婚後,她總得有些個人時間吧,但這父子倆顯然沒個知趣的。
若是讓後院妻妾知道李悅的這種想法,怕是咬牙切齒直說無恥了。
霸占了四爺的寵愛還不夠,還嫌四爺太礙事,李氏簡直無恥小人!不知道狼多肉少嗎。
當然,她們不清楚李悅的想法。
不過就算不清楚,也一樣讓她們心生不滿了,一個後院裏,只要有一個人獨得主子爺喜愛,不管那人是什麽身份,都足以讓其他妻妾狂飲一壇醋了。
正院裏,福晉黑着臉聽巧晴禀告李氏的動靜,“李氏真是狂妄,不好好照顧弘昐,三番四次将弘昐送到前院打擾四爺,要是她拿弘昐邀寵,不願撫養弘昐了,後院不缺弘昐的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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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福晉,四爺看起來沒有生氣。”非但沒有生氣,還将親自弘昐阿哥送回绛雪院了,事實證明,哪怕李格格拿弘昐阿哥邀寵,也十分管用。
朱嬷嬷欲言又止,“福晉,您還是調養身子吧,等身子調養好了,孩子觸手可得。”
她不願福晉再跟李格格反着來了,這不是李格格剛進門的時候了,如今的李格格,睚眦必報,而非一開始小家子氣的模樣,當初要是得知李格格會有這般大的造化,她就不讓福晉對付李格格了,将李格格變成正院最好使的一把刀不好嗎。
今後哪怕有萬歲爺賜下的家世不錯的側福晉,有李格格這把刀在,福晉所向披靡。
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福晉走錯了開始的路,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殊不知有些人不能欺負太過,當心觸底反彈。
“我還要喝那些藥?”福晉似笑非笑,“要不是因為喝多了那些藥,我腸胃不至于出問題,也不會當着三嫂四爺、後院中人的面将臉面都丢光了。”
“福晉……”朱嬷嬷低下頭,不敢多言。
“罷了,這事已經過去了,要是我還斤斤計較,得多少人看我笑話。”福晉臉微冷,“這些時日不知為何四爺總喜歡留在绛雪院,比起前一個月留在绛雪院的次數只多不少,連帶着這個月只是過來正院看我一眼便走人了,再這樣下去,四爺眼中還有我這個嫡福晉?”
最重要的是,她不确定四爺還會不會按規矩寝在正院了。
她不能沒了四爺恩寵的,不然她哪有機會懷上子嗣,就算她沒了四爺恩寵,那也得是她生下嫡子之後。
如今的福晉已經不像過去一樣把持不住了,她沒了主子爺信任,還看着李氏越發得主子爺恩寵,就連李氏的子嗣都被額娘格外看重,她要是再做出一些針對李氏的事,她在後院的地位就跟五弟妹差不多了。
五弟在迎娶嫡福晉之前就有了庶長子,而且在五弟妹進門後對五弟妹的身份不甚滿意,夫妻感情相敬如冰,五弟妹在後院情況不算多好,随便一個侍妾都能蹬鼻子上臉。
而她,雖然一開始得了四爺敬重,可奈何她那時候以為自己徹底拿捏住後院了,便不折手段對宋氏下手,對李氏推波助瀾,到頭來宋氏是倒臺了,可她也好不到哪裏去,反倒讓李氏撿了大便宜。
“讓我想想,得用何種法子對付李氏……”福晉微微思忖,她不會再想一些淺薄容易揭穿的法子了。
“若是讓後院再進人伺候四爺,怕是會像張氏她們一樣無用,還分了我的恩寵。”這個辦法不可取。
“可要是對李氏動手,廚房那邊有李氏的人了,也不可取。”
福晉皺眉,難不成她就只能看着李氏嚣張下去?
“李氏娘家人……”不行,且不說李氏父兄乃是白身,她要是讓族人對李氏父兄使絆子,四爺很容易就查到的,還是等出宮後再說,出宮後,後院就是她的一言堂。
福晉一陣氣洩,現在,她除了懷上孩子還真沒了逆轉局勢的辦法。
“讓太醫過來一遍!我就不信我懷不上孩子!”
還有,她尋思自己要是放下身段,在四爺面前溫柔小意,也能讓四爺重新看到她吧。
這陣子總不能讓李氏繼續霸占四爺下去。
……
凝安院,張格格小聲哄着二格格入睡,二格格身子骨差,打從娘胎起就險些沒了,張格格對這孩子是十分精心的照顧着,生怕二格格一不小心就沒了。
哪怕她骨子裏是個極驕傲的人,她都必須承認她現在無寵的現實,若是能讓二格格将她當成生母,她在後院就相當于有一個子嗣立足了。
雖說她本來只是打算借二格格邀寵,可是,她看着這一個月來,連福晉都越不過李氏的風頭,她心裏越發絕望了,四爺根本沒有過來看二格格,又談何過來給她恩寵。
要不是有二格格的存在,她這會兒都想跟李氏拼了,憑什麽李氏這般霸道,将四爺的恩寵都占了,可是她不能這麽做——如果她還想在後院活下去的話,就不能得罪四爺和李氏,更不能以一個妾室的身份滿心妒忌。
畢竟恩寵這種事完全是看主子爺的,要是主子爺沒有這種意思,誰強迫得了主子爺。
好在她還有二格格做安慰。
張格格心想,要是她接下來有幸懷上身孕最好,沒有身孕也還有二格格,讓二格格把她當成生母,她也相當于有功之人了。
至于屋外不斷哭訴的聲音——張格格面無表情地想着,她又何必在意。
“張格格,您就讓我看一眼二格格吧,求您了。”蘇氏在門外苦苦哀求着,她此生再無得寵的希望,因此哪怕她骨肉只是個格格,都比沒有好。
可是為什麽張格格這般殘忍,二格格明明是她的孩子,卻始終不讓她見上一面。
蘇氏在地上磕得頭破血流,雲蘭滿面愁雲,不忍勸蘇氏。
張格格看着熟睡的二格格,“蘭木,出去趕她們走,別讓她們吵着二格格。”
“是,主子。”蘭木氣勢洶洶打開房門,今兒主子好不容易有二格格傍身,蘇氏還想出現在二格格面前,想都別想!
蘭木已經不盼着自家主子得寵了,但有個子嗣傍身,哪怕是個格格,都比沒有好千倍萬倍,蘇氏永遠都別想出現在二格格面前。
“蘇姑娘,二格格已經被福晉交給格格了,你還是回去吧,要是讓二格格知道她有一個兩次爬床不折手段的生母,你猜她會怎麽想你?”
“會……怎麽想我?”蘇氏手一抖,她不敢想這種事。
因為她一開始只覺得自己會生下一個阿哥,結果、結果她生下的是一個格格,這讓她怎麽說!
倘若是阿哥的話,她會說,當年她完全是被福晉逼迫得走投無路才爬床的,可要是格格,女兒家本來就依仗自家嫡母在後院行走,她女兒要想順利說夫家,不靠福晉是不行的,而天然向着福晉的女兒會怎麽想她這個爬到福晉床上的生母?
蘇氏臉色慘白。
可她仍是不願離開,“您就讓我見一面二格格吧。”哪怕會惹得她女兒厭惡,她都不會放過她女兒這個後半輩子的依靠。
她也想當格格啊,她有生養之功,她為什麽就不能!
蘭木臉色難堪,“砰”的一聲關上門,出來将蘇氏使勁拽開,“我告訴過你了,別想些有的沒的。”
二格格只能是她主子的!蘇氏既然做出爬床這種事,又得罪了李格格,那就別怪她家主子抱走二格格。
……
“真吵。”蘇格格聽着外邊嚷嚷囔囔的聲音,十分不耐煩。
這凝安院一日比一日不像話,張格格每次将二格格抱回來時,蘇氏總是磕頭懇求見二格格一面,宋格格禁足了兩年,在确定二格格被張格格抱走後,也不燒香拜佛了,而是每日都在佛像下傻愣愣發呆。
她弄不懂宋氏一天到晚在想什麽,只覺得這後院又瘋了一個。
要不是绛雪院死活都不讓她過去,她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離開這處晦氣地方。
不過,她也不是沒了法子,“明月,那方子找齊了吧?”
明月剛從外邊回來,“主子,您放心,方子已經找齊了,就能您服用了。”主子下定這麽大決心,連老天爺都會站在主子這邊的。
“你去找來藥材。”蘇格格點頭,她在永和宮當宮女之前曾在景陽宮當值過,景陽宮沒有任何一個宮妃住下,因此這宮所常常被人當作隐蔽的地方談話。
而她就有幸聽到一次別人說的能快速有孕的法子,她下意識将方子記下來,只可惜當時記得不完全,導致現在還得找,好在還是找到了。
“只是主子,這法子聽說很霸道,您總得調養好身子,以防萬一。”明月擔憂地想,萬一主子第一個孩子只是格格,想要第二個孩子卻再也懷不上怎麽辦?
蘇格格瞥了她一眼,“我身子很好,無需再調養,你是想詛咒我沒法懷上阿哥嗎?”
“奴才不敢。”明月惶恐道。
“不敢最好。”蘇格格心道,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後院有多少奴才擠破腦袋都想到绛雪院當值,可惜啊,李格格心高氣傲,誰都不讓進來。
明月想攀高枝那是想都別想,最好還是乖乖服侍她這個主子,将來才可能謀得大好前途。
而她,在李格格得寵的這段時日想辦法勾得四爺去她那裏一遍,只要一次就好,她會如願懷上子嗣,而李格格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生下一個小阿哥——
別以為這後院只有弘昐一個阿哥,她肚子裏的子嗣也是個阿哥!
蘇格格已經想着之後的時日怎麽将四爺勾去她屋裏的法子了。
……
後院很平靜,平靜到福晉都忘了讓她們過去正院請安一事,只是這般平靜的日子維持不了多久,在二格格滿月前夕,朝廷突然發生一件大事。
乾清宮內,衆大臣商議讨伐準噶爾之事。
準噶爾部這些年勢力越發強勁,攻打早已歸順大清的漠北蒙古,這在大清人眼中就是板上釘釘的造反事實,康熙皇帝自然不能視若無睹這局面發展。
況且,準噶爾部能攻打漠北蒙古,誰說他不會攻打到京師。
大清一日不将這勢力解決,這件事就如同心腹大患橫在康熙皇帝心裏,不得纾解,而且這還不是大清初次攻打準噶爾。
早在康熙二十九年時,準噶爾部落野心滿滿,攻打各方部落,康熙皇帝率領的軍隊頭次跟準噶爾部交戰,此次交戰不小心讓部隊首領噶爾丹逃逸,大清軍隊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噶爾丹逃逸,沒有做到斬草除根。
于是這逃逸的噶爾丹招集舊部,想辦法卷土重來,這便是康熙皇帝再次在朝廷上商讨此次出兵事宜的緣由了。
因此這派兵前去攻打準噶爾部是勢在必行的一件事,康熙皇帝環視一周,大阿哥胤禔主動上前,“皇阿瑪,兒臣願意領兵前去攻打準噶爾部!”
“皇阿瑪,兒臣也願!”三阿哥胤祉緊接着上前一步。
“兒臣也願!”阿哥們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
眼下,除了幾個比較小的阿哥們沒法參與此事,年長的阿哥們紛紛都站起來了。
其中包括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和八阿哥胤禩。
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也試圖參一腳,但康熙皇帝只輕輕瞥了一眼他們倆,“你們倆就在宮裏,朕回來看你們倆是否在宮裏安安靜靜的。”
兩個阿哥頓時垂頭喪氣。
當然,對于年紀也算小的八阿哥胤禩,康熙皇帝也是保持同樣的态度,不默許對方前去征伐準噶爾,之所以沒有像對九阿哥和十阿哥那般嚴厲,原因就在于八阿哥從小到大性情穩重,算得上是康熙皇帝心目中的乖巧兒子,這才沒有當面訓斥八阿哥。
他看向幾個年長的兒子,眼中滿是欣慰,“朕就依了你們,讓噶爾丹那老匹夫看看朕的兒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他要跟大清造反,拿他的命來吧!”
“是!”阿哥們聲音洪亮無比,在乾清宮掀起一股巨大的回音。
康熙皇帝滿意的看向其他臣子。
臣子們也是紛紛拱手,“滅了噶爾丹!”
待退朝之時,萬歲爺就馬不停蹄去商議派兵部署之事了。
上次大清軍隊雖然将準噶爾部落打得落花流水,可這頭次進攻噶爾丹部,清軍也不是沒有吃過虧,糧草曾經一度短缺,這第二次出征可不能犯下此等大錯了。
而阿哥們紛紛在原地面面相觑,既然被皇阿瑪拒絕了,八阿哥便帶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兩個弟弟向各個兄長告退。
大阿哥胤禔看着幾個兄弟,面露鄙夷,“老三老四,你們倆可得練練馬上功夫了,當心別上了馬就被摔下了。”
“比不得大哥能耐。”太子爺微笑接下話,惹得胤禔怒目而視,但對面是太子,他只得捏緊拳頭走人。
“太子二哥。”胤禛輕聲向太子爺打招呼。
太子爺點頭,看了一眼老三老四,心裏嘲笑老大居然這般沉不下氣,哪怕知道這第二次出征,大清軍隊必然比第一次準備充足,這老大便完全按耐不住了,想着将所有兄弟都壓下來,獨占功勞。
自大清平定天下後,皇阿瑪将三藩平定,就鮮少出現需要大清發兵的時候,兄弟們想要立軍功,難之又難,因此這讨伐準噶爾部落便是一份機遇。
畢竟像讨伐噶爾丹這種事,怕是遇不到第三回 了,哪怕是遇到第三回,對上的也只是一次比一次頹敗的殘部,想要借此立下軍功,難之又難,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因此這第二回 的讨伐噶爾丹,便是好些兄弟的機會。
他是留下監國了,但他不見得樂意看到老大得意。
“太子爺。”三阿哥胤祉帶上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圍在太子爺身邊,胤禛險些被擠出包圍圈,不過他不在意這種事,反正他已經向太子爺打過招呼了,接下來,他該去正院跟福晉說說這事了。
第一次讨伐準噶爾,皇阿瑪親征,這第二次讨伐準噶爾,皇阿瑪仍是打算親征,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可不能給皇阿瑪拖後腿。
他領兵出發,這一路上不可能去去就回,他必須要吩咐好福晉後院之事,在這節骨眼上,胤禛總得相信烏拉那拉氏一族培養出來的貴女是明事理的,會在他不在後院的這段時日好好打點周遭事的。
正院內,福晉得知四爺一下朝就匆匆往正院過來,而非绛雪院,她激動得當即在院外迎接四爺。
見到四爺身影,正想請安,卻想到自己之前想的小意溫柔,便放緩了聲音,柔情似水道:“妾身給爺請安。”
冷不防聽到福晉這聲音,胤禛硬生生頓住腳步了,與福晉保持一定距離,“嗯。”
福晉以為有效果了,聲音越發溫婉,“爺,您過來找妾身有何事吩咐?”
胤禛手指抖了一下,鎮定道:“福晉,皇阿瑪欲親征準噶爾部,爺作為兒子不能給皇阿瑪丢臉,爺也随皇阿瑪出征,接下來的時日,這後院就靠你好好守着了,要是遇到什麽事,過去永和宮找額娘一趟吧,再不然,十四也是能幫上忙的。”
福晉一愣,四爺要領兵作戰了?怎麽沒人告訴她?所以接下來大半年,四爺都不會出現在後院中了,那她的孩子怎麽辦?
她還想着要懷上一個孩子的。
她失落的點頭,“是,爺。”
胤禛見福晉明白,轉身便往前院去了,他也是頭一回領兵打仗,心情高昂,今夜想留在書房裏看一夜兵書,好為領兵之事做準備。
而福晉心裏痛苦了一會兒,想着不能光是自己難受,李氏說不定比自己更難受,四爺領兵作戰,等回來時早就将她這位寵妾抛到腦後了。
她心情突然又好了。
四爺出征後來,她這位嫡福晉的地位不變,但是李氏還能不能在四爺心裏占據重要地位,會不會失寵就很難說了。
于是,福晉一邊眉毛上揚一邊嘴角下撇,看到的人都不知福晉到底是喜還是悲。
等消息傳到凝安院和绛雪院後,李悅帶着孩子就往正院出發了。
弘昐這孩子從永和宮回來就纏人得緊,李悅想着反正只是去正院一趟,帶弘昐走一圈無妨吧。
不知道福晉這次找她們過去是為何事了。
弘昐邁着小腿兒,“額、娘!”
“哎,怎麽了?”
弘昐晃着小腦袋,興奮道:“到了!”
“額娘看到了。”李悅摸摸孩子頭發,“額娘抱你進去好不好?”
弘昐想了想,拍拍自己小胸膛,李悅恍然大悟,“弘昐是想說自己大了,想自己走進去是不是?”
“嗯!”弘昐重重一嗯,李悅樂得成全他,“好。”
她拉着弘昐小手,随着他小步伐走動,十分配合。
弘昐信心滿滿,一路急沖沖走到正院,看見正院的椅子哎喲一聲就想爬上去。
李悅提醒,“你還沒給嫡額娘請安呢。”
弘昐又搖頭晃腦爬下來,對着嫡福晉認認真真道:“嫡嫡,安。”
李悅在一旁解釋,“福晉,弘昐口齒不清,不是有意的。”
福晉眼神複雜,“沒事,讓弘昐起來吧。”
就這麽一個白胖胖像極了爺的阿哥,她心裏說全是妒忌也不對,她更多的是失落,怎麽李氏能生下這麽聰慧的阿哥,當年的算計落在李氏身上,李氏平安無事,她和宋氏卻因此倒臺,怎叫一個滋味複雜難言。
張格格的眼神也落到了弘昐身上,她心裏失落極了,她早就聽說大阿哥聰慧,卻沒想到這麽聰慧,小小年紀回走路也就算了,還聽得懂大人的話,手腳利落快活極了,只盼着二格格之後同樣這般聰慧。
或者,上天庇護她也生下一個這般聰慧的小阿哥。
蘇格格表現還好一點,畢竟她有信心自己能生下一個比大阿哥還要聰慧的小阿哥,便不将眼前的大阿哥放在心上,“福晉,您說您叫我們過來是為了何事?”
福晉勉強收攏心神,“叫你們過來自然是有要事吩咐,主子爺過陣子要随萬歲爺親征,後院就咱們這些人守着了,你們在後院須得守規矩,盼着爺凱旋歸來。”
這個消息冷不防将在場的格格都砸得頭暈眼花,這次換張格格臉色難堪但勉強鎮定下來,蘇格格反倒成了不安的那個,“那四爺何時歸來!”
她好不容易打聽好藥方子,要是等四爺一年半載,不得比黃花菜還焉了,誰說得準那時候後院不會來新人。
福晉搖頭,“我也不知道,這些時日就我們這些人守在後院了,要是姐妹一家親最好,可要是有人想當刺頭,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她目光落在李悅身上,明顯是說給李悅聽的。
不過李悅這時已經呆滞住了,她沒想到四爺這麽快就領兵作戰了,可她的随行禮物都還沒做好,這讓四爺怎麽随時随地想起她和弘昐!
顯然,李悅和福晉想到的不是同一種事,可福晉看到李悅這副神色,以為李悅心裏難受了,心裏便舒坦了。
等人都散開後,蘇格格惶惶不安走出正院,張格格低頭想着事,四爺回來時說不定眼裏沒了她們這些格格,她得牢牢抓住二格格才行,不能讓蘇氏接近二格格!
李悅也是面色沉沉帶着弘昐回绛雪院,禮物之事,必須要提上議程了!
于是她一坐下便帶着小弘昐給四爺做福袋,她身上有一個系統給她的福袋,為了簡單快速,她便弄個跟系統福袋一模一樣的伴侶款,當然,她專心做福袋外殼,內裏填充就靠小弘昐。
李悅正兒八經道:“弘昐,阿瑪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領兵作戰,所以我們要給阿瑪準備一個禮物,現在額娘交給你一個任務好不好?”
弘昐什麽都沒聽懂,唯獨聽懂了好不好這句話。
額娘問好不好,弘昐怎麽能不答應呢!
小孩兒重重點頭,“嗯!”
于是李悅命人将竹紙拿來,再哪來紅印泥,“弘昐,你在這張紙上蓋上你手掌印吧。”這樣簡單明了,能讓四爺在歇息時拆開福袋一看,這不就想起弘昐了嗎?
弘昐這次聽懂了,他看着額娘拿起針線縫布,也正經拿起印泥,朝薇竹揚了揚小手,薇竹不解,“大阿哥,您要吩咐奴才什麽?”
欣蘭看了一眼小阿哥,突然醒悟了,拿過來扭幹水的手帕給小阿哥細細擦手,“大阿哥,擦幹淨了。”
弘昐“啊”了一聲以示贊揚,随後他将小手放在印泥上,一拔拔起,然後一下子印到竹紙上。
薇竹趕緊幫他将紙弄下,擦了一遍手。
而弘昐看着那張竹紙不是很滿意,小心拿開了又打算再蓋一遍。
就這樣,李悅一邊縫着福袋,弘昐一邊蓋着手印,母子倆配合得天衣無縫,甚至到最後,李悅縫好福袋時,弘昐還興致勃勃的想将腳印也蓋上。
李悅有些遲疑,“弘昐,這樣不太好吧?”小孩兒的腳都是幹幹淨淨的,她自是不介意弘昐蓋腳印了,只是她看弘昐這副神色,怎麽将這次的準備禮物當成是玩游戲了。
李悅已經想到了待會弘昐腳腳蓋上印泥後,在紙上得跳得多歡快了,到時候收拾起來多麻煩啊。
弘昐可正氣了,“瑪瑪、喜分!”
“好吧,你阿瑪應該是喜歡的。”李悅給他擦了一下口水,無奈道:“好啦,你玩吧,額娘替你兜着,不過待會你不許在額娘床上玩。”
這是原則,她好好的被子才不要被弘昐蓋上紅印呢,哪怕弘昐的小手小腳洗得多幹淨!
弘昐抗議了兩聲,見額娘不理他,心思又轉到玩印泥上了,薇竹和欣蘭配合給他腳腳也蓋上印泥,接下來啊,便是他一個人在竹紙上蹦啊跳啊。
偏生他年紀還小,身體總穩不住,跳着跳着突然倒地也是常有的事,摔倒了就起來,這孩子也是怪皮實的。
李悅頗為嫌棄眼前這個小泥猴,可是有什麽辦法,自家的娃,洗洗再考慮要不要丢去前院吧。
經過半天的折騰,李悅将弘昐的手印和腳印都放在福袋上了,并且還将自己的親筆書信‘願君安好,勿忘心安’塞進去。
她能做的并不多,但是卻是由衷盼着四爺能平安歸來,戰場上刀槍無眼,只願她丈夫和孩子阿瑪此次征伐能如願以償。
“主子要親自将福袋給四爺嗎?”
李悅搖頭,“就在四爺出發前給四爺就行。”尋常時候跟四爺撒嬌無妨,可她不願在這個時候幹擾四爺思緒。
“好。”欣蘭将福袋收起來,尋思得向蘇公公打聽好四爺出發的時日。
既然禮物備好了,李悅看着小泥猴,深深嘆了一口氣,弘昐也跟着她嘆了一口氣,将她氣笑了。
“叫童成春打一盤水來,我來給小泥猴洗澡。”反正弘昐不光小手小腳髒了,臉一樣也抹得十分狼狽,幹脆洗澡吧,省得晚上還得給這孩子洗澡。
弘昐眼睛發光,“玩水啦!”他往額娘肚子上蹭了蹭,李悅阻止不能,只能看着自己衣服也糊上紅印,只得咬牙切齒,“弘昐,你皮癢癢了是吧?”
見小主子危,薇竹趕緊去讓小廚房的奴才準備熱水,欣蘭就快快去拿來小阿哥的新衣服。
李悅将弘昐拎到半空,看着這娃子在空中不但不掙紮,還以為額娘在跟他玩,笑得可甜了。
只得沒好氣捏了一把孩子小臉,“弘昐,下次不許這樣了。”
“啊。”弘昐無辜回望。
等熱水到了,欣蘭倒水,薇竹一邊試探水溫度可夠,等溫度恰到時朝主子點了點頭,李悅這才扒光孩子衣服,一把将他浸到水裏。
弘昐在小澡盆裏一下站起又一下坐下,玩水玩得不亦樂乎。
等他玩得差不多了,李悅估摸水的溫度不夠了,便将他抱起來,薇竹急忙給小主子換上衣服。
“額娘,睡、覺覺!”弘昐在床上滾來滾去,拍了拍枕頭,李悅扶額,剛開始還不想讓這泥猴子爬上床呢,現在還是依了這孩子,難不成有孩子的人都會這麽心軟?
想那麽多沒用,孩子都在床上滾了,李悅還能抗拒這個大胖娃娃?
顯然不能。
李悅半躺在床上,弘昐坐好,小嘴叭叭說着自己在瑪嬷那邊的事。
“你是說你瑪嬷給你吃了好多好吃的?”
“嗯嗯!”弘昐用力點頭。
“還給你擦手手了?哦,不是,弘昐自己擦的。”
“嗯!”
“弘昐,你說額娘要是再有了孩子,你是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大概是四爺突然要出宮的情緒上來了吧,李悅冷不防問出口。
以她的出身,要是想坐上側福晉之位,沒有兩個阿哥傍身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哪怕是懷上第二個孩子,也不可能一定是阿哥,況且她也想要個格格,一個像她的小女兒。
若是等四爺被封爵後,她想要憑借一子一女成為側福晉,顯然不容易,可要是在四爺還是光頭阿哥前被封為側福晉,事情就容易很多了,她不想錯過四爺出發前懷上孩子的機會,而在這方面,她做好充足準備了,之前一個月纏着四爺也不是沒有效果的。
就是弘昐這兒,她還沒問過這孩子是什麽想法,固然弘昐已經有了一個妹妹,就是二格格,可是二格格又不跟弘昐住在一起,也不是同一個娘生下來的。
弘昐歪頭,像是聽進去了,認認真真在考慮,“妹妹!”他有了二妹妹!還想要小妹妹!
“你喜歡妹妹啊。”李悅笑道,正好她也喜歡妹妹,“那就生個妹妹吧!等妹妹生下來,弘昐就是哥哥了啊。”
她這個月月事未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孕,但是她盼着是這種可能,就盼着她能生下一個漂亮的小公主吧。
李悅親了一口弘昐,“好了,睡覺吧,現在玩得太瘋,晚上會睡不着哦。”
弘昐乖乖躺下來,“額娘,故故!”
“好,額娘給你講故事。”李悅拍着弘昐後背,徐徐道來小美人魚的故事。
……
臨近出發的日子很快來了。
四爺這些天一直在書房和朝廷兩個地方打轉,無心進出後院,惹得一衆想要向四爺表達挂念之情的妻妾們無下手之處,只得眼睜睜看着四爺出發。
在出發之前,欣蘭找到機會跟蘇培盛說起福袋一事。
蘇培盛收下福袋,等四爺在書房換上甲胄時才将這福袋拿出。
胤禛一愣,“這是李氏和弘昐給爺準備的?”
“是。”蘇培盛點頭,這些天主子爺天天惦記朝廷之事,都半個月沒有進後院了,先前绛雪院主子一刻不離四爺,怕是念四爺念得緊了。
哪怕忍得這麽辛苦,還不曾過來找過爺,将心意都放在福袋上,等四爺将要出發時才借他手給四爺,饒是蘇培盛見慣了宮中人心,也不得不感嘆李主子用情至深。
“爺知道了。”胤禛默不作聲将福袋抓緊,這些天,他好像真的忽視小格格母子倆了。
胤禛走出前院時,好些妻妾都在門外候着了,無一不是梨花帶雨,唯獨帶着弘昐還滿面笑容的小格格深深刻在他心裏。
“爺,婢妾盼着您平安歸來。”李悅抓着弘昐的小手朝四爺揮了揮。
“嗯。”聽到這句話的胤禛微不可聞點頭,随後騎着馬往太和殿走去了。
四爺走得這般絕情,福晉等人好一陣失望。
李悅在放下關心四爺的心思後,便念着在四爺不在的這段時日怎麽養孩子了,晚上四爺不在,她是不是可以考慮将好久沒用上的烤架用上了,正好讓出生到現在的弘昐見識一下好吃好玩的燒烤!
還有一點挺重要的,四爺在時,這後院充滿勾心鬥角的氣息,如今四爺不在,這些妻妾是不是能安靜下來了,李悅望着福晉和兩位格格,她還沒體會過跟後院妻妾平靜相處的時候。
李悅有一瞬間是真的心動了,畢竟能不鬥就不鬥,她是正常人,哪可能整天想着勾心鬥角的事,可她看着三人在四爺走後目光落在小弘昐身上,便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不鬥是不可能的,她還有孩子要護着,而且,她腹中說不準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李悅拉着小弘昐往回走了。
福晉收回視線,心裏還挺可惜的,換做以前,在四爺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她想對绛雪院做什麽就做什麽,算計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惜現在绛雪院有自己的小廚房,在後院的廚房裏也有自己的人脈,母子倆還足不出戶,她想要算計難之又難了。
她也往正院去了,四爺都不在後院了,她還對着這些妾室作甚!
張格格緩緩吐出一口氣,還好她也有一個子嗣,不然等四爺回來時,這後院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蘇格格打了個哈切,轉身離去,她想要算計什麽都得等四爺回來,在四爺回來之前,讓她對着後院這些人,真是百般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