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回三爺, 萬歲爺讓奴才進宮什麽話都沒說,只是讓奴才站着,偶爾看奴才幾眼。”年羹堯對此一頭霧水, 如實向誠郡王禀告。

皇阿瑪會無緣無故将年羹堯召進宮就為了看人?胤祉是不相信這點的, 皇阿瑪狡猾、城府深, 他們這些兄弟都被皇阿瑪的皇權戲弄得昏頭轉向,皇阿瑪必然有其他心思。

“爺知道了,亮工,咱們主仆二人好久沒有聚在一起說說話了, 不如就此一聚,爺讓瀾馨出來見見你這位兄長吧。”胤祉笑道。

年羹堯心裏一暖,“多謝爺。”饒是這位三爺做事有些不着調, 可這位主子對他年羹堯好是真的好。

随後年瀾馨拿着一壺酒出現在兄長和丈夫面前,她笑吟吟,眉目含情看着胤祉, 胤祉将她擁進懷裏, 以往老四的妻弟以及側福晉都在他面前,都對他忠心耿耿,胤祉心突然就松落了。

饒是老四有通天功夫, 也不能在沒有年羹堯傍身和隆科多支持的情況下登上皇位吧,而且,他還打算将這即位的日子提上來了,就是防止老四像原來發展一樣即位,他搏了這麽多年,沒理由輸的。

……

而這節骨眼上, 胤禛求見萬歲爺,“皇阿瑪, 兒子長子弘昐年紀已到婚配,兒子想着這京城年紀符合的貴女不多,恰巧前兒舅舅找上兒子,說是讓佟佳柔臻跟弘昐結親,兩人年紀相配,性情穩妥,倒是适合結親之事。”

康熙想起佟佳柔臻是何人物了,“朕記得朕二舅有一庶長子早夭,只是留下一嫡女,便是這佟佳柔臻了吧。”

“是,皇阿瑪。”胤禛面不改色。

“兩人年紀是挺适合的,只是這樁婚事不大适合弘昐。”康熙皺眉,哪怕他再看重佟家女,都比不過對自己兒子的重視,他語氣沉重中帶着些許呵斥,“隆科多實在太不像話了,弘昐是你唯一身子康健的阿哥,而滿打滿算你只有兩個阿哥,他侄女身子虛弱,為弘昐嫡福晉固然身份相配,可如何為弘昐開枝散葉。”

老四本就子嗣稀少,就盼着弘昐能耐些,多多開枝散葉,若是弘昐嫡福晉迎進門只是個病秧子,不知會不會折了弘昐福氣。

康熙是不得不往這方面想的,他子嗣多,但不代表他兒子子嗣多,老八一把年紀了才堪堪有一個阿哥,老四這麽多年了也只得了兩子兩女,這兩子兩女還是只有一子一女身體康健的,其餘兩人随時都有可能夭折,這讓他怎麽放心賜婚。

“朕改日跟隆科多說說這事,你不必為了他的臉面答應此事。”康熙斬釘截鐵道。

胤禛初聽這話心情還挺微妙的,沒想到皇阿瑪還會關心他子嗣多少一事,只是這事是必須要成的,“皇阿瑪,您就允了這樁婚事吧,兒子所盼不多,只盼着兒女婚事圓滿……”他頓了一下,才透露道:“前兒兒子讓人備了家世、年紀符合的女兒家畫像,弘昐偏偏看中了佟家女兒……皇阿瑪,佟佳柔臻身子虛弱,早早成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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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多看了四兒子一眼,沒被他說動,只是弘昐對佟佳柔臻心動,而佟佳柔臻身子虛弱,随時有可能病逝确實是不大好,哪怕死在夫家處都有庶出子女供奉,若是死在佟家,将來是不入祖墳的。

往這方面一想,哪怕這樁婚事有些折騰人,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對弘昐不大好,康熙轉念一想,到時候若是佟佳柔臻去了,他就下令給弘昐娶一個家世不差的繼福晉。

“行,就依你吧。”康熙随口答應。

“兒臣多謝皇阿瑪。”胤禛從容退下,轉身走出乾清宮時倒是踉跄一下,但很快穩住身子,接下來的賭注就圍着皇阿瑪來了,他不知這樣算好還是壞。

只是他清楚一點,以三哥這種對自己随時随地都十分警覺的态度,若是讓三哥即位,四貝勒府上的人可能都得不到保全。

為了保全妻兒以及內心一直躍動的野心,他還真得跟三哥博一場了。

四貝勒府,李悅嘆了口氣,“弘昐這麽快就要娶妻了,我還真是舍不得這孩子。”

關鍵是這麽小的孩子早早同房,這不是對身子的摧殘嗎?而且她也不想這麽早就抱孫子啊,她看起來都不超過二十歲,将弘昐的子嗣抱來給她,旁人看了保不準以為孫子是她生的。

李悅渾身一抖,将這幅可怕的畫面抖出腦海。

欣蘭笑眯眯道:“主子,您別擔心啊,大阿哥成親是件大喜事,您到時候就有兒媳婦伺候了,還有嫡孫兒,您該高興才是。”

“說得對。”李悅敷衍道,她不需要兒媳婦伺候,她也不需要弘昐那麽快有嫡出子嗣,她只希望弘昐婚事能推遲兩年,弘昐說是十四歲,可實際上才堪堪十三歲。

這就是一個小孩的年紀,怎麽能逼迫對方成親,而且,比起弘昐,她兒媳婦要是跟弘昐年紀差不多,她真的有一種很濃重的負罪感。

“罷了,爺回來了嗎?”李悅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四爺寵壞了,一日不見四爺就覺得有些煩惱了。

畢竟在四爺沒有去其他院落裏過夜的這十年裏,她是逐漸将四爺當成自己的丈夫看待的,并非是頂頭上司,她一天不見自己丈夫,當然會想念了。

“四爺還沒回來。”

“弘昐去哪兒了?”

“奴才也不知。”欣蘭搖頭。

“主子,貝勒府來聖旨了。”薇竹急匆匆走進門,神色焦急,“福晉在前院候着了,主子您也過去看看吧。”

“來聖旨了?”李悅站直身,“那就去看看聖上有何旨意吧。”

她心裏略微好奇,在這節骨眼上,不是四爺封爵的聖旨就是賜婚的聖旨,後者……就有可能是四爺封側福晉或是弘昐的賜婚聖旨了。

不過以四爺現在還是貝勒爺的身份,側福晉只能有一位,李悅便不覺得四爺能手段通天有兩位側福晉,所以這次聖旨更可能是弘昐賜婚的聖旨。

果不其然,在李悅抵達前院後,那宣旨太監便朗聲宣讀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四貝勒長子愛新覺羅弘昐溫良恭讓,秉正純孝,适婚娶之時。今有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維孫女佟佳氏,滿洲鑲黃旗人,娴熟大方、溫良敦厚,朕躬聞之甚悅,故今朕下旨欽定其為大阿哥弘昐之嫡福晉,擇吉日大婚,欽哉。”

“妾身遵旨。”這聖旨被福晉代收起來,彼時好些妻妾看向李悅的眼神挺複雜的,京城誰不知佟國維就是佟半朝,讓他孫女嫁給弘昐做嫡福晉,看來弘昐今後肯定是世子爺了。

李側福晉的運道真好,十多年的盛寵不衰也就罷了,現在兒子也能給她依靠了。

蘇格格幹脆眼不見為淨,直接轉過身去,她心知肚明,哪怕她子嗣養在福晉身下,都不可能謀得世子之位了,她是越想越不甘心,幹脆不想了,在後院,福晉有時候都得順從李側福晉,她憑什麽跟李側福晉反着來。

就憑自己那個體弱的子嗣嗎?弘晖越長身子越弱,府醫說這孩子可能留不下子嗣了,她心裏恨,但有什麽辦法。

李悅蹙眉,一顆心倒是因此放松了,她之前看過京師的适齡貴女,那佟佳氏恰恰好比弘昐大三歲,如此看來,要是這小兩口不小心有了子嗣,兒媳婦應該能順利生下孩子吧。

待弘昐回來時,少年望着聖旨,臉蛋皺巴巴的,“唉,額娘,你說小爺怎麽要這麽快成親,十四叔都是十七歲才成親的,爺就不能晚幾年嗎?而且小爺不認識佟佳柔臻啊,要是兒子跟她處不好怎麽辦?”

他想像阿瑪一樣跟額娘圓圓滿滿的過日子,不想娶回來一個他不知曉性情的女子,那女子還不知道會不會像額娘一樣溫柔,唉,估計不會,天底下就只有額娘是最最溫柔善良的女子了。

“這你就得問你阿瑪了。”李悅眉眼微動,“不過你得跟額娘說說,你這些時日跟你阿瑪神神秘秘的在做什麽?”

四爺老是這段日子不見蹤影,弘昐也是,加上太子是在這段時日被廢的,年側福晉也是這段時日被三阿哥娶進門的,她傾向于四爺可能要有什麽行動了。

系統說過,能預見未來之事的人,必然會被那未來事影響,從而心緒變得極其不穩定,就跟被奪舍了似的。

三阿哥這些年來對皇位處心積慮,以四爺的性格不會坐以待斃的。

弘昐搖頭,“額娘,您就別管了,不是什麽壞事。”

只是一場較為危險的博弈罷了。

弘昐心想,三叔處心積慮,皇瑪法手握皇權,為了護住額娘和妹妹,他和阿瑪總得賭一場的,像三叔那樣手握重權固然是件好事,可在皇瑪法大權在握時,三叔這權勢還能不能把握住就難說了。

應該只是一段時日的事了。

一個月後,康熙帝突然在朝廷上要大封諸子,又說要将太子複立。

朝臣們面面相觑,都弄不清楚萬歲爺的意思,這是要将太子複立的同時冊封諸子嗎?

這到底是給廢太子好受還是給廢太子難堪呢,大清冊封的郡王親王可是有實權的,太子爺就算被複立,複立後面對自己好幾個兄弟的威脅,能比原來好受?

但萬歲爺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說出複立太子的話後又長長嘆了口氣,看着諸臣,“諸位愛卿,你們幫朕看看,朕諸多子嗣中,何人最适合為儲君?”

這下又輪到臣子們颔首低眉、不發一言了。

這其中不乏站在誠郡王這邊的臣子,他們聽從三阿哥命令,絕不在這個時候将三阿哥推到風口浪尖上,殊不知,康熙皇帝看到這一幕,眼底徹底沒了笑意。

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他感覺自己的一言一行好似被老三猜透了,哪怕他想複立太子,想從諸子中選出一個儲君,老三的神色從頭到尾都是平靜極了的。

康熙皇帝此刻終于忍耐不下去了,他能容忍老三一直在京師積攢權勢,是因為他能确定皇權始終在自己手中,只要他一天不将老三封為太子,老三就永遠都不能謀權篡位,永遠都只能仰望他這個皇阿瑪,皇權的唯一擁有者!

而且他有心想将老三的秘密探清楚,才放任老三一直肆無忌憚。

可他不能容忍老三将他的心思都猜明白了,仿佛清楚他可以為了權力不顧自己子嗣的模樣,那份來自內心的倨傲讓他忍不下去了。

老三必須要倒,他怎麽将這個兒子捧出來的,那就讓他怎麽倒下來。

康熙心道,對以往非常看重的三兒子此時沒了一絲一毫的感情。

堂上的誠郡王只稍稍蹙眉,他無論作為臣子還是兒子,都不能在朝廷直視君顏,可是他明白,當皇阿瑪看到自己目的不成時,肯定是……容不下他了。

畢竟有過夢境的啓示,他知道要是朝廷上的臣子都齊齊擁戴他為太子,他保證接下來皇阿瑪就有了借口将他所有權力都瓦解,就像夢境中對待八爺黨那樣。

讓他眼睜睜看着皇阿瑪将他貶至塵埃,那不可能,因此哪怕接下來要公然跟皇阿瑪對上也在所不惜了。

就是可惜年羹堯至今還未掌握兵權,但沒所謂了,等他掌權後,年羹堯照舊能幫他穩定西北。

退朝後,誠郡王跟大多數文臣有說有笑的,這顯得他幾個兄弟有些孤寂,胤禛還是像從前那樣帶着十三十四兩個兄弟走出宮殿,但隆科多冷不防叫住他了,“四貝勒,今後奴才侄女可就是您兒媳婦了,您可得好好待她啊。”

胤禛笑道:“這不成問題,弘昐看重柔臻,這對夫妻——”

“四弟,你跟舅舅在說什麽?讓三哥也湊湊熱鬧啊。”誠郡王冷不防插話道。

胤禛稍稍退後一步,“三哥。”

隆科多有心讨好四阿哥,但也不會忘了當今炙手可熱的誠郡王,他笑眯眯道:“當然是弘昐阿哥跟奴才侄女的婚事。”

“爺知曉了。”胤祉笑道:“只是爺的嫡長子弘晴将近婚娶年紀了,若是舅舅家有适齡女兒,跟弘晴成了一樁喜事如何?”

“這……”隆科多犯難了,他并不是不想将侄女嫁給誠郡王嫡長子,可問題就是弘晴阿哥年紀不過十二歲,還得再過兩三年才婚配,而等到那個時候,他侄女年紀就太大了,誠郡王當真會讓自己子嗣迎娶他侄女,又或者是迎娶時是用嫡福晉的身份而非側福晉?

因此考慮來考慮去,最好的辦法便是将這步棋挪到四貝勒府,然後誠郡王那兒由他阿瑪穩住,誠郡王長女年紀雖小,但再長幾年便可讓佟家子弟尚主了。

隆科多謀算不斷,但沒忘了殷切道:“倘若真有适齡女兒,奴才說什麽都得讓佟家女兒跟弘晴阿哥結親!”

胤祉還算滿意這個回答,他瞟了一眼沉默寡言的老四,心道哪怕老四費盡心思想讨來佟家的支持,都不可能實現了。

胤禛平靜告退,轉過身時神色化為淡然,他仍舊不明白三哥對他耀武揚威的心思何在,不過再過一段時日,這種日子便可止住了,皇阿瑪體內的毒,也應該到了催化時了。

兩日後,康熙帝突然怒斥年羹堯不懂禮數,當堂将年羹堯的官職撸得一幹二淨,三爺黨人心惶惶,生怕三阿哥成了康熙帝下一個針對的皇子阿哥。

但誠郡王非但不怕,甚至沒有半點收斂,從前在朝廷什麽模樣,現在就是什麽模樣。

康熙帝看在眼裏怒不可遏,當即談起多年前誠郡王對敏妃不敬之事,話裏話外似是要将從前的事追舊賬,誠郡王聽康熙帝訓斥整整一個時辰才能離開。

康熙帝還不解氣,“傳朕旨令,誠郡王無信無義,貶、貶為——”這話還沒說完,他臉色為之大變,梁九功臉色一沉,“叫太醫過來。”

“萬歲爺,您怎麽了?”他小心将萬歲爺扶到龍床上,康熙一口氣梗在喉嚨處不上不下,他雙眼瞪紅,太醫匆匆過來,一診脈臉色大變,“萬歲爺,萬歲爺這是患上偏枯了。”

偏枯便是半身不遂的意思,跟中風無異。

而梁九功見萬歲爺好似說不了話,身子也完全動不了了,驚慌失措,“萬歲爺,這可如何是好?”

很快,宗親們都湧進乾清宮了

四貝勒府得到消息後,胤禛沉着臉,“悅悅,爺和弘昐進宮一趟。”

“去吧。”李悅知道現在是緊急時候,給四爺匆匆更衣後便眺望四爺離去。

小女兒仿佛感覺到府上沉悶的氣氛了,趕緊從自己院落跑來绛雪院,“額娘,發生什麽事了?”

“額娘不知,應該是皇宮那兒出了事吧。”李悅望着紫禁城的方向,現在不過寅時初至,四爺就被召進宮,看來是發生了不得的大事了。

靜姝甩甩腦袋,“不管了,額娘,女兒今晚陪您睡怎麽樣?”阿瑪不在額娘身邊,那不就便宜她了嗎?

李悅回過神來,“好,你都十二歲了,還要跟額娘睡?”

“女兒多少歲都能跟額娘一起睡!”靜姝理直氣壯道,都怪阿瑪,她才被迫五歲時就離開額娘獨自住在一個院落裏,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跟額娘一起睡,她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回屋吧。”李悅好笑,摸了摸她柔順的發絲,“明日額娘給你編個好看的辮子。”

“好。”靜姝眼睛一眨不眨,挽緊額娘手臂,額娘是天底下最最要好的額娘了。

……

皇宮內,宗親們交流過後紛紛搖頭,看着以往英明神武的帝王躺在床上,在場的人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太子剛被廢,萬歲爺就得了偏枯,這新任儲君都還未定下,這大清江山到底是由誰來接手?

不少人視線落在誠郡王身上。

論風頭,誠郡王一時風頭無兩,論勢力,誠郡王娶的兩個福晉一個是滿洲大族,另一個是新興大族,盡管年羹堯被罷職了,可在京城為官的年家人并非只有年羹堯一人,而論身份,誠郡王是被囚禁的大阿哥和被廢除的太子爺之後有‘長子’身份的皇子阿哥。

在一衆庶子中,長子算得上是分量極重的身份了,不少宗親議論紛紛,看着誠郡王,期間也有八爺黨心裏不服,決心要拉攏各個朝臣。

在皇阿瑪患上偏枯未立儲君後,最重要的便是這朝堂的人心了。

噔時,不少人除了為床上的帝王擔心,更多的已經開始圖謀從龍之功了,隆科多心裏暗暗叫悔,早知如此,他就算是不要這張老臉也得讓他侄女嫁給弘晴阿哥為嫡福晉,哪怕年齡大了些又如何,這比起佟家能再出一任皇後,算不上什麽。

宗親中最有威信的幾個王爺臉色難看,為首之人道:“若是數月之內萬歲爺沒能恢複過來,那這儲君之事必然要公然選之了,好代為監國。”

他們沒權冊封下一任皇帝,但是若是皇帝本人不行了,選一個太子出來代為輔國,等皇帝駕崩時好順利即位,不對江山造成太大動蕩。

這數個月是幾個月,沒人說得清楚,總之,在這天之後,為了防止皇子阿哥或是宮中嫔妃為了自己家族或是子嗣利益對萬歲爺動手,宗親們輪流守着萬歲爺,盼着萬歲爺身子盡快好起來。

而朝廷上有野心的皇子阿哥們紛紛招兵買馬,拉攏各個臣子。

這看得兩個還未封爵無權無勢的皇子十三和十四心急不已。

十三勸道:“四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皇阿瑪病倒了,不知何時才能恢複,你要眼睜睜看着三哥上位嗎?”

十三并非是無情無義之人,看着自己皇阿瑪倒在床上未必不心急,可是他更清楚三哥不知為何對四哥和他都極其看不慣,要是讓三哥上位了,他們倆兄弟該如何是好。

而十四想的就簡單多了,他這人純粹,心裏也有一股傲氣,他心想皇阿瑪倒得太快了,他沒法積攢勢力争奪皇位,可四哥不一樣啊,四哥早就被封爵了,就算勢力不比三哥,也應該不比其他人差吧。

這皇位要不是他坐,要不就是十三哥或是四哥坐,要是看三哥上位了,他心裏會很不爽的,他和三哥感情算不上十分要好,将來三哥即便成了皇帝也不可能重用他,他這一生會過得多憋屈啊。

他才不幹!

“是啊,四哥,你就聽十三哥的勸吧。”十四長長嘆息,他并不想之後一生蹉跎不得志啊。

胤禛半響不開口,見兩個兄弟實在喋喋不休才勉強多說幾句,“不用着急,皇阿瑪不過是病重,就很快就好起來了,不必多思。”

“四哥,你是說?”十三隐隐約約感覺到四哥好似胸有成竹了,便想着多問幾句,但四哥此時已經往阿哥所裏走去了。

“阿瑪。”弘昐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兒子已經吩咐下去了。”那位民間聖手,只盼能順利找到吧。

“不必着急。”胤禛彼時非常冷靜,這無疑是一次博弈。

他前年才堪堪發現老三這些年對皇阿瑪下藥了,而且那藥方子非常複雜,他也是費了好大心思才弄清楚那藥是容易導致人患上偏枯的,而那個時候,即便他有心想救皇阿瑪,都已經晚了。

是藥三分毒,況且皇阿瑪将那藥喝了好幾年,老三手段通天才可對皇阿瑪動手,可要是他告知皇阿瑪此事,這發現此事的他是不是也成了居心莫測之人?他沒法賭。

他只得快快找來杏林妙手将此事解決,當然,他不會親自派人去找,十三和十四也不适合,老三盯他們三兄弟盯得緊,那弘昐便是最适合的人選。

胤禛清楚哪怕找來那杏林妙手也有五成可能醫不好皇阿瑪——他打聽過那杏林妙手醫好的人家,是五五成的把握,可是不賭一賭,又怎知皇阿瑪好不了?萬幸的是,那人已經找到了,就差過來京師一探究竟了。

所以說,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博弈。

莊家是誰,贏家是誰都很難說。

弘昐卻不由自主想到幾年前,額娘曾經跟他說過他小時候不小心中了算計發高燒一事,當時額娘将一個透亮的镯子戴在他手腕上才讓他轉危為安,若是那杏林妙手不能醫好皇瑪法,不知道他這镯子能不能起到庇護的作用。

弘昐望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陷入沉思。

他瞥了一眼阿瑪,不管這镯子有沒有效果,他聽額娘說起他年幼時遭遇的事,就光顧着生氣了,後院妻妾多便多是非,好在阿瑪現在獨守着額娘一人,不然他難以想象額娘要怎麽在腥風血雨中庇護他們兄妹倆周全。

阿瑪到目前為止就只有過三女兩子,而除了額娘所出的他和妹妹,其他弟弟妹妹都是身體羸弱,額娘一路走過來并不容易。

想到這裏,他微微嘆了口氣,轉念一想,他興許該去看看他那未過門的嫡福晉了,看看是什麽性情的,若是個孝順懂事的,他便和她好好孝敬額娘,無論她是不是跟他夫妻心意相通,他都願意跟她相敬如賓過完這輩子。

告知阿瑪一聲後,就一個時辰的功夫,弘昐出現在佟府上,佟家的下人自然不敢虧待這位姑爺,便将自家姑奶奶叫出來,佟佳柔臻出來時看見自家未來夫君模樣,臉一下子就羞紅了,她模樣長得好看,小家碧玉的女孩兒,一舉一動都有貴族格格的風範。

“大阿哥,您找柔臻有何事?”

弘昐臉皮厚,壓根沒有察覺到自己突然找上人家姑娘是件多冒犯的事,他直接道:“爺找你出來走走。”

佟佳柔臻臉越發紅了,小聲道:“好。”

她從小到大甚少接觸外男,又身子羸弱多年,想着若是早早去了也省得讓瑪法和額娘難過,只是等賜婚一事下來後,她又不禁念起她未來夫君長什麽模樣,将來她跟他成親後能否琴瑟和鳴?

但不論想象如何,在看見真人的一瞬間,她怦然心動了,弘昐阿哥果然是俊俏公子爺,比她想的還要好千倍萬倍。

她紅着臉跟弘昐出行了。

一路上有佟家下人跟在身後,弘昐不在意這事,他瞧見佟佳柔臻好幾次視線落在那些小攤小販上,“你想吃?爺買給你。”

不等佟佳柔臻出聲,他便讓身後的太監包書喜去買來小吃了。

于是,佟佳柔臻手上的小吃越堆越多,她本人都有些困擾了,只是看着弘昐阿哥這般關心她,心裏滋味總是甜滋滋的。

而弘昐此刻的感覺倒沒那麽複雜,他不算是多早熟的性子,他主動跟佟佳柔臻相處的半個時辰,他是将佟佳柔臻當成長姐看待的,在四貝勒府裏他是最大的兄長,可在他出生之前還有一個大姐姐,他跟稍長幾歲的女子相處毫無經驗,便幹脆将對方當成姐姐看待了。

又走了一刻鐘,見佟佳柔臻臉色透着乏累,弘昐幹脆在一家茶館歇腳,一坐下,不知是不是弘昐的錯覺,他感覺茶館越發噪雜了,并且,有好些人都看向他這邊了。

弘昐挑挑眉,三叔真是手段通天,現在連他都放心不下了?還是說,他接觸佟家女兒讓三叔如此不放心?可太看得起他了。

他給佟佳柔臻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爺等你歇好。”

“是。”佟佳柔臻不禁恨起自己這不通透的性子,就這麽一路只顧得上看弘昐阿哥,卻不曾主動跟弘昐阿哥找話題,若是在這茶館只是歇上一歇還好,可最怕弘昐阿哥歇完就帶她回去了。

倘若這樣,等她再次見到弘昐阿哥時得是好幾個月後了吧。

佟佳柔臻心裏微微嘆氣,估計她和弘昐阿哥的婚事沒那麽快成,她叔叔這陣子總是嘆她的婚事定下太早,可叔叔也不想想,要是她嫁給弘晴阿哥做嫡福晉,那她得多羞愧啊,她和弘晴阿哥年紀相差太大了,她不樂意。

而且,她現在已經心有所屬了,她才不願意嫁給除了弘昐阿哥以外的男人,再說了,她和弘昐阿哥婚事聖旨已下,哪怕叔叔有再多心思都改變不了了。

弘昐點了三碟小菜,叫來一壇酒,似是無所察覺般喝起來,待他喝到半醉半醒時,佟佳柔臻才後知後覺自己沒有勸弘昐阿哥少喝點酒,回去路上要是醉醺醺的,她要怎麽跟弘昐阿哥說話。

可事已至今,她只得小心的扶着弘昐阿哥走路了。

但走在路上,這次是輪到佟佳柔臻發現不對勁了,一個巷子裏突然出現幾個身形高大的漢子,似是看弘昐醉倒了,身後的太監只顧得上照顧主子,顧不上佟佳柔臻,便試圖向佟佳柔臻伸出手來。

佟佳柔臻吓得臉色煞白,她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佟家的下人只是遠遠跟在她身後,現在還沒過來,估計是被什麽事拖住了,她不禁牢牢抓住弘昐阿哥的衣裳。

“都給我滾。”弘昐冷硬的聲音響起,将佟佳柔臻牢牢護在懷裏,幾個大漢看着他眸子清醒,壓根沒有方才喝醉酒的模樣,方知自己被耍了,這京師裏的皇子皇孫可不是他們能得罪的人,被這四貝勒的大阿哥看清楚面孔了,他們還能活?

便一個個落荒而逃,壓根忘了主子吩咐的事了。

其實,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做不出公然玷污佟佳柔臻的事,他們頂多只是想讓這格格名聲受損,讓佟佳一族和四貝勒的結親結成怨親。

這些人走了,弘昐松開手,正想問對方有沒有事,卻見佟佳柔臻怕得再度躲進了他懷裏,滿心後怕,“弘昐阿哥,還好有您護着我。”

他一下子就僵住了。

并且有些煩惱的想着這種時候阿瑪一般是怎麽安慰額娘的,他試圖在佟佳柔臻後背拍了拍,感覺到佟佳柔臻松下心神了,他也放松警惕了。

弘昐心道,果然哄人這種事他做不來,他都在家惹怒妹妹不知多少次了,接下來他就少點跟佟佳柔臻接觸吧,給人家造成陰影好像不怎麽好啊,回去他還得跟佟府說一聲,近來出去要注意點了。

……

佟府,佟佳柔臻平安回到佟府後,如實跟瑪法說起今日遭遇的事。

佟國維本來對孫女跟未來孫婿感情好一事高興的,哪怕孫女沒有嫁到誠郡王府确實讓他遺憾極了,可皇上患上偏枯,事情未到最後關頭,誠郡王未必繼承皇位,佟家将雞蛋不全放在一個籃子裏才是正确的。

可是當孫女說起自己險些被人辱沒清白時,他臉色一下子黑了,哪怕萬歲爺至今病重,也輪不到有人打佟家女兒的心思,他面色沉沉道:“這次多虧有弘昐阿哥在,看來此事早有人圖謀了。”

他細細想來自己在朝廷上可有得罪的人——仔細想來,那叫多之又多,若是有人想趁萬歲爺病倒對佟家動手,他們不至于這麽膽大妄為,別說萬歲爺還沒駕崩呢。

所以說,敢對他孫女動手的,必然是有持無恐之人,會是誰?

佟國維突然就想起一個人了,誠郡王?

他滿心驚疑不定,可是這般睚眦必報性情的人只能讓他聯想到誠郡王,萬歲爺在病倒前恰好訓斥過誠郡王,還有這些年得罪過誠郡王的人,都不知不覺沒了聲息。

這想法在他腦海中根深蒂固,讓他在面對四貝勒的主動求助時,不用四貝勒特地吩咐,鬼使神差下特地掩蓋住四貝勒找來杏林妙手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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