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私養09
第9章 私養09
正好夏芒有兩張票,可以送徐成斌一張,他興致勃勃的說了起來:“正好,我們一起去看游泳比賽。”
聽到是去看游泳比賽,徐成斌像是聽到什麽上輩子的事情似的,怔了一怔,神情是發愣的,卻不過腦地脫口而出問:“是全國青少年游泳錦标賽?”
夏芒:“對。”
徐成斌一言難盡地問:“你去看那個幹什麽?你原來是真的很喜歡游泳啊。”
徐成斌還以為那次只是夏芒随口一說呢。
畢竟夏芒這人平時看上去就是個小書呆子,只對書本感興趣似的,不愛玩,也不愛跟人說閑話。
他去學校辦退學的那天碰到了夏芒,正好夏芒送作業本到辦公室,見到他還挺開心,難得地問候了一句:“你不生病了?明天回來上學了?”
他擡手舉了舉申請,薄薄的一張紙,拿在手上一點重量都沒有,但只要校長蓋完章,他的學生時代就徹底結束了,說:“我來辦退學。”
夏芒呆住了,聲音像是斷了弦的筝消了聲氣,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只用一種難過的眼神地看着他,很好懂。恰好當時辦公室的窗簾拉了一邊,把屋子裏的光傾斜地裁掉大半,夏芒站在光裏,把他照得特別漂亮。
不知為何,他覺得好笑,也輕笑了出來。
夏芒在難過什麽?他成績那麽差,家境又不好,早點去打工賺錢不是正好嗎?有必要為他這樣的人感到惋惜嗎?這世上竟然還會有一個人覺得他退學很可惜嗎?
他進廠以後每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一周工作六天,有時忙起來連一天休息都沒有,累得下班回去以後倒頭就睡。
工廠宿舍很無聊。
室友閑了沒事就愛聊找女人耍朋友的事,有人說他長得帥怎麽不談,他說自己年紀還小,不知為何,卻想起了夏芒。他們問他學校裏最漂亮的女生是誰,他還是想到夏芒。時不時就想起夏芒。
或許是因為夏芒是他見過的所有男女之中,不分性別的,最漂亮最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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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初一他剛留級到班上,就注意到夏芒了,小小的一只,坐在第一排,安靜地寫作業,好像有個自己的小世界,不被別人幹擾,也不允許別人進入,和他有點像。明明長得那麽稚嫩。
因為是鄉下學校,道路不便,班上二分之一的人住校,夏芒所在的村子離學校也要騎車二十分鐘才能到,換作別人就住校了,但是夏芒卻堅持早晚上學。
後來有一天,夏芒帶了他奶奶過來,事先和班主任商量過了,讓奶奶坐在辦公室等他,上午上完課,夏芒請了假,背奶奶去看病。那時夏芒還沒有現在高,小學生身板,他真奇怪夏芒是哪來的那麽大力氣,能夠穩穩地背得起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老太太。
再後來,他發現,夏芒每天趕着回家就是為了照顧奶奶。
他想起自己的爺爺,爺爺生病了,被送去了醫院,爺爺一生養育了四個子女,結果叔叔伯伯們一致認同不住院,帶回去吃藥。天意沒讓爺爺熬過去,他日夜不休地守着爺爺,但是過了一星期,爺爺還是去世了。
而夏芒還把奶奶照顧得好好的。
他覺得夏芒很厲害。
他很敬佩夏芒。
所以,那時候賀遙不知道發什麽神經老是欺負夏芒的時候,每天晚上放學,他都會蹲在學校門口等一會兒,跟在夏芒身後,把人送到村口再走。
反正他沒在學習,有大把時間可以抛擲。
他是想跟夏芒交朋友的。
但是又想,他一個留級生,而且打定了主意十六歲就辍學去打工了,以後他跟夏芒的人生差距只會越來越大,生來不是一路人,遲早要分道揚镳,幹嘛要有交集呢?
那次他因為心情煩悶,下水游泳,遇上了夏芒,就是他們說過最多話的一次。
畢竟他辍學才一年,夏芒也還認識他,或許他們現在還算是有一點同學情誼。
畢竟是老同學,看夏芒這個天真的樣子,真擔心他會不會被拐騙,所以他才上了車。徐成斌在心底這樣自我解釋。
夏芒爽快地承認說:“是啊,我喜歡看游泳比賽。”
他悄悄隐瞞下衛峻風,不好意思說。
又問:“你現在在縣城打工嗎?在哪上班嗎?你變黑了,也變強壯了,我開始都沒認出來。”
徐成斌答:“在磚廠上班,我本來就力氣很大嘛。”
上班、賺錢對一個孩子來說總是充滿了吸引力,夏芒也不例外,他可太想要早點去賺錢了,不是放假打零工這樣的小打小鬧,這樣就不用被爸爸媽媽嫌棄說他總是要錢了。
聽說徐成斌在廠裏幹活一天就能賺到五六百塊錢,夏芒羨慕極了,只恨自己力氣還是不夠大。
徐成斌看他躍躍欲試的樣子,好笑地說:“你幹嘛這個眼神?你眼睛在發光,你讀書那麽好,去搬磚幹嘛?”
夏芒說:“我想早點攢夠錢。”
徐成斌問:“攢夠錢幹什麽?你欠債了?”
“沒。”夏芒不說話了。
因為媽媽說養他花了十幾萬塊錢,他想要快點還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徐成斌沒有多問。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吃了暈車藥,夏芒打哈欠犯困。
徐成斌說:“睡吧。”
夏芒點點頭,睡着了,半夢半醒的時候,徐成斌說:“你這樣多累啊,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吧。”
他好像沾了一下徐成斌的肩膀,但是一碰到,他就像是過敏反應一樣地清醒了。
他害怕除了衛峻風以外的男人嘛。
徐成斌樂了:“你怎麽回事?我以前就發現了,男生都不能碰你,為什麽?誰一碰到你,你就跟被人咬了屁股一樣跳起來。”
因為他是雙性人啊。
夏芒裝傻,含糊地說:“是嗎?有嗎?我沒注意過。”
也快到省城了。
夏芒看了一眼時間。
他把睡覺也不忘記緊緊抱在懷裏的書包放下,低下頭就開始脫衣服,裏面穿的是一件T恤,領子其實并不很寬大,但是拉鏈下滑了幾厘米露出他的脖子和鎖骨時,看上去就像裏面沒有穿衣服一樣。
徐成斌被吓了一跳,彈起來似的抓住他的手腕:“你怎麽了?車裏開着空調,也不熱吧?”
夏芒迷茫,擡起頭看他:“啊?”
徐成斌這才看見裏面露出一點T恤的領口,松開手,說:“哦,你裏面穿了衣服啊……”
夏芒這才知道他是誤會了什麽,臉紅說:“當然穿了衣服啊,誰出門不穿衣服啊。”
他把校服和褲子都給脫了,裏面是T恤和六分褲,當夏芒坐着的時候,褲子邊緣還要往上提一點,露出了粉色的膝頭,白棉襪,運動鞋。
徐成斌沒辦法不看到,他心想:這個夏芒,一年不見認識長高了,怎麽還是光溜溜的,腿上一點毛都沒有。
夏芒把校服放在腿上整齊方方正正地疊好,先裝進一個塑料袋,再放到書裏。
快到站了。
夏芒拿出小紙條,其實這麽點路他已經背下來啦,但是他一想到可以親眼看到衛峻風比賽他就很興奮。
以前衛峻風的比賽不太巧,在全國各地,甚至在國外,他根本沒辦法去。
衛峻風都是給他打電話報喜,也會寄照片,總是拿着獎牌咧嘴大笑的,還要臭屁地在背面寫讓他把簽名照收好,以後等成了世界冠軍這個照片可值錢了。
這次在省城已經算是近了,而且是放假,所以他可以去。
他自顧自傻笑了兩聲:“嘿嘿。”
車到站了。
在下雨。
夏芒早就準備,自從買到票以後兩個月他每天都在計劃怎樣順利看比賽,下雨這點小事他當然早就考慮過了啊。
不過,他之前沒想到會遇見徐成斌,所以帶的是一把小折傘。
他自己一個人擋雨的話,綽綽有餘,兩個人就有點擠了。
他站在出站口利索地掏出小雨傘,撐開,招呼徐成斌跟他一起躲在傘下。
徐成斌比他高,夏芒得費勁地把傘舉高,又因為下意識地感謝對方陪自己出門,他悄悄地把傘傾向了對方。
徐成斌擡眸瞄了一眼向自己傾斜的傘沿,夏芒那邊肩膀上已經有了零星的雨點痕跡,說:“我比你高這麽多,你舉傘很費勁吧,我來拿吧。”
他不由分說地拿過傘,不作聲地把傘換了個傾向,仍是微斜的,只是換成了斜向夏芒,擋住了霡霂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