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陳教授的公開課如期舉行。

這天下午的美術館大報告廳座無虛席, 不僅中國畫院的學生都來聽課，還來了很多外院學生和美術愛好者。

魏喜坐在講臺側面，背朝觀衆席, 配合陳教授的講解, 在畫一幅水墨牡丹。現場演示要快，她刷刷幾筆, 牡丹的形态已經出來。教了她多年的啓蒙老師曾說過，中國畫的基礎就是筆墨游戲，十幾年畫畫寫字，毛筆就和長在她手上一樣。

她專注畫畫, 窗外午後的陽光照進來, 在她身上撒下暖黃的微光, 她的側顏籠罩在光影裏, 靜好如畫。

下面聽課的學生，很多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中國畫院的學生都認識她, 陳教授門下不是那麽好進的, 這幾年只有魏喜是例外，還常被陳教授帶着出席公開場合。外院的學生大多也聽說過她的名字，學校就那幾個常被提起的名字, 魏喜的名字随着她本科至研究生，很少有人沒聽過。

今年春天還有人在展覽館見過她一面, 追到學校來。那是個歸國華人, 自小在國外讀書長大，熱情洋溢, 不比傳統國人的含蓄, 他追的轟轟烈烈，最後依然铩羽而歸。

很多人私下玩笑說, 中國畫院的魏喜美則美矣，這一生要奉獻給藝術了，除了畫畫寫字，誰也不愛。

來拍攝的媒體攝影師也将鏡頭定格在她身上，把畫畫的她拍下來。

陳教授講的是《中國畫的美之傳承》，不僅講到了水墨藝術之美，還講到了國畫在現代的傳承與發展。

這堂公開課長達三小時，陳教授深入淺出，緩緩道來，結束時已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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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初雪後，氣溫驟降，北城的寒冬真正來臨。

乍然從暖氣盈盈的室內走出來，迎面一陣冷風吹來，魏喜打了個寒顫。走向學校大門口的路上，魏喜感覺到一陣熟悉的心悸。

她放緩腳步，慢慢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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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下課時間，這條美術館直通學校東北門的路上人流往來不絕。談笑聲，打鬧聲，還有急匆匆從她身邊奔跑過去的身影。

有認識的同學經過，喊了她一聲：“魏喜，站在那兒幹嘛？”

魏喜笑笑：“想起來有點事。”

舒湄不趕時間，停下來和她閑聊：“你的畢業展準備的怎麽樣？”

這是同學院的女研究生，也是明年碩士畢業，魏喜和她也算熟悉。

“還在準備，你呢？”

“我也是。”頓了一下，舒湄說，“我畢業後要去做老師了。”

魏喜說：“做老師教畫畫也很好。”

魏喜是真的覺得做老師很好，像教了她十年畫畫寫字的啓蒙老師高老師，還有陳老師這樣，不僅自己畫畫好，蜚聲畫壇，作品被美術館博物館收藏，還用心把自己體驗到的繪畫之道傳授給學生。

“我也想和你一樣做個自由自在的畫家，但是家裏覺得老師穩定。”舒湄嘆口氣，“算啦，現在這麽卷，能找到一個美院教書也不錯了，我先去教學生畫畫吧，反正又不是不能畫畫。”

學院的研究生少，大家的近況都互相知道。魏喜不讀博，也沒聽聞找工作，所有人都默認她會繼續專注畫畫。

魏喜笑笑。

舒湄走後，她呼吸了一口氣，今天媽媽上完課來接她，已經等了一會兒了，她加快腳步走向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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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桌上，有魏喜愛吃的清蒸魚。

魏晉陽加班還沒回來，李春曉殷殷給她夾菜，連星星都只嘗到了一小塊魚肉就被打發了。

魏喜向來胃口小，今天胃口更差，但還是吃了大半條魚。她默默地想念有爸爸在的餐桌，放下碗筷就給他發了一條賣萌微信：“爸爸，如果有一天，我成了胖胖的小喜，你會不會嫌我胖？”　　還特意配了一張星星四腳朝天的胖嘟嘟圖片。

魏晉陽在公司盯新品研發，忙碌中看見女兒的微信，心情大好，覺得女兒就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立即發來語音回複。

“你媽又給你吃多了？不會！我女兒怎樣都最漂亮！”

魏喜背着媽媽收聽後，笑着回了一個“擁抱”。

退出和爸爸的微信對話框後，她一眼看見了微信頁面上方的熟悉圖像，手指像有自主意識一樣點開進去。

他們的對話還停留在昨晚，林路讓她去睡覺，最後對她說的那一句“晚安”。

魏喜眼睛看着屏幕上他的話，開始想，他現在已經在花城了吧？有沒有吃飯？是不是很忙……

突然，她眼睜睜看見對話框出現一條新的音頻。

魏喜有點不敢置信，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覺，又一條文字消息閃現。

“小喜，好聽嗎？”

魏喜打開他發的音頻文件，是一段她沒有聽過的音樂旋律。她只聽出小提琴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獨奏，曲調純淨柔和，有古典音樂的細膩優雅，又婉轉動聽，緩緩流淌而出。

琴聲漸止，餘韻依然深深遠遠回蕩在耳邊，宛如置身廣漠的夜空中，聽一曲月色下纏綿的小夜曲。

“很好聽，是新歌嗎？”

“你想聽歌嗎？”　　魏喜當然想，她已經可以想象出，這段旋律配上林路的聲音是如何空靈動聽，他唱出來一定百轉千回擊中人心，不僅是她。

她說：“想聽，這首歌一定會有很多很多人喜歡聽。”

“那我唱給你聽。”

魏喜開始期待。

“不是現在。”

魏喜反應過來，自己又犯傻了，想起不久前在餐廳包間面對自己期待的眼神，他也說過同樣的話，他現在一定又笑了。

手機那頭的林路真的笑了，魏喜的眼睛能說話，他隔着屏幕仿佛又看見，那燦然雙眸裏期待的光。

林路又補充一句：“小喜，你要等等我。”

何江舟納悶看着他，雖然路哥唱歌就高興，但這才剛剛到錄音棚，樂手都在等着，自己正過來喊他可以開始練歌了。

這還沒開始唱就笑？！

何江舟暗暗想，待會兒拿到他的手機，一定要觀察看看是和誰在聊天。

然而等真正再次拿到林路的手機，何江舟驚奇地發現，他關了微信通知詳情顯示，只看得到新消息提示，再也沒有發件人和內容摘要。

這樣他以後還怎麽判斷哪些消息是重要消息，哪些需要及時回複？！

何江舟郁悶了，說好的沒有秘密呢？！

魏喜又把這段旋律聽了好幾遍，不僅确認是林路小提琴獨奏，也明白過來這應該只是一段音樂demo，到編曲演唱還需要時間，所以他讓她等等。

這晚，魏喜是聽着這段小提琴聲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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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魏琪從圖書館和論文的桎梏中短暫逃離，過來吃晚餐。

李春曉眼尖發現魏琪瘦了，魏喜也覺得魏琪好像是瘦了一點。

魏琪唉聲嘆氣：“是瘦了兩斤！三年研究生讀下來，少女熬成婆！”

魏喜：“……”

李春曉失笑：“那我早就是老太婆了。”

李春曉當年也是碩士研究生畢業進的大學任教，後來還出國進修了博士。

魏琪“哈哈”一笑：“大伯母永遠年輕漂亮，要不然也生不出來這麽漂亮的姐姐！”

“就屬你嘴甜會哄大伯母開心，今天晚上就給你好好補一補！”

李春曉去廚房幫楊阿姨做飯了。

魏喜打開淘寶，準備投喂魏琪一些零食。

魏琪伸手阻止：“姐，千萬別買！我已經下定決心戒零食了！”

魏喜不解，魏琪一直有吃零食的小習慣，好在為了身材會控制适量，最近寫論文辛苦正需要。

“我也是想趁機減減肥，這不是被林路打擊了嗎？”魏琪說着被打擊，神色卻不見萎靡，反而神采奕奕嚷道，“我那天在頒獎典禮發現他真人帥且瘦！要美就要穿衣顯瘦，胖子是沒有未來的！”

魏喜：“……”

其實魏琪身材濃纖合度，魏喜覺得剛剛好，很健康。她很想說，林路要上鏡，你又不需要，但看魏琪已經進入粉絲角色，自覺打住。

星星都被他說有點胖……為了美，減減肥也行吧。

提起林路，魏喜又想起那段被自己保存收藏的小提琴音樂旋律，翻出來播放給魏琪聽。

魏琪聽完果然說好聽，驚嘆有人拉小提琴居然這麽好聽。

魏琪要在音樂App上搜索曲名添加播放，追問：“這曲子叫什麽？”

魏喜也不知道，支支吾吾說：“到時候告訴你，現在還沒出來。”

魏琪抓到重點：“還沒出來你就有？”

魏喜懊惱自己大意，含糊說：“有人發給我的。”

“誰啊？”

“現在不能告訴你。”

魏喜把溜到腿邊的星星抱到懷裏，輕輕撓撓它的頭，躲避着魏琪的視線。

魏琪大眼圓瞪，滿臉驚訝：“這還是秘密啊？”

魏喜只能默認。

魏琪越發好奇，但她看魏喜說完這句，就低頭逗弄星星，明顯不打算再說。她知道自己姐姐也是個鋸嘴葫蘆，說了是秘密就會固守到底。

魏琪壓抑下心底的抓耳撓腮，提醒道：“姐，那你到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魏喜已經在想，到時候魏琪知道這是林路的音樂demo，要怎麽告訴她自己提前就有。

星星好像感覺到她的憂慮，伸出爪子耷拉着她的手，安撫似的撓了撓，然後小舌頭糯糯的舔了舔她的手心。

魏喜的心軟成一片，摸着星星肉乎乎的臉，又覺得一點都不胖，根本不需要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