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一輪游戲後,有人退出,有人登場。
時清辭拿着手機,夏槐安總能找到間隙給她傳話。
夏槐安:“你不好奇嗎?”
時清辭:“好奇什麽?”
夏槐安:“置頂是誰。”
時清辭眼皮一跳,還以為之前夏槐安無意間看到了她的聊天框。但是很快的,她就意識到了夏槐安說的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置頂是誰?不能回答就是有。只是不能答的原因呢?因為她坐在這裏嗎?可她已經縮到了角落裏,她只能在語笑喧嘩中回味着早已經凋零的少年愛意。
一部分人鬧着要通宵,他們的場合不再局限于客棧,而是尋找其他的游樂場所。可也有帶着小孩來的,早早地回去。時清辭她們夾在了這兩類人中間,等到九點的時候,她們這波人也準備好回家。多多少少都喝了點酒,一個個忙着打電話找代駕。時清辭滴酒未沾,看着醉醺醺的夏槐安,她目中露出了幾分憂色。
“我早就喊人來接了。”夏槐安揚了揚手機,朝着時清辭一努嘴,示意時清辭往一邊看。
不用夏槐安說,時清辭早就看到了安靜坐在一邊的謝朝真。她喝得比夏槐安多,可酒量不知比夏槐安好了多少,眼尾泛着紅,至少眼神是清明的。
來這邊玩樂的人多,她們出來的時間點,代駕也忙得像陀螺。
時清辭扶着夏槐安,朝謝朝真看去,一轉眼的功夫,便有人上前獻殷勤,想要當一回護花使者。王希文在謝朝真的身邊張羅,嗓門不小。
夏槐安拍着時清辭的肩,說:“接我的人來了,你自便。”
時清辭瞪她:“我跟你一起來的。”
夏槐安笑道:“總不好麻煩人家繞路嘛。”她推了推時清辭,又說,“不正好還了她先前送你回家的人情?我在這兒等着,要是你被拒絕了,再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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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時候的夏槐安不會說這樣的話。
可時清辭被她的三言兩語鼓動了,也許她早存了這樣的心思,夏槐安便貼心地給了她一個機會。
時清辭抿了抿唇,她深吸了一口氣朝着謝朝真走去。
湊在那兒的人又換了個,對方推着眼鏡框彬彬有禮地開口:“我酒精過敏,就沒喝。我送你回去嗎?”時清辭在記憶中扒拉着與這個人相關的片段,可所得甚少。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等待着謝朝真的答案。
如果謝朝真答應了那同學的好意,她就不必走過去了。
謝朝真太安靜了,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王希文問那人:“我記得你家不順路?”
那人又說:“多走半小時,也沒關系。”
“你開誰的車?如果你不開自己的,到時候怎麽回去?”
“那就開我的。”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仿佛接送謝朝真已經是篤定之事。
時清辭憋了一口莫名的氣,她大步地朝前走,可在即将接近的時候腳步又遲緩下來,步伐小的像是原地踏步。
說話聲戛然而止,他們擡頭看時清辭。
王希文眼神很奇怪,有疑惑、遲疑,還有好奇。她原本以為謝朝真和時清辭關系很好,可在今天的聚會中,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交流,普通同學也不至于如此。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兩人間或許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存在着幾乎無法調和的矛盾。
“你——”王希文正準備說話,就被時清辭打斷了。
時清辭沒看別人,她故作鎮定地朝着謝朝真一伸手,說:“鑰匙給我吧。”
謝朝真擡眸,把包給了時清辭。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時清辭的心仿佛在經歷一場冒險。她怕謝朝真拒絕她,那樣她會在頭暈眼花中墜向無底的深淵。那種恐懼只持續片刻,從災難的臨頭的驚恐裏複蘇的心變得無比輕快飛揚,盡管她不知道謝朝真是真心依賴她還是出于禮貌。
謝朝真轉向王希文,咬字清晰:“我們住一起。”
王希文:“……”
“住一起”三個字過于暧昧,時清辭的心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對上王希文困惑的視線,她盡可能地維持聲線不變,補充說:“同個小區。”
謝朝真“嗯”了一聲。
王希文的疑惑沒有消失,可她露出了一抹輕快的笑容,朝着熱心的老同學道:“就不用麻煩你了,這樣皆大歡喜。”那熱心人識趣地退場,王希文盯着時清辭、謝朝真兩人看了又看,心中一直在嘀咕。
時清辭找到鑰匙,她小聲地問:“可以走嗎?”
謝朝真點頭:“可以。”
時清辭轉身,沒再看謝朝真。
喝了酒後的謝朝真眼睛仿佛春風下的湖泊,含情脈脈的。
以前謝朝真親吻她或者手指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時,也會這樣看着她。
舊日的溫情裏總是泛着心酸,但是一種寧靜随之而來。
謝朝真落在時清辭後面一小步,她也在打量時清辭。過去精神抖擻、活力四射的人變得木讷寡言,過去的她從沒有想到不茍言笑會和時清辭沾邊。她從那些零星的字句裏,靠着回憶塑造了一個全新的“時清辭”。她熟悉自己創造的那個人,而近在咫尺的時清辭,則始終萦繞着一種朦胧的陌生感。
“車停在哪邊?”到了地下停車場的時候,時清辭才扭頭問。
謝朝真報了個編碼,跟着時清辭在凄冷空曠的停車場走動。太安靜了,可等到兩束刺眼的車燈晃來,嘟嘟的喇叭聲回音不絕,她又覺得過于吵鬧。她按壓着眉心,露出難受的神色。
時清辭突然間停步,她将包挎到了手腕上,解開了暖和的圍巾,一擡手替穿着單薄的謝朝真圍上。
包随着動作晃動,撞到了肋骨上,泛着一點點疼。
時清辭驟然回神,一轉身大步往前。
謝朝真默不作聲,理了理被裹成一團的圍巾,跟上時清辭。
回去的時候道路沒那麽擁擠。
車輛來往,各不相幹,也就沒有讓人心煩的鳴笛聲。
紅綠燈的時候,時清辭聽到手機鈴聲響起。
時清辭看了謝朝真好幾眼,她只阖着眼倚靠在車座中,沒有半點接聽的打算。
“有電話。”時清辭的聲音不高不低。
謝朝真伸手,沒摸手機,而是打開了車載音樂。
在前奏中,時清辭聽到謝朝真說話:“好好開車。”
打電話的人锲而不舍,幾分鐘後又重新打來。
在第三個紅綠燈口,時清辭問:“要關機嗎?”
謝朝真偏過頭,她的小半張臉埋在了乳白色的圍巾裏。睫毛微微顫動,彎着眼眸像是在笑。
“怎麽,嫌吵啊?”
時清辭保持沉默。
她沒有嫌吵,她在怕。
誰會在這個時間給謝朝真打電話?是催促她回家嗎?
恐懼一下子攫住時清辭的心。
她要竭力抵抗那突如其來、荒唐可笑的恐懼,不能被謝朝真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