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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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清辭能介意什麽呢

謝朝真很從容,像是早已經釋懷。

她的情緒激蕩反複都無法跟人言說,活像個笑話。

可這些跟謝朝真無關,是她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産生一種希冀,是她讓渴望壓過理智。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謝朝真低聲說。

時清辭勉強地笑了笑: “車裏有些悶。”

“這樣啊。”謝朝真拖長了語調,她偏了偏頭,看着像是和時清辭依偎到了一起。她眨了眨眼, “我還以為你不是很願意,畢竟——”

畢竟什麽

謝朝真是否有打破僵局的意願提到舊事是為了結

車廂中提到的站點播報聲打斷時清辭的沉思,車廂裏越發躁動。準備下車的人推着行李箱在狹窄的過道上走,人人推擠将座位上的人向着更裏側擠壓。謝朝真坐在通道邊,在擁擠的人潮推動下,迫不得已地向裏處靠。原本就很近的距離頃刻消失,時清辭不假思索地扭身伸手去扶她。

“時清辭。”謝朝真小聲地喊。

“嗯”兩個人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如同羽毛掃過面頰。嘈雜的聲音逐漸退去,那些浪潮仿佛被無形的結界隔住,裏頭只有她和謝朝真。

“沒什麽。”謝朝真嘴唇翕動。她只是想喊喊時清辭的名字。過去在夢裏,在迷茫時,在清醒時……在很多時刻,她都想喊她,然後等一個沒可能的回應。

澄澈的眼神像是一汪湖泊,而時清辭在湖泊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謝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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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朝真手肘依舊抵着扶手,她凝視着時清辭一挑眉。

“沒事。就是……”時清辭的嘴唇動了動,她搭下眼簾,欲蓋彌彰似的。一會兒,她才壓低聲音說, “就是想喊喊你。”

她以前經常喊謝朝真,有時字正腔圓,有時可以拖長語調,一詠三嘆似的。一開始,謝朝真轉身時,她會用“幫忙傳個試卷” “這題怎麽做啊”當掩飾,到後面就不裝了。她就是很單純喊謝朝真名字,尤其是她跟王希文說話時,她迫不及待地要加入,她想要謝朝真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兩人都回憶起舊事,一時沉默無言。

短暫的停駐的列車緩緩開動,繼續旅途。

收拾垃圾的乘務員拉着大袋子走來,謝朝真這才重新坐正。

一縷發絲從時清辭的手指輕輕滑過,時清辭的視線追逐着發梢,慢慢攀到謝朝真如白瓷般的側臉上。

時清辭看得專注。

謝朝真強忍着沒轉頭看她,拿出平板繼續看資料。

兩個小時的車程不算久,在睡覺,神游中很快就到了。

兩個人沒去擠公交,打了個車一直到民宿外頭。這邊往來的人的确不少,有些看着像學生。時清辭猜測是來寫生的,要麽就是提着大家夥拍紀錄片做畢設,畢竟“傩舞” “傩面”都是個很好的選題。

民宿那邊安排的房間在二樓,有個小陽臺,能夠看到遠處的景色。油菜花已經開了,綠野裏撐開金燦燦一片,隐約見着古樸的白牆錯落其間,跟網上流傳出來的圖相去不遠。時清辭嫌麻煩,沒帶她的寶貝相機,心想着手機留影也行。可這會兒看了風景,心中起了幾分遺憾。

“趴那裏幹什麽呢”謝朝真四面檢查了一番,出來時看着時清辭趴在木制的欄杆邊,半個身子都快探出去。她吓了一跳,等時清辭縮回來,才擰着眉問她。

時清辭轉頭看着謝朝真笑: “風景不錯。”

謝朝真挑了挑眉,她嗯了一聲,又問: “不餓”

時清辭聽她一說才感到饑腸辘辘,她摸了摸肚子,快步走到屋中。合上陽臺門,低頭看着還沒打開的行李箱一會兒。

謝朝真見她的反應有些好笑,可也沒太意外。她說: “回來再收拾。”

時清辭說聲“好”,摸出手機搜索附近的美食,她之前看好幾家,準備一個個去試。 “這是特色店,有傩舞相關的壁畫,聽說老板那還有一張從他祖輩傳下來的傩面具。”時清辭說。可惜這家特色店菜肴不怎麽樣,去那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謝朝真不置可否,只是問她: “你想吃什麽”

時清辭: “辣炒雞爪,炒蛋皮,粉蒸肉。”

謝朝真又說: “看好哪一家嗎”

時清辭訝異地看謝朝真一眼: “我能吃嗎”她從小到大吃菜不怎麽沾辣椒,以前習慣很差,一邊吃飯一邊挑,等到最後辣椒比飯碗還高,還是讀大學到了外地時才學會吃辣。

謝朝真反問: “為什麽不能”她還能攔着時清辭吃辣嗎對上時清辭驚詫的視線,謝朝真想起一件事,她嘆了一口氣,說, “之前是因為你生病了。”

見謝朝真不在意“特色店”,時清辭就扒拉出一家評論都說“地道”的飯館。

時清辭原本想點中辣的,可考慮到謝朝真,便改成“微辣”。這替人着想救了她,因為就算是微辣,她也覺得喉嚨裏像是着了火,一張臉辣得通紅,眼睫挂着淚,可憐又可笑。

時清辭被辣得思考能力都喪失了,她看着謝朝真問: “想吃冰激淩,你要嗎”

三月中旬,春風骀蕩,晴光正好,沒有料峭的寒。

謝朝真點頭,趕在時清辭前頭買了一個冰激淩,一盒牛奶。她将牛奶遞給時清辭,假裝沒看到她眼中的茫然和困惑。

人群熙熙攘攘,鳴笛聲沒有一刻是停的。

可有那麽一瞬間,喧嚣似是離她們很遠,只能夠感知着自己不斷被情緒鼓脹的心。

謝朝真問: “要我幫你開嗎”

時清辭慢吞吞地搖頭,跟在謝朝真的身後。

她也沒問謝朝真要去哪兒,兩人就那麽安靜地走着,像是要走到天荒地老。

蚺城要說好玩,其實也算不上。

畢竟沒有不可替代的風景,商業氣息籠罩下的人間逐漸趨同。

不過她的身邊,倒是有個……特殊的人。

謝朝真也沒做計劃,她偏頭看時清辭,問: “想去哪兒”視線停留在時清辭唇角的牛奶漬上,她指尖蜷了蜷,片刻後,才取出紙巾遞給時清辭。

時清辭面色微紅,擦了擦唇角,一會兒才低聲說: “去花田那邊”

謝朝真點頭: “行。”她們買的是聯票,有效期好幾天,不跟團很是自由。本來準備租車,可一想到停車場可能爆滿,就打消這念頭,坐景點的車走。

到了高嶺上,放眼望去,是金燦燦的黃。人比時清辭料想的要少些,在小徑上行走的只有零星幾對手牽手的情侶。

時清辭走上石階,視線有遠處回到了狹窄小道兩側的花樹上。

“海棠梅花”時清辭不太認得清這些植物,畢竟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裏不怎麽見,後來有了她也不感興趣,只在詩文裏吟誦那麽三兩句相關的句子。至于畫畫——她個野路子,平日裏用不着畫這些,當然也不會費盡心思辨認。

“都不是。”謝朝真笑了笑,伸手一指, “這邊是桃花,那兒是梨花。”

時清辭輕聲說: “你都認得了。”以前謝朝真比她還五谷不分,高二的時候,因花壇中一株形似夾竹桃的樹到底學名叫什麽,發生過一場辯論。按理說樹木都挂牌的,可能是那株小小的樹年份不久,被打理植物的老師忽視了。最後謝朝真拉着她在信息技術課查各種資料,是她認錯了。她大多數時候都是一時興起一提,過去就忘了,可謝朝真跟她不一樣。

謝朝真一挑眉,眸中笑意越發濃。她問: “不準備賦詩一首啊”

時清辭道: “我只能說一句‘哇,真好看’。”

她見桃花,想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紅”,怕是的“人面不知何處去”。

她看梨花,想的是“青旗沽酒趁梨花”,怕是的“梨花滿地不開門”。

桃花有意流水無情,像無解的困局。

謝朝真與時清辭眸光相對,款款深深,似是包含着無限柔情。

許久,謝朝真開口: “這裏是山階,不要倒着走。”

時清辭扭頭看了眼蜿蜒向下的臺階,一句“我沒”還未說出,就因謝朝真伸來的手,心尖一顫。

謝朝真将時清辭帶到身邊才松開她,指尖還停留着一股溫熱,她說: “來這邊玩,春秋最适合。”

那個她們期待的夏季假日,并不能帶來眼前的風景。

時清辭頃刻間明白了謝朝真的言外之意。

可她還是遺憾那個沒能成行的夏天,就算天地間只剩下烈陽和蟬鳴也不要緊,她只要能看着謝朝真就好。

“拍張照”時清辭從不遠處拍照的旅人處得到啓示。

她們分開得太匆忙,以為會有未來,便忽略很多,到最後想要尋找承載記憶的東西,也只有零星的書信與一些逐漸在歲月中殘損的小禮物。回憶是美好的,可過去卻沒能過去。時清辭忽然很想留下點什麽。

謝朝真颔首: “你來拍。”

時清辭往後退了一步,本意是留下謝朝真單獨的影像。

可謝朝真向着她笑,問她: “你不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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