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就在這時,天穹忽聽一聲霹靂,一座巍巍巨塔突然出現在長留仙山上空。一出現,四季如春的長留山突然風雨飄搖,就連玄天大陣都開始震顫,光芒四射飛快流轉,越來越是熾烈。
“不好!這是破陣之威!”
大陣中央坐鎮着的笙簫默猛然驚起,侍立兩邊護法的火夕和舞青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自從接掌了主陣之權,笙簫默一刻也不敢輕松,他雖然通曉天機萬物,但在道修上仙資不足,如此大陣師兄白子畫一人可獨擋,而他與魔嚴師兄日夜輪替,不辭辛苦,再加火夕和舞青羅兩徒兒左右扶持,才勉強維持一切運轉正常,哪經得起任何意外之變故。
“外面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世尊魔嚴雙手扶住搖晃不定的案壇,沉聲喝問。案壇上放置了劍、鼎、符、香、珏等法器,看似淩亂随意,卻是精心放置,将案壇下那顆半人高渾圓龍蛋噴吐的毫光,完全隔絕起來,即便用神識探查,也看不出絲毫蹤跡。 雖然他也熟知自己的子畫師弟,心性淡遠平和,絕對不擅動殺機,但很難說不會一時氣憤而失手,摔壞了龍蛋。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把龍宮主安置在這裏,安置在自己眼皮底下最放心。
“父親......父親.......”
竹染從外面踉跄而來,以手撫胸,手中仙劍也已殘缺。他負責守護大陣外圍,相當于大陣之盔甲,任何沖陣之外力無論仙力魔法,他必首當受之,方才一震已然讓他身受重創。
魔嚴趕緊上前扶住兒子,從懷中拿出一瓶金色仙露,先給他服下,待他臉色緩和後,才厲聲喝問:
“魔光暗弱,七殺蟄伏,大陣震動,難道是你們自亂陣腳了嗎?不知道玄天大陣乃我仙界之屏障,出了任何差錯,你可擔當得起?”
“父親,師叔。”竹染痛苦地握着胸口,一字一句禀告道:“是煉妖塔,不知為何煉妖塔突然飛出,震動了玄天法陣陣基。”
“煉妖塔乃是神界覆滅後,天造地設,屹立千萬年不動,怎會無故飛出?”笙簫默一臉茫然,他知道師兄這麽多年來,一直想着打開煉妖塔,搭救莫名夫人,然煉妖塔牽動天地玄機,想要開網開一面,難如登天。
魔嚴面頰抽動,恨道:“東方!除了那個異朽閣主,還會有誰有這能耐,只是我就不明白,他幾百世為人,煉妖塔裏只有妖,他妄動煉妖塔,意欲何為?”
事已至此,笙簫默嘆了口氣,道:
“東方還是個孩子,在每個孩子心目中,父親就是他們的天,不能塌的。”
魔嚴和竹染相視點頭。“壞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魔嚴突然警覺,大叫道:“小心煉妖塔,傾塔之力足以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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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場人人驚愕如木雞,唯有笙簫默似乎早以明了,定神盤膝而坐,一縷青氣住他頂心徐徐而出,又滲入到法陣中去。
“衆仙歸位,全力守護玄天法陣!”
長留八千弟子帶領十萬名仙修,每百人為一陣基,千人為一陣腳,萬人護一陣眼,全力催動氣息,仙力與法陣聯成一體,全部指向陣中位置,笙簫默将手中那把刻不離身的折扇,騰空一擲。小小折扇漸漸打開,如漁網收羅十萬仙人同心同力,抵擋天崩地裂的一擊!
不攻不破,以柔制剛!
白子畫眉心間光芒綻放,隐約間張開一只天目,向那接天觸地的煉妖塔望去。煉妖塔,數萬載巍巍然立于天地之間,突如泰山傾倒,塔頂不住噴出熊熊赤色天火,所至之處,地裂山崩。一時間,山川河流變幻,日夜倒懸,更有滿天星鬥忽明忽暗。
他自知法術一人之再高,絕無可能抵擋煉妖塔傾天之勢,感覺到排山倒海的壓力正自四面八方而來,若再不閃避,自身也會被卷入煉妖塔的熔炎之中。可是若任由煉妖塔倒塌,長留仙山和山上留守的數百弟子,就無法幸免于難。
長留山腳下諸人,待見天象異變突起,紛亂不知所措。金蓮夫人和尹洪淵掌門等歷經千難萬劫,能夠存活至今,可不僅僅是見多識廣,還要有那得天獨厚的機敏和速度,還不知緣由,卻已感知到大事不妙,刻不容緩帶領各自門人弟子,禦劍直奔玄天法陣而去。
長留山上留守的都是些雜役弟子和外派門人,從未見識過大陣仗,還做不到遇亂不驚,一時間奔走相告,接踵撞懷亂做了一團。煉妖塔的幽冥炎焰紛落如雨,無論人畜瓦柱,粘上一點即刻化為青煙,塔內更有從天妖氣彌漫而出,仙人的法力最忌妖魔之氣,仙力一旦受制,禦劍飛行的速度便大受影響,一個小弟子把持不住,仙力不濟墜劍落地,受傷不起哀號求助。
小幽若緊随其父身後,飛在最前面,聞聲意欲折返相救,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父親,一把抓住她,平生第一次對她大聲喝斥:
“幽若,你不要命啦!你可是我天山一派全部的未來!”
“爹爹。”幽若眼中含淚道:“幽若也是長留弟子,長留門規遇敵時強者在前,遇難時幼弱先行,幽若不敢有違。請恕女兒不孝。”一甩手,毅然折返。
一團團赤金焰火,鋪天蓋地落下,幽若心急如焚,不顧鬓角飛炎四竄,霓裳仙衣上全是飛灰,催動仙劍達到極速。數丈之距,卻如天涯,只能眼睜睜墜地的小弟子全身顫栗,一大團焰火落在他身上。
就在那一刻,一道白影掠過,如清風吹度。眨眼間,那個吓得暈了過去的小弟子,已經被塞到幽若懷裏。
“這裏有我,你快帶他走!”
言猶在耳,幽若還沒看清怎麽回事,白影已經飄然遠去。
“師祖......”
沒有片刻耽擱,白子畫挺身迎了上煉妖塔,斷念劍嗡的一聲長吟,登時群山回應。将每一分仙力都壓榨而出,化作無形劍氣,附着在斷念劍上,人劍合一越飛越快,直向煉妖塔沖去。
好不容易傾之勢稍停,空中萬千異象皆消。白子畫仗劍披風,周身浴血,一身雪白衣衫盡染赤色,左手支劍,右手平伸,掌心托住煉妖塔身。
東方小白站立在煉妖塔尖上,冷笑道:
“煉妖塔乃天地神器,霸道絕倫,焚化一切六界之生靈,掠奪億萬妖族之生機,可為之所用。白子畫,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支撐多久?”
白子畫皺眉怒斥道:“你......推到煉妖塔,并不能傷我分毫,卻會毀了長留,讓仙界赤地千裏,生靈塗炭。你使出如此卑鄙手段,就是為了阻止我上長留嗎?”
東方小白冷冷一笑,道:“我東方所求無他,只要父母康健,安享天倫而已。可是白子畫你,你卻偏偏要做我生生世世的弑父仇人!是我跟你有仇,還是你跟我有仇?”
白子畫臉色掠過一片蒼白,恨聲道:“你父親他為何至今不肯現身?世尊儒尊又何在?他們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你一個人如此無法無天?絕情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東方小白一撇嘴,抖了抖眉毛道:“什麽事都不關你的事!”
白子畫一愣,雙眸火光閃爍,東方小白坦然迎着他的目光,面色平靜如水。白子畫臉上則如封了一層冰,雖看不出心中的喜怒哀樂,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是極力克制自己了。
“你以為如此就能困的住我嗎?”
白子畫冷哼了一聲,右手持劍平出,向空虛虛一掃,從玄天大陣中立即飛出數百把仙劍靈光,如見了火光的飛蛾,争先恐後地飛來,彙聚在白子畫身邊,形成劍盾。
東方小白大驚失色,他賭的就是白子畫不會棄萬物蒼生的生死不顧,拼死拖住煉妖塔,左下相持不下的僵局,從而就有了讨價還價之資本。就算沒法讓白子畫放棄花千骨,至少也允許他們一家三口,可以時常在絕情殿內小團圓。沒想到,白子畫卻以劍為頂,想要脫離兩難之局。
再不敢掉以輕心,閃電般拿出一張符紙,叱喝一聲,咬破舌尖将一口鮮血化作一個字符,将符紙引燃,然後抛向煉妖塔身。符紙無聲無息地落在煉妖塔上,塔身瞬間火光大盛,直上天穹。火光中隐含氣息之恢宏深廣,比剛傾頹時,竟以倍增加。
煉妖塔下,劍盾之內的白子畫,身形數次晃動,突然消憑空消失。此刻,天地之間,突如極夜來臨,黑壓壓靜悄悄,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到,片刻之後,才是一陣通天徹地之響動,直震得長留群峰無數斷裂,峰石如雨落下。
煉妖塔以不可抗拒之勢,緩緩地傾倒下來。
玄天法陣光芒四射,籠罩一方小天地,金蓮夫人帶着蓮城子弟和尹洪淵父女兩帶着留守長留的弟子們,都已然先後撤離到法陣之內。可憐長留山無數珍禽仙獸,避無可避,漫山遍野狂奔飛走,亂象叢生。
而法陣之內,諸位仙人也不好受,雖得法陣之庇護,可也不過是暫時支撐住煉妖塔墜落的幽冥炎焰,卻擋不住它的傾頹之勢。每個陣眼為首仙将已輪換過了數遍,仙将們的臉色也一次比一次蒼白。煉妖塔每落一寸,都令陣法光芒波動不定,主陣中的笙簫默一聲悶哼,唇邊已開始滲出鮮血來。
“子畫呢?子畫到底去哪兒了?”
“尊上怎麽還不出關?”
“蓮城城主怎麽沒有入陣,不會是隕落了吧?看來蓮城又要選新城主了。”
法陣內密密麻麻的全是仙人,卻毫無潇灑氣度,個個都是面帶苦笑。天道循環?毀天滅地的大劫,不是每萬年才一次嗎?神界毀滅了萬年,才引來妖神大戰,可現在不才過去一百年,怎麽又來毀天滅地了?
人間萬家燈火,翠煙袅繞,豐年餘慶戶戶有餘糧,家家雞犬相聞,誰都沒有注意到今夜的天象有異,無星無月。
玄天法陣如同一張無邊深黑幕帷,将人間籠罩其下。人間乃是六界之根基所在,也是各界最後的退路,每每六界出現危機,神、仙、妖、魔、鬼怪,都會去人間避禍躲劫。是以天地之共主長留上仙白子畫,将玄天法陣之陣心設于長留山腳、東海之濱的人仙交界之處,即不幹涉人間俗務,有可同時庇護人、仙兩界。
然全靠仙人法力維持,究竟不能代替天穹。天青如洗,玄天法陣将人間封鎖得滴水不漏,卻無法顧及仙界全境,長留仙山首當其害,衆長留弟子眼睜睜看着仙境家園,被煉妖塔幽冥炎焰肆虐□□,頃刻間化為焦土。劫難何止于此,如今還只是煉妖塔傾倒時外洩的幽冥炎焰,煉妖塔仍在緩緩傾倒,塔身上幽冥炎焰狂烈暴動,猶如上古巨獸狂嘶咆哮,撕天裂地誓要毀滅吞噬一切。
玄天法陣之中心,世尊魔嚴雙眉緊鎖,臉色陰沉,不斷催促諸仙人全力以赴。可是法陣之運轉已經接近極致,也只是抵禦飛墜而下的幽冥炎焰,缺少了中樞的擎天之力,煉妖塔一旦傾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仙界唯一的十重天長留上仙不再,能阻擋煉妖塔傾倒的惟一方法,就是利用玄天法陣,和諸仙之力全力出擊,玉石俱焚。世尊魔嚴幾次差點沖動下令,最終還是忍住,就算是不在乎長留列祖列宗的萬年基業,自己師兄弟幾個的千年道修,可眼下法陣之內可是仙界全部年輕一代精英,還有煉妖塔內無辜被囚數百年的莫名娘子...........難道?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世尊,還不到最後的時候,子畫腰上系的是我蓮城護體之寶,他沒那麽容易死,咱們等他!”
魔嚴微微回首,正對上金蓮夫人雞皮鶴發的臉,這張臉曾經也是絕世美人,如今不再年輕了,唯有雙眼深邃清澈,靜若止水。
魔嚴深深凝望着那雙眼睛,許久之後,方才嘆了口氣,這幾天已累到快要暴走的煩躁之意,慢慢褪去,恢複了上位者應有的從容若定之态。
“有夫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魔嚴轉頭望向遠處的煉妖塔,喃喃自語道:“我也感覺到子畫還在,不會是被煉妖塔吸進去了吧?可是煉妖塔除了妖,任何神仙魔鬼人,都會被有幽冥之火化為飛灰,子畫是如何穿越的?”
猛然想起此白子畫非昔日之白子畫,他的仙軀是在彌凡天重塑,屬于六界之外之人,頓時信心大增加。世尊魔嚴原本蒼白的臉色,須臾間血氣如潮,舉劍振臂高呼道:“諸位,長留上仙白子畫即将出關,大家再堅持一下,不到最後一刻,決不可輕言放棄!”
法陣內諸位仙人,頓時感到壓力一松,随即仙力大盛,本有些萎靡之象的法陣光環又熠熠生輝。
穩定完軍心,魔嚴高不容易得以松一口氣,才向金蓮夫人徐徐問道:“夫人,我有一事不明,還望夫人賜教。”
“世尊是要問我,為何選子畫當蓮城新城主嗎?”
魔嚴默然點了點頭,道:“六界天下只容得下一位十重天,此乃天道,夫人為何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難道真的利字當頭,連天道都不顧了嗎?”
金蓮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無限感慨道:
“說來慚愧!一來是我蓮城城主之位久虛,求才心切,當日他和東方那小子一起出現,魚與熊掌一目了然,選他也是蓮城諸位長老一致同意,實乃衆望所歸,并非老身一人做主。這二來嗎,可能我是真的老了,老眼昏花了居然沒有認出子畫來,我當時是真的以為他是紫熏的弟弟,尤其是看到那個小東方的容貌和他有幾分相似,我還以為是外甥類舅。”
“外甥類舅?”魔嚴聽了嘴角直抽,再也壓不住怒意,沉聲道: “夫人難道以為東方是子畫和紫熏所生不成?”
“東方乃是子畫的血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是礙于尊上顏面不便明說。可是這孩子有父無母,難免仙界衆說紛纭,老太婆我也難以免俗而已。”
金蓮夫人這麽說,讓魔嚴無言以對,只能幹瞪眼,女人愛八卦,看來是不分年齡大小的。
天地将崩,日月倒懸之際。
東方小白獨立于煉妖塔頂,勁風吹過,拂起他紛亂的一頭及肩短發。數百劍靈和斷念劍一起插在煉妖塔根基處,雖依舊紋絲不動,但劍身處細若毛發的裂紋,絲絲縷縷增加,若有若無的“咯吱”聲不絕于耳。
靜立良久,東方小白大大笑起來:
“白子畫,你不是號稱十重天,這天下沒有人奈何得了你嗎?哈哈.....哈哈......”
空蕩蕩的長留之巅,唯有東方小白的笑聲,他笑得胸有成竹,震動了千山萬巒,餘音繞岚不絕。
此時煉妖塔暫時穩住傾勢,和腳下的“劍靈”交上了勁,東方小白也不着急,白子畫的仙力還在斷念劍身上,以往龍宮主入煉妖塔只需半個時辰就一個來回,以白子畫的速度最多再過一盞熱茶的功夫,自然便會從煉妖塔死門出來。萬裏江山灰飛煙滅之際,白子畫騎虎難下,什麽條件都會答應他,然後一齊挽回煉妖塔之頹勢。至于之後,白子畫和長留諸仙會把他怎樣,他從沒有考慮過,只要尊上安康,父母團聚,他自身該殺該剮悉聽尊便。
忽然“吧嗒”一聲,聲音不大,聽在東方小白耳中,卻如驚雷,笑聲戛然而止,笑容就在臉上凝固了。他趕緊低頭一看,煉妖塔下的斷念劍和數百劍靈,突然癱倒在地,煉妖塔驟失抵擋,轟然倒塌,赤金色幽冥炎焰如海潮般湧出........
東方小白大驚失色,皺眉潛思,神念掃遍煉妖塔身每一寸角落,卻怎麽也找不到長留上仙白子畫的氣息,連剛剛還在硬撐的斷念劍和數百劍靈,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怎麽會這樣呢?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白子畫有一天會真的隕落!十重天,六界第一人,無數次虛空歷險以弱勝強,白子畫都能死裏逃生,怎麽會隕落在區區煉妖塔裏呢?花千骨和龍宮主不是都能安然無恙穿越煉妖塔嗎?怎麽白子畫就隕落在裏面了呢........
眼看天地将毀,大錯已成,東方小白畢竟年幼,六神無主聲嘶力竭地大叫:
“白子畫,你出來!你給我出來!”
“孽障!你可知罪!”
天地間突然響起了一聲清嘯,綿綿泊泊,清越悠長,自長留山中不知名的地方傳來。
隐約覺察到一縷如冰刃般的寒意,漸漸襲來,東方小白惶然于心底油然而生的畏懼,張惶地望向遠處一點白影,正瞬息萬裏飛躍千山而來。大喜過望,鼓足勇氣高呼:
“父尊,孩兒知罪,請父尊先助我結六合陣!”
他話音未落,便見天際一道道“清音一指”如電飛來,不住發出鳳鳴之音,東方小白也只勉強看得見來勢,根本無法控制,卻放心大膽地自顧自布陣。無形之劍氣如星星點點徐落,一時間将這煉獄中煎熬的長留仙山,重又綴染得如仙如夢。
于這生死關頭,長留上仙白子畫(二)終于從天際飄然而至,只穿了一身尋常白袍,随意挽了個發髻,用桃木枝束起。
法陣內所有長留弟子單膝跪地,齊聲高呼:“尊上!尊上!”
白子畫微微一拂袖,道:“大戰在即,諸位免禮。”
随即入陣之後,魔嚴驚喜萬分迎了上去:“師弟,你的傷.......”
白子畫輕描淡寫道:“有勞師兄挂念,我沒事了。”
向陣心處,筋疲力盡的儒尊笙簫默,微微一笑道:“師弟辛苦了,讓我來吧。”
支撐到最後一絲氣力,終于等到師兄出關,笙簫默連個“好”字都說不出來,眼皮一耷拉,直接暈了過去,由火夕和舞青羅兩個服下去調息修養。
玄天法陣一經白子畫的主掌,就再也不是之前苦苦支撐,毫無還手之力的局面。凝氣在指尖,緩緩向天一指,法陣上空忽然光芒大盛,如焰火盛開照亮了天穹,随着一聲清嘯,法陣驟然提升,氤氲仙氣收斂作一柄仙劍,沖天而出斬向頹然傾倒的煉妖塔!
魔嚴忽然急切地大叫:“師弟!萬萬不可!”
白子畫回首微微一笑道:“師兄不用擔心,煉妖塔裏自會有人,保護嫂夫人和塔內諸妖修無恙。”
再回首,望向煉妖塔,白子畫神情卻變得異常凝重,在他的心底的最深處,站着另一個相對而立的身影。
“尚可一戰否?”另一個問道。
“一擊之力,絕不可失!”白子畫淡然對答。
煉妖塔內,無數妖修無論是天敵還是世仇,此時此刻密密麻麻擠成一堆,圍繞在一位白袍仙人身邊,借助他的法力保護之下。
自從進了煉妖塔,就沒有想過出去的一天,千年萬年,煉妖塔已經成了他們的家,他們的身和心都已經和煉妖塔融為了一體,塔在妖在,塔亡妖亡。煉妖塔傾倒之時,塔外仙境變煉獄,塔內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在塔內諸妖雖然都失去了妖法,但習慣了荒漠艱苦的生涯,大多皮糙肉厚,求生能力強。突然進來一個白袍仙人,仙力居然不受煉妖塔壓制,自然是一呼百應,瞬間就成了煉妖塔裏的王者。
煉妖塔之根基已被撬動,天地間再無立足之地,一傾之力足以滅界,不是仙界就是人間,當然也可以禍水東移到妖魔兩界。億萬生靈之生死存亡,就在白子畫的一念之間。
面對面,靜靜相對,心與心相連,不交一言已然有了決斷。
白子畫突然開口:
“你準備好了?”
塔內之人回身望了一眼,微微點頭道:
“動手吧!”
白子畫一抿唇,又輕聲問道:
“你.......可有話要留給小骨?”
沉默片刻後,塔內人神色一黯,道:
“對不起。”
塔外這一擊之威,不僅凝聚了十重天精華,還加上玄天法陣的疊加,何止百倍。就算煉妖塔卸去一大半,剩下的餘威将會由塔內這一位一身承擔,以護衛塔內無辜妖衆周全。難說他會就此捐了仙軀,散盡道行,恐怕連神識也要回歸混沌蟄伏千萬年再能複生。然究竟何時能複生,還要取決于塔外那一位,究竟願不願意讓他複生,就算願意,也要看究竟願意出都少力來幫他複生,時間長短可都是以千年計。
白子畫淡然道:
““對不起”這句話我不會說,你還是回來自己去對她說好了。”
塔內人不再出一言,然眼中終于有了生氣,依稀仿佛還有微微笑意。
白子畫雙瞳一凝,緩緩映出自身的身影置身于煉妖塔內,随即戰意起,劍光乍現,那一抹白光,剎那間驚豔了天下。
恍惚中,法陣內的諸仙仿佛一下子都失了聰,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如夢似幻。天上地下,無數雙眼睛,再次看向煉妖塔時,那巍巍然之巨塔,已然拔地而起,其下有數百仙劍如蓮座托着,冉冉騰空上升。“煉妖塔怎麽飛起來了?”
在萬衆矚目下,煉妖塔如生雙翼越飛越高,被玄天法陣托起,越過無邊無際的東海,漸漸消失在雲海間。
瞬間,法陣內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我們成功了!我們贏了!煉妖塔去了虛空!”
至于怎麽贏的?煉妖塔如何能升上虛空?那是大能者和仙界尊者們該去探索的問題,普通仙修只要保住他們那一片清靜福地不受侵擾,就已經知足了。
洋溢在一片劫後餘生和勝利的歡呼中,長留上仙白子畫卻若有所失,負手立在東海波濤上,正望向無盡的遠方,煉妖塔消失的地方........他心底裏的那個身影,也漸行漸遠........如朝露般消散得無影無蹤。悵然眺望良久,他才長長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