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CHAPTER 33
“好!徐老師豪氣!”
當着衆人的面,閻正奇“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徐巍撫着小肚子坐回位置上,灌酒時太猛,喉嚨底有些辣,他盡力保持微笑,使人看不出破綻。
陳煜憂心忡忡地望了他一眼,正欲開口,又聽閻正奇猶嫌不足地說: “既然徐老師如此豪氣,那麽我也自然該當仁不讓,來,我們再幹。”
說罷拉開椅子,有意為彼此留出空間,将箱子裏的酒列成一排,碼在桌前。
周琳娜說: “差不多行了,幹嘛呀你們,菜都還沒點酒就先喝上了。”
她這是賣陳煜一個面子。
陳煜朝她柔柔一笑,正欲開口再勸,靳青又說: “閻老師也別光顧着跟他喝呀,咱這麽多人坐在這兒,好歹也跟我們碰一杯是不是”
“是啊是啊…。。”阿輝領着衆人一一附和。
閻正奇尴尬笑笑,放下杯子不作聲了。
接下來的飯局四平八穩,包廂裏有說有笑。陳煜全程留意着閻正奇,以防他再作妖,再看徐巍,從頭到尾食欲恹恹,顯然喝酒喝傷了,臨散場時被迫離席,一頭紮進洗手間吐了起來。
陳煜站在隔間外,聽裏頭沖水馬桶的滌蕩聲,卻聽不到男人的絲毫聲響。
約莫兩分鐘後,他走過去敲了敲門,裏頭還是沒有動靜,陳煜心中愈發不安。
“徐老師……”他又等了半分鐘,沒聽到動靜,只能無助地在門口走來走去。
“怎麽了”靳青遠遠走過來,看陳煜一臉失措,望了眼洗手間,隐約猜到些什麽,忙沖進洗手間擡起腳就要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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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時,隔間門“吱”一聲被拉開,徐巍一臉蒼白地捂着胸口顯出一截身子來。
他癱坐在馬桶上,有部分嘔吐物吐到了馬桶外,其中一只手正忙不疊地抽着牆上的卷紙。
“你沒事吧”陳煜瞅着那灘嘔吐物,下意識皺了皺眉。
靳青捂着鼻子退到陳煜身後,為二人留出空間。
“徐老師……”陳煜走近一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徐巍神色恍惚,似被抽了魂魄,被叫了半天也沒應聲。
“剛那什麽酒”
陳煜摸了摸徐巍的額頭,不出所料,滾燙一片。
“估有小七十度。”靳青口氣也正經起來,眉目難掩憂重, “這麽高度的酒一口悶一瓶,會死人的。”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你幫我叫車,我背他去大廳。”
“要不我叫兩前臺幫忙”
“不用。”陳煜當機立斷,扶起徐巍就往背上馱, “驚動了他們就等于驚動了琳娜姐他們,好端端的訂婚宴,別因為我們搞得雞飛狗跳的。”
“那我現在就叫車,然後去包廂裏找個由頭跟大家說下,你跟徐老師先走了。”
“好。”陳煜背着男人,飛快越過燈色迷離的甬道,一鼓作氣地蹿進了電梯。
“徐老師……”趁着電梯下沉的功夫,陳煜試圖喚醒醉亂中的徐巍, “徐巍聽得到我講話嗎”
徐巍匍匐在陳煜肩頭,鮮有地流露出一絲柔弱眼神,似一只落水狗般嘤嘤低喚起來。
電梯很快抵達一樓大廳,陳煜将人連拖帶拽抱進了出租。
徐巍體格大,人又壯,陳煜跟靳青四只手齊上,都框不住他那渾厚的肉身。
待兩人好不容易将人塞進了車裏,彼此都出了一身薄汗。包廂那頭靳青已打過招呼,他不大放心,又跟了出來,預備打算跟陳煜一塊送老徐上醫院。
“多大個人,不能喝酒還這麽灌,心裏一點X數也沒有。”
靳青嘴上不饒人,眼裏卻是不忍。在場人心知肚明,他那酒并不全是為自己而喝,更多的是為陳煜而喝。
往日在雲深,靳青并不喜徐巍,總覺得他接近陳煜別有目的,為美色,為一時爽雲雲。而當他親眼所見徐巍能為了他的煜哥不顧自身至此,心中某些根脈開始動搖。
他似乎有點懂了,白蛇愛上許仙的緣由。
世間情愛本就如山洪時雨,出其不意,無所由頭。
世人總愛給喜歡找一個理由,殊不知,喜歡你的最大理由就是沒有理由。
沒有理由的喜歡就像不含雜質的金剛石,千錘百煉,純青爐火。
這是白蛇為之傾其所有的源頭。
月滿京華。
靜坐在注射室的陳煜不斷向裏頭張望着,末幾,男人由兩位醫護搖搖晃晃地扶了出來。
陳煜掃了眼遞過來的單子,剛打完納洛酮,還沒起效,遵醫囑待在原地觀察半小時。靳青跑去買些簡單物資。
陳煜陪徐巍坐在長廊上,月光透進來,将他的臉龐照得愈見煞白。距離晚十二點整過半,醫院過道人煙寥寥,氣溫也在中央空調停運後逐漸降溫。
如果說雲深的夜晚是純天然式的冷冽寒意,那麽置身繁華都市中的夜晚更多是精神上的清寂。
陳煜想到山中古寺那一晚,在徐巍抵達前,他也是這樣無助,以為自己就這樣死在深山老林裏,直到那道改變一切的手電筒光出現。
而今換做他需要自己,喃喃輕喚裏拉住自己的手。陳煜握他握得更緊,仿佛世界之中,只此自己與他二人。
靳青拎着毛巾,零食以及褪酒的果汁步履匆匆抵達輸液室門前,正要進門時,發現陳煜已昏睡過去了。
他就這樣心安理得地靠在徐巍的肩膀上,好似放下了一切。
此刻他不再是背負心事的白蛇,而是全身心浸潤在愛意之中的樸素凡人。溫和慈憫的光芒灑在他身上,映着他身邊同樣昏昏欲睡的徐巍同樣地安詳。
他打住想喚醒陳煜的沖動,将東西輕放在休息椅旁,自個兒摸到旁邊樓道裏抽起了煙。
“叮”一聲響,空曠過道的盡頭,電梯門緩緩打開。
從中走出個一身黑色工裝的年輕男孩,他一扇門一扇門望過去,最終在安全通道出口處停下了腳步。
靳青撚滅煙蒂,眯起眸子,将目光落在那人臉上。
“靳老師……”
阿輝一臉癡凝。
“你怎麽來了”
“陳老師半小時前給我發短信,怕你累着,讓我接你回去……”阿輝晃了晃手裏的手機,跟着靳青走出了樓道口。
隔着一扇窗,兩人分別瞧了裏頭一眼。陳煜與徐巍還在睡着,身貼着身,都還沒緩過勁來。
靳青卻一點困意都沒有,更別談提累。他又回想起在雲深時陳煜與徐巍的種種親密,心底不知為何,突然有種想要重現的沖動。
靳青說: “他讓你來你就來,那你自己想來嗎”
阿輝不假思索道: “我是陳老師的生活助理,只要不是在放假,自然二十四小時聽候差遣。”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靳青發現,自己越來越像陳煜。動作像,神态像,連質問的口氣都那麽像。
果然世間所有癡情人的歸宿都是白蛇,無論你在此之前是何牛鬼蛇神,真情之下,勢必原形畢露。
阿輝“唔”了十多秒,說: “那我自然也是想的。”
“真的!”靳青喜出望外,這個回答顯然正中他下懷。
阿輝一臉認真地說: “那是當然,只要是關于靳老師的事,不管多晚我都會來的。”
“你少來。”靳青嬉笑着捏了把他的胳膊,面色微紅, “什麽時候你變得跟那群男人一樣,油腔滑調的,滿嘴都是騷話。”
“這不是騷話,是真的。”阿輝撓了撓頭,嘟囔個半天也沒嘟囔出個所以然,只得破罐子破摔道: “不管靳老師信不信吧,反正我話已經說了……”
“我才沒煜哥那麽傻,男人幾句軟話就愛得七葷八素。”靳青又望了裏頭一眼,轉身對向窗外, “我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我可沒那麽好騙,你騙不到我。”
見阿輝沒講話,他又不依不饒問: “你口口聲聲說只要是關于我的事,不管多晚都會來,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麽呀我哪裏吸引到了你,要你這樣連休息都不顧,大晚上跑過來說不出來說不出來就說明你在撒謊,你跟那臭許仙一個樣,滿嘴都是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