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不明白你的目的,”于辰安說,“我總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霍錦棠笑起來的時候只有嘴角扯一下,極不真誠:“那不是正好互補。”
聽起來依然不算什麽好話,再聊上幾句,于辰安就知道問不出什麽東西來了——雖然平時也問不出來。
“你是不是喝醉了?”于辰安問。
“那我現在是不是該找顆**兌酒喝了?”霍錦棠居然問。
于辰安想起自己的蠢事,又有點無顏見人。霍錦棠叫人結賬,站起來就走了,還跟于辰安說:“你知道我住處的地址,密碼沒換。”
說得好像他篤定于辰安一定會去似的。
于辰安被霍錦棠的話刺了好幾次,很想甩袖子走人,但是他沒有,反而跟着霍錦棠 ,想看看霍錦棠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外表下到底醉成什麽鬼樣了。
終于在霍錦棠拉開車門的時候,于辰安才在後面說:“酒後駕駛扣十二分。”
這條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看來霍錦棠真的很不能喝酒。
他拿了霍錦棠的車鑰匙,把霍錦棠塞進後排,又打開手機APP叫了代駕。代駕的人一來,于辰安就想走,卻被霍錦棠拉着袖子。
霍錦棠看着于辰安,他說話的時候又讓人覺得這家夥在裝醉:“用不用這麽無情啊兄弟,我等會兒上樓都困難,陪我一起回去,又不會性侵你。”
代駕司機坐在前排,于辰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很不好看,霍錦棠這人又其實很聰明,他有意無意地這麽一說,于辰安就心安理得想,是霍錦棠讓他一起走的,喝醉了照顧一下,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上車。
霍錦棠的房門密碼還是那麽弱智,0000,到底是什麽人才會設這種密碼來羞辱小偷智商,仿佛等着破門而入,他還好意思說密碼沒換。
“我要走了。”于辰安說。
霍錦棠卻已經自顧自打開了電視:“上次綜藝還沒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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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的是于辰安參加的那個節目,于辰安作為前土著發揮了優勢,在其他人介紹王爾德的墓碑。
“王爾德不是姓王嗎?”霍錦棠說,“這怎麽葬到英國去了,不能回國安葬嗎?”
“他是愛爾蘭人,”聽起來太讓人扶額了,于辰安忍不住糾正,“什麽姓王。”
“我沒文化嘛,”霍錦棠淡淡地說,“又不喜歡看這些文藝作品。”
于辰安的反射弧總算是短了一點:“你又玩我。”
“哪裏有,”霍錦棠矢口否認,“來,學藝術的,坐下給文盲科普一下文學常識,我可以教你開車作為回報。”
于辰安坐下來,電視裏的已經開始了旁白解說,大概是王爾德的生平,但都是可以符合政策播放,知名詩人、小說家的那種。只是在後期錄制的旁白結束,切回旅游的畫面裏時,于辰安的介紹也切進去了一句:“他愛上了一個不值得愛的人……”
“誰啊。”霍錦棠問。
“波西。”于辰安說,“因為和這個人在一起,他被投入監獄,受盡折磨。”
“還至死不悔?”霍錦棠接下去。
“那倒沒有。”于辰安說實話,“他出獄沒多久就死了,後悔也沒用了。他知道這個人不值得去愛,也不該去愛,但已經愛上了。”
“我總覺得你在陰陽怪氣影射什麽,”霍錦棠一邊說一邊拿起手機搜圖,“說真的啊,你是不是想多了,這長相,這很明顯就是知道是個**,但長得好看,所以要睡啊。”
“這是你的想法吧。”于辰安忍不住說,“你以己度人。”
“是嗎?”霍錦棠把手機放下,“那你說我覺得誰好看,覺得誰**?”
于辰安說不下去了,怎麽又把自己繞進去罵了。
“無聊。”于辰安說。
“這有什麽無聊的呢,”霍錦棠說,“只有膚淺的人才不會以貌取人。”
“你這麽了解還要我介紹什麽。”于辰安發現了,不對,兩年前就發現了,霍錦棠就是喜歡騙人玩。
可他心裏又不得不同意霍錦棠的觀點沒有錯。跑進娛樂圈這個加強版以貌取人的地方,當然明白長得好看是真的很重要。而且美貌也分不同種類,各人都有着不同的審美,霍錦棠瞎話說得太多,于辰安只想霍錦棠這次說的是真的,自己是符合霍錦棠審美的那種好看,是會讓霍錦棠忘記他們之間關系的好看。
“想休息的話,”霍錦棠說,“你的房間一直給你留着。”
于辰安的心跳又停了一拍,他又在問自己,霍錦棠是什麽意思。
“你一直留着,”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那個一直藏着的問題,“那你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兩年,你自己都說哪吒都生出來了……”
“哪有兩年,”霍錦棠說,“一年零八個月,不要瞎誇張。”
霍錦棠站起來宣布:“我醉了,要睡覺了。晚安!”
于辰安真的快被這人氣得急火攻心,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傻魚,被霍錦棠拿個塑料魚鈎吊起來又丢進去,無限循環。他不想再這麽下去了,索性跟着進了霍錦棠房間。
霍錦棠說:“你幹什麽,我告你強奸啊。”
于辰安覺得忍無可忍,他幾乎不算是在脫衣服,而是強行扯下來,解不開的扣子就崩開:“你媽的你問我幹什麽,你自己跑來撞我的車,你自己拉着我跟你爸說我們複合了,你還說要我裝瞎,你還要我把欠你的該上的床補上。你現在說你要睡覺了?你睡你馬呢!”
霍錦棠卻樂了起來,他帶着那麽一點酒氣:“真不容易,小貓終于伸爪子了。”
“那來吧。”霍錦棠說。
來就來,于辰安想,一鼓作氣,再慫就真沒戲了,反正也就那幾個步驟,大不了明天跟經紀人請假。
他剛跳上床去,就被霍錦棠的胳膊撈了過去。
“別動。”霍錦棠好像真的快睡着了,“地暖壞了,來了個天然熱源。”
于辰安的意思可不是當抱枕,他試圖掙脫,但霍錦棠力氣真的很大,八爪魚一樣纏住他:“澡都沒洗,做什麽做。愛健康講衛生懂嗎?”
于辰安覺得氣惱,他想霍錦棠并不是想睡他,霍錦棠還是垃圾德性不改,就是想玩他,他現在很生氣。
但他的生氣也不怎麽管用,抗議許久霍錦棠也不理他,似乎是睡着了,沒多久于辰安也睡着了,夢裏被巨大的章魚纏住,脫身不得,最後還是被壓醒的。
霍錦棠睡得很熟,靠得也很近,近得于辰安可以看清他的睫毛,往上看還有很深的眼眶和突出的眉骨,立體,但是淩厲,其實也很符合于辰安的審美,會讓他忍不住想靠近。他們的确是互補的人,意思就是完全相反。
于辰安忽然想起完全不相幹的事情,他剛入行的時候,何導演罵完一整個劇組的人,自己也在生悶氣。別人都有點怕導演,也告誡于辰安別靠近,他們總覺得于辰安像什麽易碎的瓷器,很有摔壞的可能性。但于辰安其實并不知道怕什麽,他的思維裏還沒有空間容下這些東西,今天記住了明天也忘了,被罵完又還是跟在導演後面問。導演後來願意跟他多說幾句話了,可能覺得于辰安看起來就智商不是很高的樣子,反而當起了人生導師非要教育他。
比如,跟于辰安說,千萬不要簽對賭協議。
于辰安聽不懂就問:“什麽是對賭協議?”
導演又說他笨,然後開始解釋:“就跟賭博差不多,贏了賺翻,輸了賠掉褲子。比如一部電影保底20億票房,如果賺到了就有很高的分成,如果賺不到……就要自己去補窟窿。”
他說:“很多有演技的藝人就是被玩死在這上面,沒辦法去拍爛片的。你可千萬不要碰,你會被賣了的。”
于辰安當時是怎麽說的?他好像說我不會的,我也沒想賺很多錢,就是當個工作。他是真的沒想過這麽多,和霍錦棠斷了聯系以後,公司安排什麽他就做什麽,反正填補時間的空白就是了,更何況他現在也沒有那麽紅,誰沒事來找他簽什麽對賭協議。
到現在于辰安知道那個奸商在哪裏了,就在他的眼前。
而霍錦棠跟于辰安簽的這份對賭協議,他大概唯一的結局就是被賠得當褲子。
說到底都是當初霍錦棠把于辰安帶回家的錯,讓霍建明真的以為霍錦棠有這麽一個男朋友。導致了于辰安只是來看一眼霍建明的身體狀況,也還是什麽都不能說。要是霍錦棠把于辰安帶進病房,說爸你又多了一個兒子出來,對就是我那個前男友,唯一沒出軌沒騙婚沒濫交那個,但是我們亂倫了。
那就真的是基佬版《雷雨》了,霍建明會不會氣死說不準,曹禺說不定會被氣活。
于辰安最開始覺得霍錦棠溫柔,對他好,後來發現這個人有點神經,又有點無賴,還總是看不透。唯一清楚不過的就是,花了兩年,不對,一年零八個月,他發現自己并不能随便就把霍錦棠随便忘了,就像那個騙走他錢的網友一樣。
剩下的問題是,霍錦棠跑完了火車,把他的真話藏在了哪節鐵軌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