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分開...分開什麽?”◎

“世子大人,”趙止站到殷至身前,擋住殷至看向業溟的視線,“我只是在給他上藥,不是故意脫下他衣裳的。”她說,“這位...客人的肩受傷了。”

殷至垂眸看向趙止,“現在的客人,都流行睡在主人的榻上了麽?”

“他受傷了...”趙止低聲說。

業溟側坐在床上,手撐在劍鞘上,完全是隔岸觀火的态勢。

“少君先生,”趙止轉身看向業溟,“您先自己處理下傷口,外頭下雨了,莫要着涼。”

業溟冷淡道,“有事少君大人,無事少君先生,姑娘改口得真快。”

“當然得改口,”因果說,“一個屋裏哪能有兩個大人。”

趙止牽着殷至的袖角把他拉到外室,業溟的視線落在趙止拽着殷至袖袍的手上,眼神更加幽深。

鬼境的夜空降下滂沱大雨,血雨“劈裏啪啦”得砸得憧憧樹影壓下了樹身,天地間茫然然,似乎也在好奇當災禍遇上戰争,到底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幸好他們兩個還沒有複歸神位,都沒能探查到彼此的存在,”因果說,“三位神祇各居一方,雖然知曉彼此的存在,但從未相見,這估計是業溟和殷至第一次碰上面,還是因為宿主你。”

趙止把被血雨拍打得不斷搖晃的窗戶給關上,她對殷至解釋,“他叫業溟,是我出外找藥材認識的一位少将軍,他能認出我想找的藥,于是我便開始和他同行,近幾日他出征時受傷了,我才把他帶回來。”

燈籠的光照得趙止的眼臉泛柔光,“世子殿下,我不知道您今天會來找我,如果知道,”少女惋惜地皺起眉眼,“我就讓他早些回去了。”

外面的血雨似乎小了些。

殷至忽而道,“我可以幫你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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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趙止用手拽住殷至的手腕,“我還...我還得靠他幫我找藥呢,如果一直找不到藥,我便一直回不了鬼境,一直治不好我家人的眼睛。”

“我已經派人去尋你說的那些藥了,”殷至道,“都是些神話傳記上的藥材,有的藥材已經幾千年沒有出現,他一個凡人,怎麽幫你找藥?”

殷至沒有從業溟的身上探查到靈力。

“我不知道,”趙止擡起眼說,“但他确實有些不尋常之處,之前有一株藥材,幾百年來從未出現,便是他幫我找到的。

趙止對腦海裏的因果說,“兌換藥材。”

【消耗兩分好感值,兌換SR級藥草‘熟地白術’,可明目清心。】

趙止從乾坤袋中拿出熟地白術,呈給殷至看,“你看,要不是他,我真的找不到這些藥材。”

殷至記得這株藥草,他的手下已經找了半個月,依舊尋無蹤跡,“他找的?”

“是。”趙止點頭。

殷至不再言語,他擡起眼,看向已經束好衣服往外走的業溟,外面的雨又豁然大起來,屋棚都被雨珠砸得直響震。

“一個小屋子裏來了兩尊大佛,真的太擠了,”因果說,“我都害怕他們下一刻就打起來。”

漫長的沉默中,殷至的視線一直落在趙止的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站在燭光映照不到的地方,任由陰影爬上他衣袍上的松柏白霧繡線。

而業溟則是迤迤然地整理自己的袖扣,他的手腕處蹭了幾道金砂,他擡起手,把金砂蹭到趙止的側臉上,嘴角揚起不懷好意的笑,“賞你的。”

趙止一下往後退,用雙手蹭起自己的臉,趕忙把金砂給擦掉,“少君先生,別開玩笑了。”

暗處的鬼眼珠們緩慢地轉動,死死地盯着業溟剛才觸碰趙止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手腕給絞斷。

眼見着門外的雨色就要吹破窗戶,趙止突然轉向業溟,“對了,你不是說你馬上要走了嗎,我把治療肩傷的藥給你,你快些回去自己塗。”

她不着痕跡地推着業溟去拿藥,兩人回到內室,業溟嘲諷地看向她,“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回去了?”

“你先...”趙止的語氣裏有了些許祈求,“回去。”

“求我?”業溟彎下腰看趙止。

趙止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在業溟直視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兩個字,“求...你。”

“求我也沒用。”業溟道。

趙止,“......”

“這麽一出好戲,”業溟道,“我為什麽要回去?”

趙止的耳根有些泛紅,她抿了抿嘴唇,“你要怎麽樣才能回去?”

業溟不語,像是在等趙止要怎麽應對。

趙止伸出手,拽住業溟的胳膊,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說,“我答應了。”

“答應什麽了?”業溟明知故問。

“我答應...”趙止低下頭,“讓你給我畫...私房畫。”

業溟的嘴角這才露出笑,他伸出手,把手腕上的金砂全然蹭在了趙止的脖頸上,“這次就別擦了,反正他也看不見。”

趙止的耳根幾乎要燒起來。

“這麽親昵的動作,卻一個好感值都沒加,”因果在趙止的腦海中說,“這個神祇好可怕。”

業溟走後,鬼境內的血雨這才小了些。

屋中只剩下殷至和趙止,殷至一直看着窗外的夜色,暗處的鬼眼珠子們緩慢地轉動,像是在疑惑鬼境主人的心境。

趙止乖巧地走到殷至的身邊,問,“世子殿下,你要喝茶嗎,我給你去泡我新摘的花茶。”

殷至垂眸看向他,側臉被夜色鍍上輪廓,“你想離開嗎?”

“離開?”趙止不解地問,“離開哪裏?”

“鬼殿,”殷至道,“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以後再也不用踏入鬼殿中一步。”

他忽而死死地盯住趙止,視線釘在趙止的嘴上,屋頂上的陰影如同霧氣一樣遮罩而下。

“不要!”趙止立馬回答。

她委屈地走向殷至,“世子殿下,你不要我了嗎?”

殷至忽然被趙止抱住,陰沉的眉眼略微散開,“我能看見命格,剛才那個人的命格很好,這也許是他能找到那些藥材的原因。”

因果在趙止腦海內說,“業溟是神祇,他的命格當然好,當然也不是所有的神祇命格都好,殷至是個意外,畢竟他背負災禍的命途。”

“那又怎樣?”趙止把臉埋在殷至的懷中,聲音悶悶的,“什麽命格都比不上世子殿下。”

殷至冷淡地垂眸,“待在我身邊,意味着你有一天會死。”

“這算的了什麽。”趙止站直身,“都說了,如果以後變成鬼,便能日日夜夜陪着世子殿下了,我都當了這麽久的精怪,當個鬼有什麽難的?”

因果不應景地說,“不,你不是精怪,你是個人。”

殷至嘴角揚起不明顯的笑,“看來你真的是我的信徒。”

“嗯?”趙止不解地擡眼。

殷至彎下腰,把趙止抱起來,抱回床榻上,“以後不用每天來鬼殿,每接近我一次,你的壽命和命數都會折損。”

“宿主,殷至是不是開始真的在意你了!”因果喊道,“他以前可從來不會管這些的,現在都會憐惜你的命數了。”

趙止不舍地拽住殷至,“那我以後,豈不是見不到世子殿下了?”

“你可以來,不過不能太頻繁,”殷至把趙止不舍的神情納入眼底,“過段時間,我會找到讓你不折損命數的辦法。”

畢竟這顆石榴太過脆弱。

殷至把腰間的青銅碎鏡摘下,一分為二,拿起其中的一片用紅繩串起,而後彎腰看向趙止,“腿,分開。”

趙止被這模棱兩可的話語吓得差點縮到被窩去,口齒不清道,“分開...分開什麽?”

殷至看向趙止,似笑非笑,“你在想什麽?”

指節分明的手拽住趙止的腳踝,趙止的雙腿分開,腳踝被殷至握在手中,殷至把墜着碎青銅的紅繩系到趙止的腳踝上。

紅繩襯得趙止的腳踝更加纖細和白皙,殷至的手指在趙止的腳踝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手。

趙止有些疑惑地撥弄了幾下自己腳踝上的青銅片,“世子殿下,為什麽要分一半的青銅碎鏡給我?”

“戴着它,你随時可以看見我。”殷至道,“如果有什麽事,你可以直接通過它跟我說,不用來鬼殿。”

“真的嗎?”趙止驚喜地用手指蹭了蹭青銅鏡面,“那我一定好好地系着。”紅繩系着的地方,不久前還印着金色的紋路。

趙止像只小石榴一樣蜷成一團,專心致志地研究自己腳踝上的碎青銅片,殷至垂眼看着她,窗外的血雨逐漸變小,最後變成淅淅瀝瀝的綿長細雨。

鬼境的夜空包裹住專屬于它的石榴甜味,‘好感度+2’的提示音響起。

殷至的手落在趙止的肩上,輕輕地捏了捏,嗓音低沉,“那處還脹嗎?”

趙止捏着紅繩的手一頓,她擡起頭,對上殷至如同夜色一般幽深的視線,莫名感覺到一股危險,“不,不脹了。”

哪兒都不敢脹了。

萬裏之外的流水城中,流水城主親自把自家女兒楚玉兒送到重鄒然的門第中,“實在叨擾你們了,我這女兒怎麽都不聽勸,非要跟你們一起上路,去尋頃門。”

重鄒然回作揖禮,“無妨,楚姑娘願意和我們一起出去歷練,也是一樁好事。”

楚玉兒笑盈盈地連說三個“對”,她站到秦瑤池身後,“爹,你不是說讓我多學學瑤池師姐麽,這就是一個好機會。”

一行人即将前往尋頃門,楚玉兒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已經有三年沒見過秦司術了,這次去尋頃門,她定要好好地表露心跡,由是最近幾日她對秦瑤池十分親近,恨不得把乾坤袋中所有的靈丹妙藥都獻給秦瑤池。

但這位師姐還是冷臉色,想到秦司術,楚玉兒便也忍了。

馬車已然在城外備好,各人去各人的馬車,其中最華貴的馬車廂外刻着“成化”二字,惹得許多修仙姑娘頻頻往車廂內看,但車廂內空蕩,其實一個人都沒有。

但更多人都看向那位無名仙君的車廂,無論哪一門的弟子,都有所耳聞這位無名仙君,膽子大的也捧着經書上前讨教過,但都被冰了一臉回來。

這位仙君,實在太難接近了,但凡對上他冷漠的眼神後,沒有哪一個不因畏懼而後退。

在那種眼神中,人們總會自慚形愧,忍不住手忙腳亂。

但也有例外。

車隊行至竹林,‘荼’突然睜開眼睛,車廂外響起三聲敲門聲。

“白绫仙君,”趙止問,“我能進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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