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藥性加強。◎
仙人鬼火的圍聚中,盈盈仙力不斷湧向透明的琉璃瓶,不一會兒,如同彩霞一般的液體中,多出了一個不明顯的仙力氣泡。
“我在裏面加了月老的天賜良緣,”其中一位仙人鬼火說,“現在這瓶攪池引,已然綁定了那個石榴小女娃,會對她見到的第一個命定之人起效。”
“第一個?為什麽說是第一個,難不成她不止一個命定之人麽?”另一位仙人鬼火問。
“我用月老的羅盤推算過,她的命數與旁人不同,有三個命定之人。”那鬼火說,“其中也包括轉世的世子殿下。”
“那如果她見到的第一個命定之人就是世子殿下怎麽辦?”
“放心,”那仙人鬼火說,“我已經在琉璃瓶中種下禁制,只會對除了世子殿下的其他人生效。”
“自動起效?”其中一位仙人鬼火說,“這樣會不會不太合适...原本這攪池引只有輔助雙修的作用,現今有了我們仙力的介入後,藥性增強,就算是不想雙修也得雙修了...如若那石榴女娃遇到了不想雙修的命定之人,怎麽辦?”
其他仙人鬼火們紛紛搖頭,“既然是命定之人,必定都是願意雙修的。”
“是啊,這也算是促成一段天賜良緣了。”另一位仙人鬼火說,“此番良緣,只要與世子殿下無關便好,世子殿下是要回歸神位的,不能被任何世間人所牽絆。”
萬裏之外的鬼殿裏,仙人鬼火們所談論的世子殿下正拿着綢巾給坐在窗前的趙止擦拭頭發,神色依舊淡漠陰沉,但手下的動作卻稱得上輕柔。
窗外的槐樹上垂落着幾縷藤蔓狀的鬼火,正“噼裏啪啦”得在夜色中燒着熱氣。
趙止坐在桌前,她剛沐浴完,臉龐泛紅,眼睛也如同蒙着層水霧般濕潤。
她垂眸盯着桌上的棋局,自己和自己對弈,努力把同色的棋子連成五個。
适才她說渴了,桌上便備上了各色果酒。
趙止專注地下棋,殷至拿起桌上的果酒,放到趙止的嘴邊。
趙止低下頭,如同小鳥一般啜着杯中的果酒,一口一口得,喝得十分慢。殷至也不着急,他耐心地舉着白瓷杯,垂眸看着趙止慢悠悠地喝果酒,果酒把她的嘴唇染成绛紅色。
趙止一邊觀察棋局,一邊就着殷至的手喝果酒。
殷至的眼中升上一抹不明顯的笑意,就在趙止再次低下頭的時候,殷至手中的白瓷杯消失,趙止的嘴略張開,含住的不再是杯口,而是殷至的指尖。
“嗯?”趙止垂眸發出疑惑的聲音,但并沒有松開嘴。
她忽而笑起來,像是發掘出什麽新奇事物一般,眼神中升上些許狡黠。
趙止低下頭,直接用小巧的牙齒作力咬住嘴中的手指,舌頭若有若無地蹭過殷至的指尖。
十指連心,濕潤的溫熱從指尖處傳來。
殷至一愣,他的眸色轉暗,避開的眼神像是在壓抑着什麽,他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他家的石榴卻像是半點沒有意識到氣氛的變化,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白瓷杯,再次慢慢地喝起果酒。
好感值增加的聲音不斷在趙止的耳畔響起。
在鬼境的這兩天,趙止獲得了不少的好感值。
第三天到來的時候,殷至讓鬼侍衛護送趙止離開鬼境。雖然趙止命數中的災禍已然被他給點化殆盡,但命數剛被修複完,最近還是不能頻繁與他相見,要不然,那些災禍又會潛移默化地從枝脈中長出來。
為了防止自家黏人的石榴失落,在趙止離開之前,殷至用不自然的語氣說,“若是想見我,可以用青銅碎鏡來找我。”
趙止笑着說好,轉身離開的身影看起來卻有些沒心沒肺,讓殷至盯了許久。
回到尋頃門後,趙止再次變成玉面閻王的成化門少主,回成化閣的路上,不斷有弟子恭敬地向她問好。
一群女弟子偷偷地來看趙止,她們聽說過段時間趙止就要離開尋頃門去往其他門派,都有些不舍。
趙止并沒有準确說自己什麽時候會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她在雲界的落腳之地,向來是随着‘荼’定的。
過段時間,等‘荼’找到他需要的東西,他肯定會離開尋頃門,去往另一個地方。
在回成華閣的路上,因果一直很緊張,生怕業溟會突然出來,把自家的宿主抓去畫私房畫。
但過了會兒,因果意識到自己已經升級完畢了,于是開啓比以往更精準的探查網,“宿主,業溟不在雲界,他回蒸汽之地了。”
“嗯。”
趙止回到成化閣中,業溟果然不在,但她的內室裏有業溟給她留下的物件。
她推開門,一直趴在房梁上的銅蜻蜓慢悠悠地飛下來,發出“茲拉茲拉”的聲音。
銅蜻蜓飛到趙止的身前,在齒輪的作用下,錯位、組裝、變形...最後變成一張銅紙片,紙上有用金砂刻出的字,寫得十分遒勁——
“小騙子,來找我。”
第一行上的“小騙子”三個字被刻得十分深重,從字跡中就能看出落筆之人不怎麽心平氣和的心緒。
但第二行的字顯然輕了許多,兩行字之間似乎是隔着一段時間的。
“來找我,不會逼着你作私房畫。”
趙止看完後,神情平靜地放下沉銅紙,問因果,“你現在能查探到業溟具體在蒸汽之地的哪處嗎?”
“雖然沒辦法具體定位,但比升級前縮小了許多範圍,”因果說,“業溟在蒸汽之地的主城,推測為少君殿中。”
因果問,“宿主,你是想去找業溟嗎?”
趙止沒有回答,她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沉默了片刻,她的視線瞥見角落裏擺放着的、之前春許宮少門主送給她的琉璃瓶。
琉璃瓶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不同顏色的光。
趙止的視線定了會兒,她伸出手,把琉璃瓶放到手心中。
“宿主,”因果有些驚訝,“你是要用這瓶攪池引嗎,你要對哪位神祇用啊?”
“沒想好,”趙止說,“先帶着。”
她說,“有段時間沒見到‘荼’了,你現在能探查到他的蹤跡嗎?”
因果再次使用起升級過的探測功能,沒過多久它開口,“數據顯示的是蒸汽之地,但具體在哪個方位探測不出來...這表明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比較僻遠,很有可能是在深林、或是在邊境之地這些地方。”
“他的眼睛什麽時候會恢複?”趙止問。
“這我也不能确定,因為我無法知道這位神祇到底是用什麽樣的方法在治療自己的眼睛,”因果說,“這屬于神領域的問題了,我們是無法探尋的。”
“宿主,”因果擔憂地說,“你在‘荼’那裏的好感值很高,但并未達到滿值,我們還是不能松懈,如果他突然恢複雙眼,那麽回歸神位的祂,不可能再留戀任何一個世人。”
趙止略微颔首,“現在第三張神祇卡牌可以穩定使用了嗎?我想去蒸汽之地。”
“能了。”因果抽出第三張卡牌,“正好此次去蒸汽之地,也能測試下系統是否已然升級到能屏蔽沉銅石的影響。”
透明的第三張卡牌散發出金色的光芒,趙止的身影被籠罩在光亮中,下一刻,成化閣的內室中,已然沒有任何人影。
趙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榆樹林中,不遠處便是在主城的城門。
“宿主,數據沒斷開,道具庫也能正常使用,”因果說,“看來六十點好感值确實有落到實處。”
因果一個一個地嘗試所有的功能,“現在也能成功地撤下宿主你身上的視覺障礙了。”
撤走視覺障礙後,趙止從榆樹林中往外走。
城門口停靠着許多輛高大的馬車,馬車壁刻有象征皇家的盤獸紋,侍衛們圍在馬車旁,不讓周圍的尋常百姓靠近。
趙止不緊不慢地走到人群旁,等待着進城門。
司徒悅然掀開馬車簾子,随意地往外看,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趙止。
侍立在她身旁的女官忍不住說,“公主,這女子長得可真是出挑啊,不仔細看,就跟幅等人高的畫似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境內之人,估計是境外的修道之人。”
司徒悅然眯起眼睛看向趙止,她怎麽看都覺得這人長得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
聽完女官的話後,她冷不禁地想起國師有關命定之人的話...少君殿下的命定之人,似乎就是個境外之人...
司徒悅然皺起眉毛,心中猛然一跳,總覺得忐忑不安。
這女子的相貌...司徒悅然緊握起手中的手帕...雖然她心中不想承認,但此人看上去确實像是少君殿下會留意的相貌。
“來人。”司徒悅然出聲。皇宮禁衛趕忙走到馬車旁。
“看到那個人嗎?你帶幾個人追過去...”司徒悅然說,“別讓這人有機會進城門。”停頓了一會兒後,她特意加了句,“處理得幹淨些。”
禁衛點頭,知道公主這是吩咐他殺了那人的意思,他們一行人穿梭人群,很快便追過去。
趙止走離人群,腳步依舊不緊不慢,身影卻很快地遁入榆樹林中。
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因果在她耳畔提醒了馬車內外的動靜,司徒悅然說的那些話她通過因果聽得一清二楚。
趙止停下腳步,她擡起手,掀開垂落在她眼前的枝桠,再次擡眼時,又變成了外人眼中的成化門少主。
禁衛們匆匆忙忙追到榆樹林,腳步聲雜亂,他們環顧四周,見到林中有一道修長的身影,立馬追過去。
人真到了眼前,他們卻一個個停下腳步。
其中一位禁衛最先反應過來,“趙...趙首榜,您怎麽在這裏?”
禁衛們見是趙首榜,紛紛開始行禮,畢竟是未來的驸馬爺,誰也不敢不敬重。
趙止略微颔首,“你們在找誰?”
“沒...”幾個禁衛眼神閃爍,“沒有在找誰。”
趙止并不追問。
回到主城後,因果本以為宿主會去找業溟,但趙止沒去少君殿,而是直接回了連弩門。
她走到連弩門內的沉銅石陣法中,和其他準備去試煉的弟子一起,等待着陣法開啓。
“宿主,你為什麽要去邊境之地?”因果好奇地問,“不去找業溟嗎?”
“不急,”趙止說,“我最近一直在想,為什麽業溟對我的好感值很難增漲,隐隐約約有了一些思路。”
“是什麽?”因果問。
“不确定的事先不說,”趙止說,“能确定的是,就算我現在去找業溟,好感值也不會增漲。”
“那宿主你去邊境之地幹什麽?”因果問。
趙止走到沉銅石的正中央,“去找‘荼’。”
邊境之地很大,陣法傳遞的地方向來是不定的。
當陣法的濃霧散去後,并沒有響起號角聲、亦或是巨獸的咆哮聲,地面也沒傳來震晃感,四周不再是一望無際的荒原,而是高大的城牆和建築。
趙止置身于空曠的殿樓中,四周拱門林立,無法分辨哪處是往外走的,哪處又是往內走的。
“宿主,我探測完數據了,”因果說,“這裏是邊境之地北境處的城池,有相對密集的人口,這裏的居民善戰,民風與主城差異十分大。”
拱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似乎有許多人站在四面八方的拱門外。
趙止往外走,這才看到人影。
這些人穿着斜式的披帛,圍在一個個柱子旁,用手指捋起瓶瓶罐罐中的青汁,往自己的臉上塗抹花紋,先塗臉龐,而後塗眉心,花紋的走向看起來像舊式紙窗的紋路。
每個柱子旁不僅擺放着瓶瓶罐罐,還有一根根粗大而長的白繩,繩體不斷往半空延申,趙止的視線沿着白繩往上看,發現這些繩子都通往高大殿樓的拱頂,牽連着拱頂上靜默飄動的帛罩。
因為帛罩一直飄動得沒有聲音,趙止沒發現原來拱頂其實是镂空的,一大片的帛罩覆蓋在其上,嚴嚴實實,帛罩和拱頂之間沒有半點縫隙。
帛罩上也有青色的花紋,遠遠得看過去,像是有個青花瓷盤蓋在了殿樓上。
“宿主,這裏的居民有自己的一套宗教信仰。”因果解釋道,“不過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出去到其他地方找‘荼’吧,可以先用道具庫裏的...”
因果的話還沒有說完,那些塗好青汁花紋的人們擡起手,一個個拉扯起柱子旁的白繩。
每個柱子旁的人群都作力,拱頂的帛罩“嘩啦”得被掀開,如同潮水一般,一瞬間往外松落,露出大亮的天際。
霎那之間,龐然的雪從拱頂落下。
趙止站在殿樓中央,雪幾乎在片刻間裹向樓內的每個角落。
而人群中則是傳來歡呼聲,趙止擡起眼,看向漫天的雪花。
殿樓四處的門也被打開,趙止順着人群走出去,踏入幾乎能淹沒腳踝的積雪中。
“此乃神跡,”其中一個人擡起雙手朝天空說,“這都是因為聖子的降臨。”
“蒸汽之地四季炎熱,若不是因為聖子的到來,我們怕是永遠都看不到如此聖景了,”另一人說,“雪封住巨獸通往城內的路,已然好幾天沒有陰獸來襲。”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聖子賜福”,其他人也跟着齊聲喊“聖子賜福”。
氣氛在喊叫聲中變得有些神叨叨的,有幾個孩童滾入雪中,開始嬉戲玩鬧起來。
一個站得靠近趙止的青年男子說,“聖子賜福雖好,但長老們卻說,聖子過不了幾天就要離開了。”
另一個年長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所以我們要盡快為聖子找到聖女,才能讓他留下來。”
“如果他還是不留下來呢?”
“聖子慈悲,”那人說,“我們可以央求他和聖女結合,為我們留下新的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