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游戲

第14章 游戲

梁蕖命小二拿了兩副骰子來,對蘇商商道:“搖骰子,只有點數大的人可以問另一人問題。”說着,便把一副骰子推到了蘇商商面前。

蘇商商接過骰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好奇地看着那骰子,放在手裏把玩着。“你們凡人的花樣可真多,竟有這麽多有趣的東西,”蘇商商想,“不像我們狐貍,也就是以捕獵為樂。”

“開始吧。”梁蕖說着,輕輕搖了搖骰子,又往桌上一放。蘇商商學着她的模樣,也把骰子搖了搖,往桌上一放。

“一起開吧。”梁蕖說着,露出了自己的骰子。

蘇商商也忙有模有樣地學着。她兩邊都仔細瞧了瞧,又仔細算了算,拍掌而笑:“我比你大一點!”說着,又笑眯眯地去問梁蕖:“梁姑娘,你做好準備了嗎?只能說真話哦!”

梁蕖點了點頭,道:“但問無妨。”

蘇商商眼睛一轉,問:“不知梁姑娘今年多大年紀?”

梁蕖沒有回答,只是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牛肉放進口中。

看到了國師破戒,蘇商商一開始還是興奮的,可梁蕖的反應過于淡然,而她想要的答案依舊沒有得到。蘇商商眼睛一瞪,頗有些不解:“怎麽?這個都不能回答嗎?”

她沒想到梁蕖又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了。

梁蕖垂眸一笑:“商商啊,冒然問一個人的歲數,總歸是失禮的。”她的借口聽起來依舊天衣無縫、情有可原。

“我問你也算失禮嗎?”蘇商商仍是不解。她總覺得自己和梁蕖還算熟悉,應當不必在意那許多的凡人規矩……畢竟,梁蕖也算是她最親近的一個凡人了。

梁蕖只是笑着,避而不答:“商商啊,不要忘了,今日若想問我問題,要麽就自罰一杯酒,要麽,骰子的點數比我的大哦。”梁蕖說着,又摸上了骰子。

“好狡猾的人!”蘇商商幽怨地看着梁蕖,心中暗暗罵着。

“好啊,再來!”蘇商商說着,狠狠搖了幾下骰子,似乎搖得越狠,點數越大一般。

骰子嘩啦啦地響。

“開!”蘇商商自己興奮地喊着,兩只眼睛只盯着骰子。她依舊認真地數了、算了,可這次的結果卻不似方才盡如人意。

“你比我多了兩點,”蘇商商方才的氣勢弱了下來,“問吧。”

“你……”梁蕖張了張口,一時若不知該問什麽。她有什麽資格問那些她想要問的問題呢?

她也絲毫不想揭穿她的身份。她怕一旦揭穿,這小姑娘會忌憚她,從此疏遠她……雖然,她如今也并沒有和她十分親近。

“你為什麽這麽喜歡吃肉。”梁蕖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她也沒期待得到什麽有用的答案。

蘇商商一愣:大概因為……她是狐貍?肉那麽好吃,哪個狐貍會不喜歡吃呢?也只有梁蕖宣稱修道這樣的凡人和一些本來就吃草的動物才會不吃肉吧。

于是她一時又不知該怎麽回答了,便只道了一句:“因為,好吃。”說着,竟自己舉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梁蕖見狀,不由得笑着看向她:“怎麽回答了問題還要喝酒?”

蘇商商想了想,道:“因為我自己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又補了一句:“但這個答案絕對是真話,我不會騙你的。”

梁蕖看了,微笑着說道:“喝酒時吃些東西不容易醉,你也吃一些。”說着,又用公筷給蘇商商夾了一塊羊肉。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你不是從小修道,只喝過山泉水,沒喝過酒水嗎?”蘇商商故意問着。

梁蕖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蘇商商面前的酒水和骰子。蘇商商見狀,想了想,還是選了酒,喝一杯酒換一個問題,值了。于是,她連忙拿起酒杯飲了一口,這才聽梁蕖回答道:“出來前特意問過了。”

她總是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人無法反駁。蘇商商只覺自己多問了,不如不問。

再來一局,卻又是蘇商商輸了。

“你為什麽這麽怕人?”梁蕖問。這在她看來又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因為,因為,”蘇商商一時有些緊張,卻還是說道,“因為這世間有許多人對我們……對我不好。”

凡人會在言語間各種羞辱狐貍,會扒掉狐貍皮做衣服,更有甚者還會吃狐貍肉……誰也不希望有人來吃自己的肉。

世人多半畏懼狐貍精,可狐貍也是怕人的。狐貍不怕人,又該怕誰呢?

梁蕖聽了,愣了一下,又忙問:“有人對你不好嗎?”她怎麽也想不通,像蘇商商這麽可愛的姑娘,怎麽會有人對她不好?

“是誰對你不好?”梁蕖忙又問了一句。

蘇商商嘆了口氣,喝了口魚湯,這才慢悠悠地道:“很多人,”她特意加重了“人”這個字,想了一想,又補了一句,“大概因為,我們是異類吧。”

“異類,”梁蕖若有所思,“是啊,人總是對異類抱有最大的惡意,即使你什麽都沒做,他們還是會傷你、害你,甚至……殺了你。”她說着,緊緊攥緊了手,攥得發疼。

生來與常人不同,便是最大的苦難了。

“梁姑娘也對此深有感觸嗎?”蘇商商小心地問了一句,她察覺到了梁蕖語氣中隐隐的怒意和怨氣。

梁蕖微微一笑,看着蘇商商,搖了搖骰子,并沒有說話。蘇商商見狀,就要搖骰子,可剛擡起手就覺得不對:梁蕖方才似乎多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你你犯規,”蘇商商忙道,“你多問了我一個問題。”

梁蕖一笑,又夾起一塊肉放進了嘴裏。蘇商商看了,卻仍覺得哪裏不對:這算懲罰嗎?

“不行,你要罰酒!”蘇商商說着,便拿了一個新的杯子,給梁蕖斟滿了酒,坐到了梁蕖身邊,遞到了梁蕖面前。

梁蕖就要接過那酒,溫涼的手指卻若有若無地輕輕拂過蘇商商的手背,這才從她手中拿過酒杯,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蘇商商被她的手觸碰時,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一下子整個狐貍都不自在了。

“還挺舒服的。”蘇商商心想。她腦海中又猛然出現了許多畫面,有夢裏的畫面,有那日她在梁蕖臉上胡作非為的畫面……好想露出一身的狐貍毛來。

想着,她一擡眼,便又對上了梁蕖的眼睛。那雙眼睛依舊隐隐染着血氣,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可卻比從前溫暖了許多。蘇商商專注地看着這雙眼睛,竟是半點懼意都沒有了。一時間,她仿佛陷進了這雙眼裏,只想一直看着這雙眼睛,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經歷才讓梁蕖有了這樣一雙眼睛。

“商商。”梁蕖又輕輕喚了一聲,笑着搖了搖手中的骰子。蘇商商的眼神讓她也不自在起來,唯有故作輕松地轉移視線。

蘇商商會意,連忙又使勁兒搖了搖骰子。可這次,她還是輸了。

“為什麽連着三次,你的點數都比我的大,”蘇商商叫苦道,“我未免也太倒黴了些。”

梁蕖笑而不語。

蘇商商便道:“問吧。”

梁蕖想了想,她想問的問題如今一個都不适合問。她怕一旦揭穿了那層窗戶紙,兩人再不會有今日景象。不論是蘇商商假冒公主的窗戶紙,還是,她自己心裏的那層窗戶紙……

“我……沒有可問的了。”梁蕖颔首道。

她不敢問。

蘇商商總算松了一口氣,又笑盈盈地道:“那這次我問你吧!”

“好。”梁蕖答應得十分爽快。

“必須回答,不許吃肉!”蘇商商忙又補了一句。畢竟吃肉實在算不得什麽懲罰。

“好,你問吧。”梁蕖道。

蘇商商看着梁蕖的眼睛,又湊近了些,十分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麽要做這個國師啊?做國師有什麽好的,還要被罵……別人罵你的時候,你心裏不難受嗎?”

這是她一直疑惑的問題。梁蕖就是一個謎團,有太多秘密等着蘇商商去探索了。雖然她還有很多問題,但如今,她現在只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為什麽一個普通的凡人女子,要費盡心機,靠着故弄玄虛來做這個國師呢?

蘇商商實在是不解,她看不到梁蕖這麽做有什麽好處。做國師也不好好做,偏要做那些勞民傷財的事,自己落不着多少好處,還要被人唾罵,實在是損人不利己,更何況還要天天裝得仙風道骨,連肉都吃不得。

不能吃肉,于蘇商商而言,簡直是酷刑了。

“你問了三個問題,”梁蕖微微笑着,眼裏半點波瀾也無,“犯規了,罰酒。”

“那我自罰三杯,你回答我三個問題。”蘇商商忙道。

“商商,”梁蕖笑了,“你沒有那樣的酒量,還是量力而行吧。”

“那……”蘇商商有點慫,“那你挑一個問題回答。”說罷,她略有些緊張地看向梁蕖。

梁蕖看着蘇商商,微微嘆了口氣,又柔聲道:“你問我,別人罵我的時候,我怎麽想……你是想問我會不會生氣?我自然不會生氣了,我見過他們做更惡劣的事情。他們只是罵我而已,我還能怎麽想呢,我應得的。”梁蕖說着,輕輕一笑,眼裏多了幾分狡黠。

蘇商商一時不解:“什麽?”

“你又多問了,”梁蕖說着,把酒杯推到蘇商商面前,“喝吧,這次你可躲不過了。”

蘇商商無法,只得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事實證明,她的酒量還是很淺,這一杯下去,她又撐不住,往前一栽,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梁蕖的懷中。

“唉,傻姑娘,”梁蕖輕輕擁住了她,略帶酸澀,“這麽輕易就又稀裏糊塗地醉了。以後進了宮,可怎麽辦啊?”

梁蕖還在想着剛才的那個問題,她輕輕撫摸着蘇商商的頭發,柔聲道:“別人罵我,我自然不會生氣了。因為每當我聽見有人罵我,我便知道,這個人活不了多久了。睚眦必報聽起來不是什麽好詞,但着實有用。那些人,本也不值得別人對他們寬容。”

梁蕖微微笑着,語氣平靜溫柔,可聽起來卻讓人心裏一陣寒意。她輕輕撫上她的面容,俯身下去,在她額間輕輕吻了一下,如蜻蜓點水。

她此生也做了不少大膽的事,可都沒這次來得緊張……這是她能對她做的最大膽的事情了。

“商商,”梁蕖又輕聲道,“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梁蕖抱着蘇商商,手指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一時失神。可忽然,她卻覺得手下的觸感有些不對,低頭一看,只見一只火紅的狐貍正被自己圈在懷裏。

這狐貍身上帶着酒氣,正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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