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吻
第20章 初吻
蘇商商氣哄哄地化作輕煙出了門,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趴在屋頂,偷偷向屋裏看去。
畢竟梁蕖這一副将死之人油盡燈枯的模樣,她實在是不放心。梁蕖趕她走,她走了,但她也可以偷偷陪着她。
“趕我走是吧,”蘇商商想,“我是你想趕走就能趕走的嗎?我今天還就要偷偷守着你!”
她實在是有些生氣,她不明白為什麽梁蕖一定要趕她走,明明前一刻她還在她懷裏輕輕蹭着,怎麽下一刻就推開了她,還讓她離開呢?
梁蕖明明可以一直在她懷裏蹭着的,反正她蘇商商又不介意。
她看見梁蕖在床上呆坐了一會兒,似是在默默垂淚。蘇商商見了,不由得在心裏暗罵:“讓你趕我走,後悔了吧!”
然後她又看見梁蕖默默起床,強撐着去收拾這一片狼藉的屋子。她知道梁蕖是不敢讓別人看見她這副模樣的。蘇商商看着梁蕖這般辛苦,一下子又心軟了,不由得悄悄嘆了口氣。
“也罷,看在你病着的份上。”蘇商商嘟囔了一句。
于是,當梁蕖正艱難地蹲下去擦拭地上的血跡,她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雙腳。梁蕖一愣,擡頭一看,只見蘇商商正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你不是走了嗎?”梁蕖問。
蘇商商撅了撅嘴,又蹲了下來,捧上了梁蕖的臉。梁蕖剛要說話,卻對上了蘇商商的眼睛。一瞬間,梁蕖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蘇商商雙眼含情,看着梁蕖又湊近了幾分,眼裏突然金光一閃,只聽她嬌聲道:“國師,是你叫我回來的,你忘啦?”
這樣的語氣,任誰聽了都會把身子酥了半邊。
蘇商商又在施展魅惑之術,她自認施展這一時半會兒的魅惑之術還是沒什麽問題的。等第二天梁蕖清醒過來之後,她只會記得是她自己把蘇商商請回來的。
果然,梁蕖聽了這聲音,一下子陷進了蘇商商的眼神裏。一時間,她只能聽見蘇商商的聲音。
“什麽?”梁蕖看着蘇商商的眼睛,顫聲問。
蘇商商輕笑着拉起了梁蕖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胸膛,柔聲道:“我說,是你叫我回來的,你怎麽……啊!”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一句話沒說完,梁蕖的眼睛卻紅了。平日裏行為端莊雅正的國師突然間撲了上來,将她壓在了身下,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蘇商商根本沒反應過來,便被壓倒了。她感覺到梁蕖軟軟的唇瓣粗暴地壓上了自己的唇,又感覺到自己的唇瓣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剎那間,一股血腥味在她口中蔓延開來。
蘇商商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破碎了,她看不清什麽,只能感覺到似乎有什麽東西迫切地想要沖開束縛、沖出她的腦海。她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個陷阱裏,這個陷阱軟綿綿的,她想逃脫,卻根本用不上力。心裏朦朦胧胧的感覺蔓延着,她仿佛置身于大霧之中,什麽都感覺不到,只能感覺到唇上這一點溫暖和痛意,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了梁蕖一人。
“她想吃狐貍肉!”這是蘇商商清醒過來後的第一反應。
于是,蘇商商一時驚慌,連忙推開了梁蕖,起身就要跑開。可看到梁蕖被推倒在地,她又心軟了:梁蕖畢竟還病着。
沒有辦法,蘇商商只得折返回來,将梁蕖從地上扶起,送到了床上。
梁蕖中了她的魅惑之術,此時已神志不清了,她雙眼泛紅,眼裏透着血氣……蘇商商第一次看見她眼睛時便感受到了這股子血氣。
“國……國師?”蘇商商小心地喚了一句,她很确定,這血氣并不是她的法術所致。
那個吻似乎也和她的法術無關。
梁蕖并沒有回應蘇商商這一聲呼喚。蘇商商沒有辦法,只得用法術強迫梁蕖陷入了昏睡。她實在是不确定失去神志的梁蕖會做出什麽事情,比如,吃了她。
蘇商商的嘴唇還疼着呢。
她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血,埋怨地看了梁蕖一眼,又施法将她的屋子收拾好了。她站在梁蕖的床前,又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似乎是在報複一般。
“你這道士可真不厚道,一邊說辟谷,一邊又想吃狐貍肉,現在還讓狐貍給你收拾屋子,”蘇商商看着昏睡着的梁蕖,又開始碎碎念,“若不是看在你身體虛弱的份上,我定然要把這一切讨回來。”
想着,蘇商商又嘆了口氣,終于還是離開了。可她的心裏還砰砰直跳,滿腦子都是方才的那一幕。
梁蕖的嘴唇,好軟。
夜裏,蘇商商失魂落魄地回了清涼殿,只見清蘆正在她的床榻上打坐。清蘆的精力看起來已恢複了許多。
蘇商商忽然覺得好煩躁,那邊梁蕖生了病,這邊清蘆受了傷,自己被梁蕖趕走不說,還差點被她咬下一塊狐貍肉。
“你怎麽了?”清蘆停了運作靈力,擡起頭看向立在一邊的蘇商商,又奇怪地問着,“你怎麽嘴唇破了?”
蘇商商聽了這話,登時眼淚汪汪:“我差點被人吃了。”
清蘆忙關切地問:“是誰欺負你?”想了想,又問:“是國師嗎?”
蘇商商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了頭上的花燈,伸出手來,一團火便從她手上飛入了燈裏,将這荷花燈點亮。她出神地看着那花燈,問清蘆:“為什麽凡人那麽難以捉摸?”
清蘆似是想起了什麽往事,苦笑一聲:“是啊,我們修行幾百年,都看不透一個凡人。凡人是這世間最陰險狡詐的,誰都比不得。”
蘇商商聽見這話,看向清蘆,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清蘆,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在做什麽?明明如此厭惡人間、厭惡凡人,為何還是要在人間闖蕩?”
清蘆垂眸道:“我不想說。”
蘇商商又看向了那花燈,喃喃道:“何止是凡人難以看透?”
她看不透梁蕖,看不透清蘆,看不透昌靈長老,看不透狐族,也看不透凡人……這整個世界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其實,她也看不透自己。這些日子,她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心裏亂亂的,仿佛一團亂麻。好像,只有梁蕖是清晰的。
“我打算回一趟狐貍洞,來回約莫得四五天,”蘇商商對清蘆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還麻煩你替我假扮一下西吉國的公主。”
“你回去做什麽?”清蘆問。
蘇商商低頭答道:“我心裏有些事想不明白,我想去問問昌靈長老。”
“你莫不是喜歡上了那個凡人國師?”清蘆盯着蘇商商,問着。
蘇商商疑惑地看着清蘆:“喜歡?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我從前只是聽人說起過,卻從沒自己體驗過。你知道的,我怕凡人怕得要死。”
清蘆見蘇商商如此,不禁松了一口氣:“你不知道便好,因為這實在是個害人的東西。”
“我不懂。”
“有些事情,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懂。”清蘆說。
蘇商商苦笑一聲:“你們每個人都對我這麽說。”又道:“我在西吉國的使團面前施了法,他們眼裏的我便是西吉國公主的模樣。可其他人看我,卻仍是我自己的模樣。你若要假扮我,最好變成我自己的樣子,然後躲着點西吉國的人。”
清蘆點了點頭:“放心吧。”
“多謝了。”蘇商商說着,舔了下嘴唇,轉身就要走。
“蘇商商,”清蘆卻又叫住了她,一字一頓地鄭重說道,“記住,一定不要相信凡人,一定!”
“清蘆……”
“前車之鑒,”清蘆似乎有些哽咽,“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我不能讓你也跳入這火坑了。”
蘇商商凝視着清蘆,道:“我不會的。”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化作輕煙走了。
清蘆嘆了口氣,看着蘇商商離開的方向,眼裏盡是悲傷:“希望你不要步我姐姐的後塵。”
她聽了蘇商商的話,變成了蘇商商的模樣,在清涼殿裏接着休息。沒一會兒,天就亮了,有宮女來敲門:“貴妃娘娘,今日還要清修嗎?”
清蘆閉了眼,悠悠答道:“是,本宮要清修七天。不管誰來,都不見。”
這種情況下還是要一刀切,保險一些。
梁蕖醒來時,已經是第三日了。
她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可頭腦卻還是不大清醒。她昏睡了些時候,又中了蘇商商的法術,醒來以後難免頭腦發懵,竟把那日蘇商商給她施了法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忘記了。她只記得蘇商商去而折返,至于之後,她的頭腦一片空白。
她總覺得自己做下了什麽事,這事似乎很重要,她必須要去問一問蘇商商。
于是,她來不及多想,當即梳洗穿衣,進宮去了。
她進了宮後,先是難免和老皇帝談論一番求仙修道之事,然後便起身告退,直言是要去找貴妃娘娘傳揚道法。老皇帝聽了,連連擺手,道:“國師可以不必跑這一趟,貴妃的求仙問道之心宮中無人能比,她進宮第二天就開始閉關清修了,朕這些日子也只是見了她一面罷了。”
“哦,果真如此?”梁蕖頗有些抑制不住的驚喜,又故作淡然地道,“貴妃一心向道,是好事,是陛下的福氣。”
“且說吧,”老皇帝的語氣頗有些幽怨,“她畢竟是個妃子,不是個道姑。”
梁蕖聽了,垂眸不語。老皇帝見狀,忙又道了一句:“朕無意冒犯國師。”
“陛下折煞貧道了,”梁蕖忙道,“貧道只是擔心陛下的求仙大業。”
老皇帝沉吟一瞬,又點了點頭:“朕心裏有數。”
“你最好心裏有數。”梁蕖心裏默默說着,便起身告退了。
她拿着拂塵,急匆匆地大步向清涼殿而去,拂塵在風中飄着。路過的宮女竊竊私語,她們還從未見過國師如此着急的模樣。
可梁蕖到了清涼殿前,卻猶豫了。她記得,那夜裏,兩人都在對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而蘇商商在得知她的怪病之後選擇了給她一個擁抱,她卻選擇推開蘇商商,還要趕她走……
梁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她一直在理智和情感之間掙紮着。
“國師怎麽在門口站着?”清涼殿的宮女見了梁蕖,忙上前問了一句。
“沒什麽,只是來求見貴妃娘娘。”梁蕖理了理衣袖,故作淡然地答着。
“國師有所不知,貴妃娘娘這幾日不見客的。”宮女說。
“還是麻煩通報一聲。”梁蕖沒有選擇離開,她看着清涼殿大門的方向,袖子下的手緊張地握了握拳……她想。或許蘇商商會見她。
“奴婢這就去通報一聲,國師稍候。”宮女知道國師不是好惹的,連忙進門去問。梁蕖就站在門外,默默地在一陣一陣的微風裏等着,手心裏都出了汗。
她在想,等她見了蘇商商時,她要說些什麽。
“國師,”宮女不多時便回來了,她小心翼翼地颔首說道,“貴妃娘娘不想見國師,還說……”
“還說什麽?”梁蕖忙問。
宮女低頭答道:“還說,國師以後最好也不要來了。”說罷,這宮女便急急地走了。
梁蕖在門前愣了愣,又點了點頭:“好。”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清蘆站在門邊,從門縫裏,看着梁蕖離去的身影,眼裏堅定的很。
“你這個不知是什麽的怪物,遲早會害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