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詭異

第34章 詭異

這是一家尋常的客棧,尋常的有些冷清了。

清蘆和玉錦在客棧大堂裏站着,等了許久,卻也不見有人出來相迎。清蘆對此毫不在意,玉錦卻是有些奇怪,不禁四處打量着這家店鋪,又探頭出門去看,這一看,她不由得“咦”了一聲。

“怎麽了?”清蘆随口問着。她走到了櫃臺前,随手拿起算盤,無聊地在手裏撥弄着。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玉錦說着,回身走向清蘆,問,“今天是大吳的什麽特別的日子嗎?我不記得今日有什麽特別的。”

她雖來自異國,可在被送來和親之前也受過訓練,對大吳的風土人情早有了一個了解。在她的認知裏,大吳似乎沒有哪一天是不能有人出門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清蘆說着,丢下了算盤。她還在為自己和這凡人的命運莫名其妙聯系在一起一事而懊惱……事情怎麽會到這一步呢?

若非她如今靈力受限,這公主又不能離開她,她才不願假做凡人和這公主一路同行呢。

玉錦習慣了清蘆這樣冰冷的語氣,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去觀察這客棧的環境。清蘆依舊對凡間的一切毫不在意,她坐了下來,自斟了一杯酒。

凡間沒什麽好東西,也就這酒不錯。喝多了,醉了,睡夢之中,可以忘卻憂愁。

不過,确如玉錦所說,今日的凡間是有些不一樣。往日裏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如今一個人都沒有。雖然已是黃昏,可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已入了夏,四處都散發着熱氣,這空蕩蕩的大街看起來好像一個蒸籠。

“來了來了,二位久等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清蘆循聲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氣喘籲籲地掀開簾子從後院走出來。男子看見兩個姑娘,滿臉堆笑,道:“實在不好意思,家中事忙,讓二位久等了。”又問:“二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天色已晚,自然是住店。”清蘆回答着,放下酒杯,站起了身。

中年男子看了看清蘆手裏的酒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那酒,道:“姑娘,這酒是要花錢買的。”

“怕什麽,又不會少你錢。”清蘆說着,随手變出了一錠銀子,放在了櫃臺上。

中年男子看着那錠銀子,神情在剎那間變得有些奇怪,可他立馬又擠出了一個笑容,道:“那便好。”又問:“二位要幾間房啊?”

“一間。”清蘆答道。

她不能和玉錦離得太遠,只能将就一下,和這凡人擠一間房了。

“一間?”中年男子臉上的神情更為怪異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小店空房還多,二位姑娘若是手頭不緊,為何不定兩間呢?”

“你是缺錢嗎?這麽想做生意?”清蘆不耐煩地問。

玉錦見狀,忙上前來打圓場,對那中年男子笑道:“老板不要見怪。我們姐妹倆自小住一間住慣了,若是分開,倒都睡不踏實。”

姐妹倆?

清蘆聽見這個稱呼,眼裏忽然黯淡了一瞬。

“原來如此啊,那便一間吧。只住一天是嗎?”老板說着,在算盤上噼裏啪啦地撥了一撥,又從櫃臺裏拿出了一把鑰匙來。

“是,只住一天。”玉錦回答着,卻聽見門外一陣紛亂。她好奇地回頭看去,卻見兩個官吏押着一群烏泱泱的人從門口經過。那些人灰頭土臉又垂頭喪氣,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苦澀。

“他們在做什麽?”玉錦沒忍住問了一句。

“姑娘不知道嗎?那些是官府征的徭役,趕去修祭神臺的。”中年男子回答着。

“祭神臺?”玉錦更疑惑了。她被困鯉魚洞許久,對外界幾乎是一無所知。

“姑娘不知道祭神臺嗎?就是陛下下令,要在夏至之前修建好的萬丈高臺。為了趕工,各地都征發了徭役,日夜不停呢。聽說,好多人都累死了。”中年男子說着,又把清蘆和玉錦打量了一遍。

清蘆依舊是一臉的事不關己的冷漠。她知道此事,但她只擔心蘇商商,對于別人她并不關心。

“為何要趕在夏至之前建成這樣的高臺?”玉錦對此事頗為關心,她問,“這很明顯來不及,只是勞民傷財罷了。”

“誰知道呢,”中年男子說,“據說是國師的提議。唉,國師這個奸佞小人,光做這些缺德事……”

中年男子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意識到此言不妥,連忙掩住了口。而清蘆在聽見“國師”二字後,神情忽的一變……一切都落入了這客棧老板的眼中。

“二位一看便是出身高的小姐,不關心這些也是情有可原。來,二位這邊請,我帶你們去看房間。”老板說着,便要領着二人走。

玉錦忙要跟上,卻見清蘆還愣在原地發呆。剛才聽這客棧老板提起“國師”二字,她又開始擔心蘇商商了。整日與這麽一個可怕的怪物一起相處,蘇商商一定很難熬。

“姐姐,走啦。”玉錦走到清蘆身側,拉了拉清蘆的胳膊。她還不忘自己剛才随口編的瞎話,主動和清蘆扮演着姐妹。但她也拿捏着分寸,她知道清蘆的姐姐是清蘆的弱點,只怕清蘆也不能接受凡人扮作她的姐姐,無法,玉錦只好扮作妹妹,柔聲喚了一句“姐姐”。

說罷,她也不等清蘆的反應,便把清蘆拉上,跟在老老板身後走着。可她卻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這老板看她們的眼神裏分明透着詭異,讓人不安。

皇宮裏卻是風平浪靜,似是什麽特別的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蘇商商一連幾日都是只和梁蕖打了個照面。梁蕖總是有事,蘇商商想和她多親近幾分都不行。蘇商商感覺自己被冷落了,整日裏便是擡頭望着那花燈,長籲短嘆,直到自己脖子酸痛,才會稍稍歇一歇。

宮裏近來的氣氛十分緊張,人人都警惕起來,成天盯着別人的錯處,想抓出禍亂世間的妖邪去領賞。

蘇商商很擔心梁蕖。近來,她也聽了些宮中的傳聞,她心裏總是不安。

“娘娘,國師求見。”

等了許久,蘇商商終于等到了這句話,一個臉生的小宮女畢恭畢敬地在門口禀報着。蘇商商連忙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道了一句:“快請。”便不顧小宮女怪異的眼光出門相迎。

“見過娘娘。”梁蕖看似十分恭敬地說。

“你們都下去。”蘇商商對殿內的內侍說。內侍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命令,不多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國師,本宮好想你。”蘇商商故意輕笑着說。她一揮袖子,便拉上了梁蕖的手,牽着她坐了下來。但這一次,她并沒有像前些日子一般還假模假樣地與梁蕖對坐,而是直接撲進了梁蕖的懷裏,挂在了她身上。

奇怪,梁蕖身上那詭異的氣息還在。

梁蕖感受着蘇商商的氣息撲在自己脖子上,一時間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她從未與人親密至此,遇見蘇商商之後,便動不動就被這小狐貍有意無意的舉動撩撥得渾身發軟,實在是很沒有出息。

“我也想你。”梁蕖說。

“那你還不來看我!”蘇商商趕緊抓住問罪的機會,十分委屈地說道,“你不知道後宮的日子有多無聊,我除了等你來,根本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我錯了,”梁蕖根本受不得蘇商商如此神情,“我這些日子太忙了。等忙過了這些日子,我一定天天陪你……我也很想你。”

“阿蕖,”蘇商商埋首在她項頸之間,輕聲問着,“你究竟在忙什麽啊?宮裏到處都是你的傳聞,所有人都在談論你,我聽得頭都快炸了。”

“哦?宮裏的人都說了些什麽?”梁蕖好奇地問着。

“沒什麽好話,不提也罷,”蘇商商說着,又擡起頭來,眨着大眼睛,疑惑地問,“可是,阿蕖,你真的要除妖嗎?我也是妖。”

“傻狐貍,我說的話能信嗎?只是糊弄皇帝罷了,我這個國師,總不能沒事情做。”梁蕖笑着反問,伸出手來輕輕點了一下小狐貍的鼻尖。

“你說的話是不能信,你嘴裏沒一句真話。”蘇商商也笑了,她又鑽進梁蕖的懷裏,輕蹭了蹭,感受着那柔軟和溫暖。

“可是阿蕖,我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了,”蘇商商終于鼓起勇氣,還是問出了口,“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是不是有人讓你做這些事情?有些事情,根本沒必要做的。”

梁蕖的反應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商商。”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梁蕖笑了笑,“怎麽,不信我?”

昆侖令事關重大,她不能說。就算說了,蘇商商也不見得會理解她。不如先瞞着,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再說也不遲。

蘇商商連忙道:“我當然信你了!我只是,不明白……”她說着,毫無底氣。她覺得今天開口問梁蕖簡直就是一個錯誤,梁蕖很明顯還沒有告訴她一切的打算。

她知道,在梁蕖沒打算告訴她一切之前,不論她怎麽追問,梁蕖都不會說的。對蘇商商而言,梁蕖這些詭異的行徑,如今只能是一個謎團。

蘇商商覺得自己很沒用,仿佛真的成了深宮之中無所事事的妃子,每日裏所做的只是虛度時光。

“商商,你放心,”梁蕖說,“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

所有的一切都是必要的準備。只要昆侖令能出世,不論付出何等代價,她都在所不惜。

小狐貍縮在她懷裏,忽然感覺周圍的氣氛沉重了起來。和梁蕖相處了這麽久,蘇商商對她的情感變化的察覺也随之變得敏銳起來。她悄悄擡眼看向梁蕖,只見梁蕖正雙目近乎呆滞地看着前方,而那雙眼裏卻無意識地帶了些狠意。

“阿蕖……”蘇商商小聲喚了一句。

“嗯?怎麽啦?”梁蕖回了神,又連忙笑着問蘇商商。

“只是想吃人肉了。”蘇商商回答着,坐起身來,摘下了手上的戒指。她雙手勾住梁蕖的脖子,然後對着那唇瓣輕輕吻了下去。

她知道,這能讓梁蕖開心一些,也能讓自己開心一些。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還能做些什麽了。

可蘇商商不知道,今日在清涼殿發生的一切,都落入了一雙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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